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字燼歌
丫鬟婆子們已經退下,寒凝忙裡忙外的一陣收拾忙活。
日落西山,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慕容芙蕖斜倚在一張貴妃榻上,微闔著雙目,養神。
她看了看夕陽西下,懶懶的起身。隨便用了一點婆子送來的飯菜,便讓人撤下去了,看了看沙漏,現已是日入酉時,便在前院逛逛,現在已是南兆乙巳年十二月二十一日。眼色平靜的看著這滿湖的波光瀲灧,思緒飄得很遠很遠,她依稀彷彿又看到了樂傑那張英俊清秀的臉頰,剛剛在榻上小辭,隱約又夢到他了,他笑語晏晏的對她溫柔微笑,嘴角依舊掛著他那迷人溫柔的淺笑,在一遍一遍的手把手的教她書法。感覺那樣的溫暖,但溫暖中卻藏著刺骨的疼痛,像一根針尖在一下下刺著她滿是鮮血凌琳的心,她痛苦的捂著胸口,皺起眉頭。
寒凝見狀,怕她不舒服,忙上前攙扶她輕聲喚道,「小姐……小姐……」
微微回過神,一張丫鬟的臉顯現在眼前,再也不是那剛才的音容相貌,「小姐你沒事吧?」於是正色道,「沒事!」「剛才吃得太多了,有點不消化!」
『多嗎?您剛才只用了兩筷子!』丫鬟心中腓腹。
「你去把琴架架上,搬到這株梅花下!」指著庭院前那株開的異常鮮艷的白梅花,但其實它的品名是綠鄂梅,顏色白色,有平肝和胃,止脘痛、頭暈,進飲食的作用。
『小姐會彈琴嗎?二小姐的琴那叫好!小姐從小就不喜歡學這些的,倒是經常纏著夫人在院內盪鞦韆!不過會彈琴的小姐也不錯,但為何不讓我置琴呢』她半疑半惑的執行命令。
慕容芙蕖從虛無之境中幻化出一把神謠鳳仙蓮花琴,原來她虛無之境把九重天闕都連接幻化進去了,裡面的法寶自然不少,之所以選擇這把神謠鳳仙蓮花琴,是與這芙蕖小築和慕容芙蕖這個名字相映得彰,那古木上鐫刻著古老的紫金色花紋,顯得遙遠而空寂,古樸而厚重。就選它了,以後最為她的武器。
輕悠慢捻的調試著花紋,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發出「鏗——鏗——」的迴音。寒凝驚喜的叫道,「小姐,是琴,原來小姐有琴啊!」斜斜的睨了她一眼,頓時察覺自己逾矩了,尷尬在當場,幸好慕容芙蕖沒有責怪她的意思,嬌嘖道,「你小姐會吃人啊!就讓你這麼害怕?」
「也不是,就是奴婢自己粗苯,怕惹小姐不高興!」忙解釋到。寒凝雖然穩重,是個不可多得的人啊,但也還是活潑的。人前人後,面面俱到,足見其伶俐勁。也是難得。不由還是歡喜的,「那還是怕我生氣!」沒有生氣的樣子,語氣中充滿濃濃的調侃。
寒凝見小姐不與她生份了,又開朗了幾分。但又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慕容芙蕖本來就不喜和陌生人搭訕,但看在寒凝以後將會是她的貼身丫鬟,又是用人之際,現在心情被她憋紅著臉給逗樂了,趁今兒提點提點她,免得以後遇事麻煩,出什麼紕漏!
「有什麼事,就直說吧!以後再沒人的情況下,你就直言吧!我不喜歡拐彎抹角的。」原本慕容芙蕖就是清淡冷漠,與她無關的人,她都會漠視,不然誰懶得理她?!
「小姐,其實奴婢是打心眼裡佩服你的,特別是今天的你,你訓斥奴婢的威嚴連老太太都不及,你還會占卜算卦,現在還會彈琴,簡直是太了不起了,特別是占卜算卦,連二小姐和四小姐也不會的,簡直是太神奇了!」
「呵呵,神奇?」我還是第一次聽說,笑聲溢出喉嚨,清脆的。
「是啊!這樣就能未卜先知了!小姐……你能不能幫奴婢算算啊?」一副難以啟齒的請求。
「未卜先知?!……」玩味道,繼而正色,「那小姐我說這些所謂的未卜先知都是子虛烏有的,假的,你信不信!」一臉的嚴肅,與剛才判若兩人。
「假的?!」驚訝惶恐道。
「嗯——」點點頭,「正所謂信則有,不信則無!」
「那小姐您今天給三皇子殿下算的那股卦——」不是她想探聽什麼,而是她實在是太好奇了。
「那卦當然也是假的,如果我看他順眼多了的話,我就會送他破乾卦,破曉之夜,黎明到來,驚天動地,石破天驚,無極必反,當然是苦盡甘來,一鳴驚人的評語!你說現在還相信卦象所言,你要吉我就給他吉,你要凶我就能讓他凶!」那句凡是就是這個道理。沒有說出口,讓小丫鬟慢慢體會吧。聰明人點到為止。
「那小姐這樣戲耍三皇子,三皇子要是追究小姐,那該如何是好?……」有隱隱的擔憂。
「沒事!量他也不敢,他要惡人先告狀倒打一耙,那最後丟臉的是他,吃苦頭的也是他!」丟腦袋的更加只會是他,彎彎嘴角上揚,陰陰地笑道。
寒凝覺得小姐的笑好恐怖,有些背後遇見貞子般陰森森的脊背發涼,不知道又在陰誰了。但看見小姐自信滿滿的樣子,也就不再多言了。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小姐,我給您去沏碗玫瑰九香凝茶露,潤潤口!」說著轉身小跑著走了。
慕容芙蕖搖搖頭銜了一抹苦澀,她倒可以未卜先知,她的虛無之境有天書錄,天書錄除了容納所有的書籍外就是無字天書,預知過去未來,並且可以運用控仙術進行幻化虛影實物,無所不能。
梅花封塵,落瓣紛飛,頃刻談話間,梅瓣覆滿琴弦,手指輕輕逮去,梅花的靈氣逼人,她正肆意的呼吸著混著梅花靈力的靈氣,靈力提升,元素匯聚,魔法迅速提升,她原本就是控仙術尊神極的巔峰存在,又有混沌之氣的掩護,所以周身沒有散發出尊神級別的氣場,況且黑暗之力與光明之力相互牽制匯合,又有渾濁之力掩護,三股靈氣迅速在運轉,圍繞在她身邊的是一股淡淡的白色光芒,衝破匯聚之時又有道紅紫相交的光芒溢出,極淡、極快,所以沒有人知道她的武功達到何種層次,使用的白色光芒是何路數?她輕輕撥動琴弦,一個個音符飄逸而出,一曲《桃字燼》悲涼滄慟,沉哀入骨,好似懷念,好似心碎,好似不甘,好似無奈,更多的則是悲涼!悲從心聲,可見她此時的心境是如何的蒼涼悲傷。曲子一遍又一遍,宮、商、角、徵、羽、變宮、變徴在她的指下不停的變化。到第三遍時戛然而止。
這時遠處的簫聲應景響起,是剛才她所彈奏的曲子,一點音符也不差的流暢彈完。如泣如訴,婉轉低回,千尋百轉,悲涼慟愴。第二面遍響起時,慕容芙蕖跟著簫聲喃喃輕吟:
我記得佛終於肯開口的那一天,下了極好看的花雨,他在花下無奈看我,問我可知若是逆天行命,那桃花謝盡之後便會魂飛魄散。我笑笑允他期許,輕聲說願意。便是舍了這天下,我亦願意。
歲聿遐滿鬢明庶墜桃莢
臨風下古道煙雨凄如畫
冷蒹葭濕寒鴉
一玦白月信庭花
醒也罷睡也秋水穿天涯
輕點硃砂為誰妝作女兒嫁
縱策馬江湖三千蹉跎化
青絲扎情絲呷蹄塵楚楚伊人佳
可挑罷折桃一柄又春發
瓶里砂更漏斜惆悵怕
錯肩擦娑羅花落紅塵侘
可與它三世卦回生為你舍天下
誰卻把桃枝一樹輕焚化
我知道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可我不甘,不甘還未見你一面,就這樣到了末路。後來你終於回來了,還是和走的時候一樣,白衣,清瘦,只是眼中多了些疲倦,惹人疼。我看到滿園的人一下子安靜下來,在見到你的瞬間斂襟,屈膝,跪倒在地,月色靜好,濕冷無聲。那時我便微微笑了,笑得抖落了一地的桃花,我就知道一定是你,那個君臨天下的人,一定是你。只是我沒有看到,在你身後多了一個紅衣的女子,你望她的眼神,是我不懂的安靜無奈。那一剎那忽然疼痛莫名,我感到,你將會再一次離開我,且這一次,再也不會回來了。
衣上拂化空庭開蕭涼肩胛
羽裳嫿怎留你轉身步伐
千年擦誰記那歲月無聲的吱呀
畫傷疤畫著傷疤開桃花
開無玡結無話片言剎
淚染花字燼未休語輕乏
千年化誰記那歲月微涼的喑啞
畫衣嫁畫著衣嫁謝桃花
再再後來這園子慢慢空了下去,最後一夜看你在樹下,望我眼神有如當年。我努力地笑,想你記起前世的我,也曾華裳翻飛,相諳靜好,可卻到底只落了一地無言的桃花,在月下泛著清冷的潮濕。於是我就是這樣子,看著你閉眼,轉身,離去,沒有一絲挽留。門關上的那一剎那,我就知道你再不會回來了。不過也好,至少在我這生的末路里,還能見到你如舊的眉眼。只是你不知,當你背影消失在門后的時候,我有多想,再如當年一樣,喚一聲你的名字。
閑庭瑕狼牙月泠數吹花
卜一卦問姻緣三生孤寡
冷菱花苦枝椏月隨榻等你回家
又冬夏花謝紫苔蔓青瓦
浮屠余香看誰成全誰神話
誰謝罷誰轉身君臨天下
看著她作衣嫁窗軒花謝如雨跋
道也罷眉目如舊的你啊
開也婲結也罅雨吹花
冷庭丫老樹昏鴉顧棲家
千年軋誰記那歲月銘心的筆劃
畫天涯畫著天涯焚桃花
開如花結如痂{當我不得不離開的那一夜,}
胭脂蠟{我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身上的花}
蘭燼灑{被風吹了滿地,}
嫏嬛半卷明滅化{像雨一樣下得極是好看。我知道,}
千年罷{這是我在這世的最後一夜,}
誰記那{可我沒有什麼遺憾,}
歲月輕疼的害怕{只是覺得有些可惜,}
畫輪跋{在這空無一人的庭園裡,}
畫著輪跋葬桃花{如此好看的光景你終究沒能夠看到。}
若是我走了,還有誰再為你,下這一場花如雨。千年之後,不知道還會不會有人記得,曾有過一場桃花雨,極是好看地為你下在這裡,那咸埃也曾落成了花。額而才發現那是我哭了,可是眼裡卻沒有淚。只有樹前飛花,漫如雨下。那就結束吧,我笑笑對佛說,就這樣吧,該離開了,那就結束吧。佛也笑了,有晶瑩的淚花蜿蜒流下,泥塑斑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