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那個冬夜，紛飛了誓言（下）

眼淚倏地劃過臉頰，卻在冬夜裡感覺格外的疼，像有人用冰刀劃在臉上一樣，耳邊的一些碎發被冷風吹得有些亂了，迷迷糊糊的貼在臉上。何染風痛苦的捂了捂臉，很快的擦掉眼淚，失神的跌跌撞撞走回寢室。

那些冬夜裡的風卻好像一直留在耳畔，怎麼也趕不走，倔強的停留在腦海里，瘋狂的叫囂著，像一個永遠也無法補上的洞，呼呼的透著大風。好像什麼也感覺不到了，眼神空洞的像一個黑色的湖泊一樣望不到底。何染風匆匆躺進被子里，微微有些發白的手指緊緊抓著被子的一角，獃獃的望著窗外昏黃燈光下的香樟樹投下孤獨的影子。

知道自己還活在這個世界上，只是模糊。深深淺淺的記憶在夢境中紛至沓來，如漫天的落葉，一剎那天地暗淡，那些記憶里的畫面如浮塵般潛入，世界恍如白晝。

林塵靠在香樟樹上，靜靜的望著那邊何染風的寢室最後一抹燈光暗了下去，如熄滅的燭火。

額前的碎發微微飄動，他高大卻孤獨的身影是潑墨色的單調，與黑夜漸漸融為一體。其實剛剛已經看見了何染風失神的走上樓的樣子，卻沒有叫住她。不知道是為什麼，看著何染風心痛如此的模樣，心裡就會像有人用小針密密麻麻的在心上扎著一樣，細密的卻刻骨的痛。

會想起初三時每日清晨在安靜的教室里和她一起看書，會想起戴著白色的耳機的她聽著周杰倫忽然落淚，會想起她問問題時臉上的一抹緋紅，會想起與她一起走過學校種滿了香樟的小路，會想起和她一起在日落時坐在空無一人的操場上不說話，會想起她驚慌失措的慌亂神色，會想起她清澈如泉的眼眸，會想起她悠悠的哼著《晴天》，會想起她趴在課桌上睡覺的可愛模樣。。。。。

如今才突然發現，與她一起的回憶已經有了那麼多那麼多，像無意中織就的一件好看的毛衣，一針一線織成了美好的回憶，一直擺在身旁卻忽略了，毛衣溫暖的感覺一點一點變得冰冷，像凝結成的冰塊。

那麼，何染風，你是真的喜歡我嗎？

是真的嗎？是真的嗎？是真的嗎？

有一個聲音一直如咒語般回蕩在天地間，渺遠的像是洪荒年代的箋言，卻清晰的留盪在耳畔迴旋。

那麼，我呢？

又一個空靈的聲音飄蕩進了耳畔，像空谷里回蕩著的清泉的潺潺流水聲，緩慢的抵達心裡的深處。

林塵微微怔了一下，冬夜的冷風肆虐了起來，簡直好像要摧毀這個城市一樣，張著巨大的魔鬼般的黑色的口呼呼的吹著。肌膚像一塊捂不熱的冰，卻透露出白玉的光澤。他低了低頭，頭一次為一個問題想的這麼久，這麼徹底。思緒像夜晚的茫茫大海，內心的真實想法如海底的陽光，雖然真切的燃燒著卻觸不到，只能看見幽幽晃動的明亮光線，卻張揚著淺淺的哀傷。

又抬頭看了看那個窗戶，卻已是一片漆黑。林塵把手放進口袋裡，沉默的離開這兒，風衣勾勒出一個好看的弧度，投映在昏黃燈光照耀下的地上，一步步逐漸隱去。

過了幾天，情況如意想到那樣不是特別樂觀。何染風一直沉默著不說話，把頭埋的低低的，安靜的坐在位子上。有時候，林塵會和她一起聊一些事，他本來從不主動說話，可是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就這樣莫名其妙的主動找話題聊了起來。何染風這時則會木木的抬起頭，眼神不似從前那般清澈如泉，反倒開始逐漸變黑，像沒有星星沒有月亮的夜晚黑色天空，籠罩著無限的神秘與哀傷。

何染風沒有再和林塵一起安靜羞澀的走過那條種著香樟的路，再沒有一起安靜地坐在操場上看日落，再沒有一起戴著白色耳機輕輕的哼著歌，再沒有一起在有一米陽光照耀的教室里安靜地看書，再也沒有。彷彿空氣里多了一份東西，再不能似從前那般，何染風總是會輕輕的說一聲「我先走了」，然後轉身安靜地走掉。

不要讓我再清晰的看清你的模樣，讓我漸漸淡忘你吧，就像從來沒有過交點的平行線，各自回到自己的軌道。何染風靜靜的聽著耳旁風呼嘯著的聲音，安靜地離開。

她穿著白色的毛茸茸的毛衣，淡藍色的外套簡單的套在外面，面容平靜沒有波瀾卻隱藏著淡淡憂傷，就那樣安靜地轉身離開，決絕卻孤單的消失在他的視線範圍內。

黑色大海里的陽光彷彿微微的晃動了幾下，有一抹溫暖的感覺淺淺的透了出來，柔柔的照在深沉的海面上，如此溫暖熟悉。

林塵平靜的望著她離去的背影，手指卻不禁微微抓了抓口袋。像撥開了一層迷霧似地，有什麼在冬日的冷風中改變了，只是還未浮出水面。

冬夜，因為窗外的風屋子裡顯得格外安靜。「何染風，你真的不下去看看嗎？那個男生站在那裡等你很久了誒。」室友一邊看向窗外一邊略微羨慕地說。

「長得還真好看，像漫畫里的人一樣耶！」女生突然笑了笑，又扭過頭佯裝嫉妒著說：「真的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