77.他說123，木頭人1

「你能不能不要離開我……我害怕。」她從半掩著的門中輕輕地說，深夜有些飄渺的意味纏繞在她的指尖，令她瑟瑟發抖。她現在只要一閉上眼，就全都是奶奶的樣子，她莫名伸出手去觸摸卻什麼也沒有，漫漫長夜，她害怕。

怕那些如恐怖的毒蛇般的夢靨不停地纏繞著她。她經不起打擊了，輕輕的一個顫抖也可以讓程離暖在下一秒支離破碎，落了一地的觸目驚心的碎片。單薄的睡衣穿在身上，她的眼睛還是腫的，有些吃力地看著門外頓住的蘇半生。

一秒。兩秒。三秒。一下。兩下。三下。

心臟的跳動，時間的流逝。白色柔和的燈光打在他微微有些栗色的頭髮上，稜角分明的臉也顯得溫和了許多，簡單的灰色襯衫勾勒出一個少年特有的好看的背影，連背上的蝴蝶骨也依稀可見。這是一個完完全全站在她面前的蘇半生。

一個仰望了這麼多年。一直都渴望碰觸的少年。七歲。跨不過的距離。生生地將他隔之於彼岸。

下一秒，她幾乎以為自己的心臟停止了跳動，汩汩的血液在身體的血管上開出一朵朵怒放的花，心緒搖搖顫顫，恍若夏天第一抹窗口升起的彩色氣球。

「好。我陪你。」他心裡浮現出多年前的一個小男孩，在葬禮上看著女人的黑白相片定定的樣子。白色的花瓣落了一地的凄涼，可沒有人是真正的哀傷，只有卑微的他，握著拳頭從開場一直站到散場。

沒有眼淚。沒有語言。沒有意識。只有疼痛。從身體里剝離某樣東西的疼痛。撕心裂肺。

「你可以睡了。我就站在這裡看著你睡覺，然後我再走。你安心睡吧，做噩夢了有我，我幫你看著。」蘇半生聲音有些顫抖的坐在門邊，眼神溫暖的看著程離暖，她顯然是慌亂無措的小獸，他多想抱抱她，告訴他有他照顧她一輩子。

可是不可以。不可以。也不可能。他已經告誡了自己很多遍。他們之間的年齡相差的不是一點點，世俗的眼光不會放過他們，更何況，他自己也絕對不會放過自己。他忍。這麼多年。每次她的心緒那些小心思他不是不知道，她小心翼翼地靠近，他就禮貌的退讓，她美好溫暖，他欣賞，只是絕對不會想到「擁有」這個詞。

加上一個期限，就是永遠。死死禁錮著的牢籠，他們打不破的枷鎖。

他始終帶著微笑陪著她成長，以一個鄰家好哥哥的身份出現在她的生命里，她現在還小，長大以後一定會有一個比自己更心疼她的男孩，他們會幸福快樂的生活在一起。而他沒有童話，不奢求任何溫暖的來襲，只是墨守成規的待在圈子裡，偶爾午夜夢醒時眼角眉梢間露出一絲落拓罷了。

「請你……」

「請你……」她指尖上多出溫熱的液體，有些突兀，捂著自己的眼睛，難受地抽噎起來，光線照耀下狠狠咬著唇，低頭不語。

她說『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