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2013年

一

一模似乎已經離我們很遠了。二模在五月中旬的時候也已經匆匆而至了。

第二次的模擬考試，在所有人眼中已經沒有第一次的那麼重要了，很多人在一模中就已經失去了希望，也有很多人還在掙扎。我表現淡定，但偶爾想起高考時不免也會有些后怕。

我依然是每天很早起床，用冷水匆匆洗臉后就去了教室，晚上很遲才回來，每次進宿舍門后都是在黑暗中摸索著光滑的牆壁找到自己的床鋪，不做洗漱就躺在了床上，每天睡著都在凌晨以後了。《空城》響徹了整個深邃而空洞的夜。

沒有聽見有人喊累，也許已經知道所有的吶喊都只是徒勞罷了，杞人憂天只是欺騙自己的借口，最後不得不承認自己的謊言終究還是欺騙不了任何人。誰也不願意在無關痛癢的東西上花費太大的氣力，所以不再徒勞。&#160；；&#160；；

五月末，三模到來的依然讓人有些恍惚。三模只是學校組織的一次象徵性考試，記得有一門考試我只答了一半就下考場了。和生他們一起出去外面在小吃街揮霍。生說這座「城堡」已經把我們困得太久了。很少有這樣的時間，只有在考試時才會空出時間來出去走走，儘管在兩個月的時間裡我們有大大小小十幾場考試，可究竟大型考試也還是不多。老師說這些考試都是為了讓我們適應考場環境，以免將來在高考考場上不適應。我想我大概不需要這樣的培養，因為在我的印象中從小到大我在考場上只緊張過一次，是在小學考中學的最後一場考試中，我訂的鬧鐘在我預訂時間的一小時后準時響起，我記得當時的我在慌忙中跳下床后只剩下了一句話「遲了，遲了，遲了……」老媽看見我時只是很淡定地說了一句「我還以為你早走了。」在那次考試中我也是忘了考了第幾名，反正是倒數了。現在想想，自己現在終於找到自己小時候為什麼總是考差的原因了。對，就是因為我家的鬧鐘總是不準。

所以，在以後的所有考試中我一直都是毫無壓力。

現在是六月，我已經可以輕易地算出自己離高考還有多少個日夜了。在最後的十天里已經很少有人再去挑燈夜戰了。我每天按時睡覺，睡眠充足，一天三餐，儘管飯菜還是很難吃，我告訴自己就只剩幾天了，再堅持一下，以後想吃也吃不到了。

每天除了看看書上簡單的概念外不再去碰書本。把所有的試卷一遍一遍地翻看。日記停滯了很久，也不打算每天都去寫一些東西，決定只在高考前一天寫一篇以此來祭奠我的高中時光，以及當做上高考考場的最後遺言。我告訴自己，這些日子終究會離開的，不管你有多麼不舍，也不管你有多麼厭惡，它都會如期離開，不緊不慢，不早不遲。

二

高考倒數第九天，我們去看了一場學校為我們辦的晚會，全當做歡送我們。看見台上的低年級同學因為表演得很成功而開心地笑時我突然發現自己很羨慕他們。我還是被這些人感動了。可我想我始終也承受不了大肆的音樂聲，我感覺每個重音音符都在一下一下地砸向我的胸口，讓我喘不過氣來。

我獨自坐在操場左側的鐵架台上，聽著來自人群深處的大聲呼喊，人們舞動的手臂在我的視野中有些模糊，我突然想問自己我什麼時候開始了遠離人群和喧囂的生活。風從遠處吹過來，我抬頭看著天空時發現夜空中有很多稀薄的雲，大多數的星星都被遮住了，只有少許的微光在閃動。

想了很多很多事，人只要空閑下來就容易想很多東西。我問自己是否還記得初中時的自己，當初的自己是怎麼生活的，是怎樣一步一步走完整個初中時光的。一直把這段記憶當做生命的我是否真的還記得這段記憶中的一切，答案是否定的。時間深刻了我的神經，可我始終還是得承認它淡化了很多東西，連同我一直不肯放手地東西全都淡化了。

距離高考五天，我收到了來自很多同學的同學錄。當我在那些漂亮的紙張上填寫自己的姓名，性格，愛好，喜歡的電影，喜歡的書，喜歡的顏色，喜歡的人時我才發現自己頭一次很平靜地去看看自己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這些紙張上的自己是否是真實的自己，我不知道。不過我很開心自己至少還是可以看到一些關於自己內心深處的解答。這樣就滿足了。很多同學錄都被我給永遠地夾在了書中，不曾還回去，也漸漸忘了是誰給的了。大概很多給我同學錄的人也忘了他把其中的哪幾張給了誰。

我在龍給我的同學錄上只寫了一句話「同學錄是留給會離開的人的無力紀念，我們不需要，因為我們不會離開彼此。」我從沒有買過一個同學錄，因為覺得會離開的人不需要用什麼東西來紀念，不會離開的人更不需要。

倒數第四天，全年級都在拍畢業照，我決定穿著校服去，我想這也許就是我最後一次穿校服了吧！所有人開心地笑，快門聲清脆響亮。隊伍解散，同學們各自找自己喜歡的老師和同學一起合影。我默默離開了。

獨自去食堂吃了東西。出來時發現過道兩旁的高大樹木已經很旺盛了，綠色連綿不絕，如同漂浮在天空中的綠色雲煙。

我上樓去了教室。因為早晨表演節目的原因，教室里的桌子都被聚集到了後面，留下一大塊空地，顯得有些空蕩。我和幾個無心拍照留念的同學一起在教室里踢礦泉水瓶子。突然有人告訴我樓下有人叫我。我趴在窗戶上向下俯視。我同桌微笑著不停地向我招手，讓我下來。應該是想一起拍張照片。我笑著拒絕了，繼續用力地踢瓶子。

在很長時間以後，我偶爾看到我們高中班群里的相冊，卻怎麼也找不到一張自己的照片。我想我不必讓別人記起，也不必讓自己記起。我從來就是一個狠心的人。對高中的一切否保持冷漠的態度。

我想，過完這個夏天我就再也記不起高中的我是什麼樣子了。這或是最美麗的選擇，也是最殘酷的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