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2012年
一
感受到冬天的到來是因為十二月初的一場大雪，斷斷續續下了三天。三天的時間不長不短卻足以淹沒掉整個世界。我在這個被大雪淹沒掉的城市裡顯得無所適從。存在感微弱，如同森林中覓食的猛獸，或是咆哮驚起一群安睡的鳥兒，也不足以在稀薄的空氣中盪起波瀾。寒冷卻愈漸清晰，這種真實的感覺讓自己顯得有多麼的不堪。
我穿著雍容的衣服坐在教室里，很少出去，所以格外珍惜待在外面的時間。把大把的時間花在了窗邊上，我透過大塊的窗玻璃看外面滿天的白色雪花，無心上課，不想學習。
教室里的氣氛還是很緊張，仔細想想高三的焦慮與失措是不會被一場雪而打破的，相反，這樣的天氣甚至會把一切變得更加惶恐。老師每天都給我們發好多好多的卷子，大多都被我疊起來放在了自己的桌子裡面。等到老師講答案時再拿出來寫上答案。
第四天的時候天氣突然變得異常晴朗，萬里無雲，乾淨的陽光毫無遮攔地從高空中傾瀉下來，然後像無數根尖銳的針狠狠地刺進柔弱的雪花里。
我出門時可以感受到空中細小的雪花不斷地砸到我的臉上，清晰的寒冷感覺讓人上癮。
抬頭看看遠處，童話里的王國潔凈而又深沉。世界只剩下了一種色澤，卻不顯單調，渴望變得了無邊際，白色總是不擔重負，卻也觸手可及。
獨自矗立在蒼茫中顯得孤獨而幸福，這也只是渺小的點綴，不足以打破連綿的單色彩虹，只為添加少許的生命氣息。
行走變得有些艱難，每一步都發出沉重的響聲和無數雪花在自己腳下的破碎聲音。很久沒見雪了，再見時像是記憶中的某個瞬間突然再次出現到了自己的生命中，只有無數細小的冰冷花朵融化在自己的指尖上時才猛地清醒過來，原來我一直活在現實中，這足以抵得過任何殘酷。
過道兩旁的高大樹木上還有少許的葉子，上面落滿了雪，風吹過來的時候可以看見細小的雪花從上面落下來，如同散落的無數剔透的水鑽。底下看不見一片葉子，可我走在上面的時候卻可以清晰的聽到厚厚的枯黃葉子瞬間破碎的聲音。努力支撐著的世界在諾大壓力下終於也還是變得脆弱不堪了。
午後，陽光還是很好，雪開始融化，溫度很低卻也不足以讓這些冬天的精靈們停留太長的時間。離開便是一場殘酷的殺戮，留下來的血液將會繼續滋養大地。除了記憶，一切還是一如既往。
我獨自一人從食堂出來，站在台階上看到天空中剛好有飛機飛過，轟鳴聲清晰入耳，後面是長長的白色印記，在湛藍的天空中顯得格外清晰。
操場上依然有人在散步，陽光遊走在他們的發梢上，是瑣碎斑駁的彩虹。空氣新鮮有力，雪融化后的粉紅色跑道鮮艷奪目，雪水淌過後留下雜亂的紋路，如同流浪塗鴉者的抽象作品，深刻卻無法讀懂。所有的一切在我的眼中不需改變，也不容改變。生活的刺痛還是麻木不必有太多的刻畫，這一切終究都還是進行著，有條不紊。
二
有人說相遇是這輩子上帝給你的風險最大的事。我不對任何說法做評論，我從不覺得自己的人生應該做到不可挑剔，相遇和錯過都應該出現在我的生命中，至少我需要很多真實的痛來讓自己保持清醒。
麻木很可怕，比痛更可怕。
下完雪的第二天，天空再次出現了大片的雲，溫度不是很低，但早晨起來時依然可以看見地面上結著冰。本來以為會再次下雪，可一直等到黃昏時刻還是沒有落雪，雲變得很薄了，西邊的天空透亮明晰。
第三天，天氣預報準確，天氣晴朗，萬里無雲，陽光明媚，溫度上升，積雪融化，一切不可複製。
第四天，依舊是美好的天氣，積雪變成了一窪一窪的黑色積水，只有在陰暗的角落裡才看得見少許白色的雪。
第五天，地面潔凈乾燥，不見任何關於雪的痕迹。
第六天，天空再次落雪，細小的雪花落到地上時就化了。我還是匆匆行走，作業無數，白花花的卷子快把桌子堆滿了，我想高考完以後我一定要把這些白色紙張給燒了，以此來祭奠我荒唐無助的高中時光。
第七天，雪還在下，一切未變，只是和郭相遇時看見了她溫暖的笑。我恍然間覺得這樣的生活也不錯，或許人的改變只需要很簡單的東西，孩子們的一句話，午後的一段靜怡時光，天空中飛過的一隻候鳥，也或是喜歡的人的一個微笑。
不變是因為太過無知。
我問她是否喜歡下雪天，她說嗯！我說我們可以一起走走嗎？她沒有拒絕。我把以前拍的好看的照片拿給她看，我想當初拍照片的時候也是多麼希望能和她分享。我想幸福被分享時幸福是不會減少的，而且恰恰相反。
我說任何人都抗拒不了美麗的東西。她說是啊。我壞笑說，所以我一直喜歡你。她用眼光鄙視我然後又開心地笑。
雪一直下，我轉頭看見郭的頭髮和肩上落滿了雪，我幫她弄掉，她沒有拒絕。她問我為什麼不弄掉自己身上的雪，我笑了一下沒有告訴她。
雪終於停了，我們決定離開，我說，你決定去哪？她說教室。我是說畢業以後，我看著她說。不知道，你呢？她低頭用看自己鞋周圍柔軟的雪。我會去一個江南小鎮，春天的時候有連綿不斷的細雨。我喜歡下雨天，喜歡潮濕的空氣。哦，郭依舊低著頭。我們還能見面嗎？我看了一下遠處的天空，大片的雲漂浮著，一動不動。會的！郭抬頭看了一下我繼續低頭看雪。那我們還能像現在一樣嗎？我感覺到天空再一次飄雪了，雪花落到我臉上的時候覺得格外冰涼。不知道，或許吧！郭抬起頭看著我。
好了，拜。
嗯！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