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二十四

人生的路到底有多長？夢圓獨自走在座這華燈初照的城市裡，內心卻感到無比的彷徨。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沒有，什麼都沒有，只有路燈下那拉得長長的身影與自己為伴。她以為逃開了那座讓自己傷心的城市從此就能不再傷心，她以為離開了那些讓自己煩惱的人從此就能不再煩惱，可是，此時的她為什麼卻如此的思念那座讓她傷心的城市以及那些讓她煩惱的人？母親的叮嚀，父親的撫摸，女兒的笑臉，這一切的一切她又怎能忘記？看著路上的行人，有恩愛的夫妻，有親密的母子，還有成群結伴的好友，這一幕幕她也曾擁有過的不是嗎？可此時都如輕煙消散不見了，獨留她一人在這座陌生的城市裡傷心。

今天，她不知走過了多少條弄堂，這不由得讓她想起陳丹燕寫的《上海的弄堂》一文中的介紹：絕大多數上海人是住在弄堂里的。隨意從上海的商業大街上走進小馬路，馬上就可以看到梧桐樹下有一個個寬敞的入口，門楣上寫著什麼里的，走進去就是上海的弄堂了。走進上海人的弄堂里，才算得上是開始看上海的生活，商業大街、燈紅酒綠、人人體面後面的生活。上海人愛面子，走在商店裡、飯店裡、酒吧里、公園裡，個個看上去豐衣足食，可弄堂里就不一樣了。就像此時，在窄窄的弄堂里，來回跑著幾個穿著校服的孩子，他們一定是剛跟大人要了幾塊零錢高興地往巷口的小賣部跑去，老人坐在自家門口的大石頭上聽著越劇，好像是《紅樓夢》里賈寶玉的唱段，他咿咿呀呀的跟著錄音機里的聲音唱著，長滿皺紋的臉上露出滿足的微笑。這裡的一切是祥和的，這裡的人是樸實的。家對於每一個人來說都是最重要的，即使是生活在中國最繁華的都市裡的上海人，對家的依戀都不曾減少，在這一條條的弄堂里，夢圓就目睹了一家家上海人的純樸生活，這都不由得勾起她對家的思念。在斑斑駁駁的石牆上，她看到了已逝的外婆的臉，那是一張布滿皺紋的慈祥的臉，就像這歷經風霜的石牆一般，被歲月侵蝕了，遺忘了，可卻永遠的留在了夢圓的心中。

夜色漸漸昏暗了，家家戶戶都關門閉窗亮起了燈，每盞燈下都講述著一個故事，或開心，或難過，人生的悲歡離合都是在這盞盞燈光下上演的。此時，她多麼希望有一盞燈是為她而亮的，有一盞燈下的家人是在等待著她的歸來。在這茫茫人海中，哪裡才是她的家？

此時，梧桐樹的黑影成了她唯一的伴侶，在古時文人的詩文里，處處都是它的身影，今日，夢圓終於與它們相見，竟不由得嘆今懷古起來。「一株青玉立，千葉綠雲委」，「寧知鸞鳳意，遠托椅桐前」，她輕輕吟誦著古人留下的詩句，一抬頭髮現自己竟不知不覺地走到了宿舍樓下。此時，樓下的梧桐樹下立著一個高高的人影，看不清臉卻聞到一股熟悉的香煙味，是趙明？沒錯，此時他已經發現了她，那煙頭的紅光也被他熄滅了，他來到她面前，滿臉的寂寞牽動了她的心，她一下子從回憶的幻想中回到了現實，「趙總，你怎麼在這兒？你是在等我嗎？」

他的眼睛里燃著兩簇火焰，灼灼的盯著她，「難道你認為我是在等別人嗎？」

低下頭，她嘆息道：「抱歉，我不知道你是在等我，如果我知道就會早點回來了。」

「你這個狠心的女人！」他抓住她的肩膀，像要把她揉碎似的，「你掛斷電話后就關機了，我以為你生我的氣了，我有多麼的恐慌？你知道嗎？」

她的肩膀傳來陣陣疼痛，不由得皺緊眉頭，「我說過，我是有瑕疵的，我不想傷害你。」

「可你已經傷害我了！你傷了我的心，你一點都不在乎我，你故意疏遠我，輕視我的存在，是嗎？」

「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什麼？難道你對我就沒有一點點喜歡，哪怕是一絲一毫也沒有是嗎？」他用力搖著她，想要把心裡的痛苦都發泄出去。

「你弄疼我了！求你放過我吧！你這麼優秀，這麼完美，有多少女人都巴不得和你在一起呢！我累了，心也死了，對一個行屍走肉你還有什麼可留戀的？」

「誰允許你這麼自暴自棄的！」他憐惜的將她擁入懷裡，「不許你這麼說你自己。你知道嗎？在我心裡你是最完美的，沒有誰能取代你。你瞧，我在這兒等了你整整一晚，而且這不是第一次了吧，我不能沒有你，就算你是行屍走肉我也要定你了！再不許一個人到處遊盪了，我不要看著你從外邊一臉失魂落魄的樣子走回來，我要你時時刻刻和我在一起，不再孤獨，不再憂傷。」

夢圓聽著他的傾訴，心裡再次被深深感動。他是一個多麼優秀的男人呀！她又何德何能擁有他的憐惜和疼愛呀！在經歷了這麼多感情的傷害后，她又如何讓能接受他的愛？她又如何忍心去傷害他？就像對趙亮一樣，她怎能對一個男人再次動心？

突然，她的腦海里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趙明，趙亮。多麼相似的兩個名字，他們之間難道有什麼聯繫？不，這絕不可能！他們的長相性格差異這麼大，一定不會的，是她太愛想象了。

「趙明，謝謝你對我說的這番話，讓我冰冷的心得到安慰，請給我時間，我還沒準備好去愛和被愛。等我準備好了，你再來愛我好嗎？」她怯懦的說。

「不！我不會再上你的當了！從今天起，你就完全是我的，除非你從這個地球上消失，那我就和你一起消失！」他推開她用冷冷的目光看著她繼續說道，「如果你不想看我把自己毀滅，就給我老老實實呆在這裡，不許離開！我說到做到，你聽懂了嗎？」

她的眼睛濕潤了，「懂了，你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你到底要我怎麼樣？」夢圓從沒遇到過這麼執著專橫的男人，可心裡卻為他的痴情而感動不已。

「對，我就是傻瓜，現在你要為我這個傻瓜快樂的生活，因為你的傷心就是我的傷心，你的快樂就是我的快樂。」

「你這個傻瓜，大傻瓜！」她哭著投入他的懷抱，心裡一下子滿滿的，不再空虛了。

許久他放開她，撫摸著她柔順的長發，說：「上去吧，不早了，你也該休息了，不許再傷心了知道嗎？明天我想看見最開心的你！」

目送著趙明開車離開，夢圓走進宿舍樓，臉上竟掛著久違的羞澀的笑。

她的夢，會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