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風波再起

高考很快來到了，三年的時光彷彿只是一眨眼之間，像做了一個短短的夢。那麼人的一生是不是也是一場夢呢？到頭來，一切皆如泡影，只留徒然的感傷。

河源說，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閑言碎語，他不能陪她去參加考試了。但是，無論她在哪裡，他的心就一定會在那裡。只要她輕輕一聲呼喚，他就會立即出現。現在是這樣，以後也是，一輩子都是。

無雙發出長長的無奈的嘆息，兩行淚悄然滑落，滴在河源的手背上，也滴在他的心上。這滿城錦色的艷麗，這怒放的盛夏，在她蘇無雙的眼裡，都是灰色的，連天地都是暗的。天若有情天亦老，上天啊，為什麼要讓有情人飽受如此多的折磨？為什麼每次相逢都只能是執手相看淚眼？

無雙和卓兒被分到了同一所學校考試。考生們個個是摩拳擦掌，躊躇滿志。校外等待的家長則是滿心期望，個個心裡提著一股勁。只有無雙是心神不寧的，她的眼睛遊離不定，一直望向遠處的人群。她多麼希望能看見河源的身影啊！這個時候，卓兒催她進考場了。無雙準備轉身時，猛然在人群中好像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可是仔細一看又不見了。是不是河源呢？他是否就在遠處默默的看著她呢？他說過的，會一直在遠處，在一個她看不見的地方，默默的為她祝福。一定是他，她不會看錯的，不會的。

幾天的考試，無雙一直覺得像是在夢裡，整個人走起路來也像是輕飄飄的，她不知心在何處，她的心全用來想河源了。可是，她知道，即使她做著夢考試，她的成績也一定會對得起父母。她向來對自己很有自信。

考試終於結束了，學生就像發了瘋一樣，有的在相擁哭泣，有的在默默告別，有的在大吼著把書本一張張撕掉。學校里飄的到處都是碎紙片，一片片，雪白的，飄的漫天都是，就像在祭奠這些已逝的青春。無雙只覺得心裡空空的，沒有悲，沒有喜。她心裡只是在念叨著一句話，河源，知道嗎，我終於有自由了，我自由了！我長大了，我可以和你在一起了。我們終於可以在一起了！

卓兒考的好像不太好，一直都是悶悶不樂的。卓兒說，如果沒考上，就去上個衛校，以後在村裡開個診所，也算為村裡做點貢獻吧。

人生也許就是這樣的吧，在得到一些東西的時候，也在不停的失去。高考的結束，意味著她們再也不用每日死啃書本了，不用夜夜苦讀，不用再拚命流汗流血了。可是，最美好的一段青春也將永遠逝去，還有同窗三載的好友，也將各奔東西。她們的人生不會再相同，也不會再有交集。一段人生的告別，意味著另一段人生也將隆重登場。人生本來如浮萍，瞬間相聚，又瞬間分開，聚散苦匆匆。填報志願時，無雙怕引起家人疑心，就報了一個離河源較近的城市。

在一段煎熬的等待之後，成績終於下來了。卓兒落榜了，無雙如願以償。無雙報的是新聞系，她已經決定了，以後要和河源從事相同的職業。到那時，也許沒有任何力量可以把他們給分開了。

那時的農村，考上一個大學生是很榮耀的事，全鎮都會引起轟動的。彷彿是一瞬之間，全鎮的人都知道了有一個叫無雙的女孩兒，一時間各種讚譽接踵而來。無雙成了這個小鎮上的一個名人，走在路上，總會被大家認出來，緊接著是一番誇讚，從頭到腳，從身材到外貌，彷彿全成了優點。這一點，反倒讓無雙感覺不自在，她不想被大家關注的原因還是因為河源。農村人嘴巴的厲害她是深知的，眾口鑠金，唾沫星子能淹死人。人一出名，她的私生活也會被大家關注。她不想讓這件事過早的被大家知道，那樣不僅會成為大家茶餘飯後的笑料，更會傷害到河源。

蘇校長每天臉上都笑眯眯的，女兒考上大學使他這個當父親的臉上有了光彩，腰桿也挺直了。更重要的是，女兒從此要到更廣闊的天地里去了，和河源那個小子再也不會有什麼來往了，他心裡的一塊石頭也可從此放下了。

這段時間，無雙表面也算過了一段平靜的日子，只是心裡很累。她不知道，這些日子河源是怎麼過的，自考試后，她只能呆在家裡，連個可以帶口信的人都沒有。父母每天好臉相待，關心備至，來道賀的親朋好友也是絡繹不絕。蘇校長放出豪言，準備把村裡人好好招待一下，慶賀一番。

這一夜，涼風習習，蘇家燈火通明，烹羊宰牛招待眾親朋。笑語喧嘩，一片熱鬧，蘇校長更是喝的滿臉通紅。人多嘴雜，正在大家酒酣耳熱之際，一個朋友突然說，河源怎麼沒來呀，前不久我還見他給無雙送什麼資料呢！說者無意，聽者留心。一時間，無雙和蘇校長都愣住了。這可是蘇校長心頭的一處隱痛，他最怕的就是有人不小心觸碰了它。正在大笑喝酒的蘇校長臉突然沉了下來，無雙也嚇傻了。誰也沒有注意到蘇校長的難堪，大家又嘻嘻哈哈開始喝酒猜拳了。但是，無雙知道，今夜，肯定又是一個不平靜的夜晚了。也許，這個家平靜的日子再也不會有了。既然選擇了，就不要再有什麼顧慮了，也不需要怕什麼了。硬著頭皮去面對吧，這一天遲早是要來的。

等所有的人離去之後，蘇校長什麼也沒說，伸出手，打了無雙一個耳光。這一記耳光又響又重，打的無雙頭一陣暈，臉上火辣辣的疼。

「你給我解釋，為什麼還要見他？」蘇校長像一頭髮怒的獅子。

「沒有什麼可解釋的。」無雙的語氣很平靜。

「他到底有什麼好？你說說，他究竟哪一點可以配得上你？」

「因為他對我好，因為他愛我。家裡就我一個孩子，我從小沒有哥哥姐姐，沒有人陪伴我，你們雖然愛我，但是可知我內心的寂寞與孤獨。上天讓我遇見了他，他寵我，愛我，我從他那裡得到了從未有過的關心和呵護，和他在一起，我很快樂。」無雙也不知是從哪裡來的一股膽量和勇氣，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要在平時，說出這些話她一定會覺得害羞的。但現在，如果不說，如果不爭取，就只能面臨和河源分手的結果。

「你，你要把我氣死呀，世界上就只有他對你好嗎，世界上的好青年都死光了嗎？從明天開始，你不準出門，老老實實的呆在家裡。我寧願守著你，什麼都不幹了。」

無雙知道，這一下子全完了。這兩個月別想見到河源了。怎麼辦？怎麼辦？如果見不到他，還不如死了。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戀愛中的人啊，你越是禁錮他，束縛他，他就掙扎的越厲害。世事洞明的蘇校長怎麼就沒想到這些呢？能看住一個人的身體，未必能看住她的心。

雖然蘇校長嘴上說，不準無雙踏出家門一步，但無雙畢竟是一個大活人啊。但是，他提出一個條件，去找同學朋友可以，但是天黑之前必須回來。無雙為了打消父親的疑慮，表面上答應了絕不再跟河源見面。

這一天，無雙從卓兒家回來，走在路上，百無聊賴的踢著路邊的小石子，腦子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忽然，看到不遠處有個個姑娘在那裡小聲抽泣。這女孩子是誰呢，莫非也有什麼心酸事？

這樣想著，到了跟前，才看清楚是村裡一個叫杏雲的女孩兒。杏雲的父親和蘇校長是八拜之交，但後來不知什麼原因兩人關係逐漸疏遠了。雖說杏雲和無雙年齡差不多，但是杏雲很早就輟學了，兩人交往也並不多。現在看到杏雲哭的如此傷心，就問她怎麼了。杏雲也並沒有隱瞞，一五一十的說了。也許人在脆弱傷心的時候，都渴望有一個傾訴的對象。原來杏雲談了一個對象，比她大六歲，而且還坐過監獄，家裡條件也不怎麼好。杏雲家裡人就死活不同意。但是那個男孩子卻每天都在這裡等她，後來被杏雲家裡人知道，揚言如果今天他敢出現，就找幾個人把他揍一頓。杏雲怕出事，提前找人通知了他，可是他說自己什麼都不害怕，非要來見她。如果家裡非要把事情做絕，她就決定跟他一走了之。

唉，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說真的，無雙打心裡佩服杏雲的勇氣，可以為了所愛的人拋棄一切。可是自己的身上卻擔負著許多的責任，還有需要實現的夢想。自己是大家矚目的高材生，是父母的希望，這些東西逼迫著自己不得不往前走。

女孩子很容易因為共同的遭遇成為好朋友，無雙一下子覺得找到了一個可以傾訴心事的好朋友。她把自己的故事告訴了杏雲，並羨慕的說，你和他還可以見面，還可以遠走高飛，可是我連能見上河源一面都不能夠，更別說遠走高飛了，都只能是奢望。

杏雲看著無雙若有所思，然後很肯定的說，「今天我見到宏劍我們就去找河源，替你捎個信給他，好嗎？你放心，我們一定會找到他，把你的情況說給他。讓他想辦法。」無雙很感激的握住杏雲的手說：「真的謝謝你了，但願今天你和宏劍能平安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