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2013年

&#160；；一

時間太快，我想連「白駒過隙」「烏飛兔走」這些詞也只能為之黯然了吧！距離高考已經不足三天了，學校為了讓我們時刻保持狀態把原來三天的假期縮短到了一天。

早晨時全校在操場上舉行畢業典禮，各個領導講話，我們在下面互相聊天，接近中午時，陽光鋪灑下來，炙熱中夾雜著焦躁。典禮在主持人「大會結束」的聲音和同學們如雷的掌聲中結束了。回到教室，班主任繼續講話，除了講一些考場注意事項外，不知從哪兒翻出來了一套用班費買的音響，說高考誰得第一便可得此物，眾人同意。我在下面對自己說，將來得到這件東西的一定會是我。很久以後我才知道我錯了，我沒得到，其他人也沒得到，因為班主任在高考過後再沒提過這件事。眾人當然也不會對這件事有異議，只有高考拿到第一名的那個傻子才會突然想起來，哦，這個東西原來是應該屬於自己的。

第二天，我收拾了所有的東西回家。我把幾乎所有的書裝在一個大袋子中，只剩下幾本這幾天我需要復慣用的材料，我以此來表示我打死不復讀的決心。生說「不是當初說要燒到這些書來祭奠你的虛無年華嗎？」我想了想笑著對他說「還是世俗一點賣個錢喝冷飲吧！」最後，大概生也覺得自己還是不要裝什麼高雅了，世俗就世俗點吧！他把他所有的書也裝到我的袋子里決定和我一起賣了。

兩人拖著不知道多少斤的一麻袋書去了樓下收垃圾的大爺那兒。我們一同和大爺講價錢以此表示我們對高中時光的不舍。最後兩人終於拿著賣書的十幾塊錢喘著粗氣上了樓。回到宿舍，我怎麼也找不到我留下來複習的書了，我問生有沒有看見，生弱弱地問「是桌子上的哪些？我以為你都要賣了，所以……」生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我有種想掐死他的衝動。我想到裡面還有好多同學留給我的照片我就突然發現我的高中也就如同這些照片一樣終究還是從我的生命中離開了。我還是表現鎮定地對生說「好，破釜沉舟，拼了。」生聽完后表現出一副鄙視我的樣子。

一天的假期很快就結束了，回到學校時距離高考已經不足一天了。我得知小亞她們學校不設高考考場，她們所有人在高考期間會一直住在我們學校。下午時刻我決定去找她，我們是在後面的那個小柳樹亭子里看到了彼此的。她還是一頭整齊的頭髮，皮膚光滑白皙。看見我時很開心地向我招手。我們簡單的聊了幾句，因為她臨時有事所以不得不離開，我們約定晚上再見面。

晚飯過後，我和龍一起去找小亞，三個人在操場上聊了好多，突然覺得我又回到了初中部。一切都好熟悉。

夜色遮住了我們的面容，我看不到龍和小亞的表情。小亞決定回去了，我們相互告別，沒有擁抱，沒有過多的語言。

我環視四周，突然發現整個操場只剩下了零散的幾個人，顯得有些空蕩。我們準備回去的時候我對龍說給我跳會兒舞吧！龍答應了。我想到已經很久沒見龍跳舞了，他的技術明顯有了很大的提高。我知道龍一直有著無法言語的疼痛，他一直掩飾著自己，只有在他跳舞的時候他才會找到一絲絲的快樂，他才會感受到那個來自內心深處的真正的自己。

回來時我們相互祝福，願彼此在高考中有個好的成績。我看著龍突然覺得很幸福，和龍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我總是在想要是我們能一直這樣走下去有多好啊！可是我們都很清楚，我們終究會離開彼此。就在這個高考過後，就在這個季節過後。

二

我還記得高考的前一天晚上，我給一個網友留言，希望她能給我帶來運氣。我拿出自己的日記本寫字，我寫到「運其祥，無論怎樣，高考還是來了，儘管夢想可能會在這兒終結，但還是要努力去爭取，為了愛我的人和我愛的人。」

高考終於來了，我在上考場時對自己說「好，要考了，無論是死是活都得考了，考不上名牌就考個重點，考不上重點就考個一本，考不上一本就考個二本，考不上二本就……哦，不可能，最差也能考上二本，好，這下放心了。」

第一天考試還算順利，除了第一場語文考試時不知什麼原因突然就流鼻血了，幸好我是一個聽話的孩子，聽老師的話在上考場的時候帶了點紙巾，我很淡定地拿出紙巾來止血，出乎我意料的是監考老師看見我流鼻血時表現的比我還淡定，站在我前面一句話不說一直看著我流鼻血。我用紙巾堵住鼻孔繼續答題。我可以感覺到血水慢慢浸染了我鼻孔里的紙巾，我拿下紙巾的時候有些震驚，紙巾已經完全是鼻血的顏色了，鼻子里的血還不斷地流。我抬頭看見依然淡定的監考老師，心裡突然冒上來四個字「恐非吉兆」，我不斷地對自己說「運其祥，穩住，穩住，對，血是紅色的，見到紅色是好事，何況還這麼多。一定能考個好成績的。」於是我繼續用紙巾堵住鼻子答題。

第二天，從早晨就開始下雨。細雨讓燥熱的天氣緩和了許多。最後一場是英語，出考場的時候不斷地有人問我怎麼樣，我說我不知道。他們表現出不屑的表情。但我可以對天發誓，我真的不知道，因為從小到大我的英語一直是憑直覺蒙的，而且後來我發現我的直覺真的不怎麼樣，很少及格。

我仰起頭看見湛藍的天空中飄浮著大片的雲，顏色純潔明亮如同冬日裡乾淨的雪。我遠眺整個校園，人群遮住了所有的風景。我想我們終於走過了整個高中，走過了整個高考，走過了我們所有個日夜的渴望。

在回宿舍的路上我不斷地看到有人相互擁抱大聲地說終於考完了。偶爾看見默默行走的人，因為太過在乎高考成績而顯得有些落魄。男生們把自己的書一頁一頁地撕下來從窗戶丟下來。我從飄落的紙張間看到遠處刺眼的陽光，也看到了我們三年的青春年華。它們就像這些紙張，終究會被樓下的清潔工人們丟進垃圾桶里，成為了廢墟。還有那些保留下來的則成了塵封的記憶，落滿塵土，狼狽不堪。而我和生的則被我們換做了十多塊錢一起去喝了一杯各自喜歡的冷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