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光陰陸離，年華倒影

該怎麼說呢？那是一種怎樣的感覺？

冰涼的雪花被輕輕地握在手心裡，然後一點一點的化開，猶如一圈一圈從湖心擴散，溫度開始降低，貼合著微紅的手掌心。有什麼情緒開始發芽，每根血管都微微瑟縮著，那些深深淺淺的記憶從全身的毛孔幽幽的飄出，像幽魂找到了通往天堂的大門，然後「轟」的一聲，支離破碎的畫面開始不受控制的躍出，灑落在心裡，是前所未有的觸覺，正如同這融化在手心裡的雪。

迷戀冬天，迷戀漫天飛舞的白雪，迷戀樹枝像魔鬼的手一樣直插雲天，迷戀寒冷又隱隱溫暖的感覺，迷戀徹骨的絕望，沒有來由的迷戀，會不會有點太莫名其妙？

站在馬路的對面。行人裹著圍巾漫無目的卻匆忙的走著，龜裂的嘴唇略顯蒼白，車輛穿梭，冷風像透著寒光極鋒利的匕首，微微刺痛著乾澀的喉嚨。「我和你說了多少遍啦！我在中心廣場！中心廣場！你聽了沒有啊！喂？喂？你——」一個穿著ol服飾的年輕女人拿著手機不停地大聲叫喊，最後的那聲「喂」被生生掐滅在了空氣中，隨著黑掉的屏幕一起消逝，傳入耳朵的是高跟鞋快節奏的「噠噠」聲。

微微蹙一下眉，手又忍不住輕輕地拽著衣角，好像試圖抓住什麼。這時，手機刺耳的鈴聲開始響起，屏幕閃爍著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字——媽。多麼久違，輕輕讀出時還帶有一絲溫存，只是一絲。

「喂？」手機的那頭先發出了聲音。沒有溫度的，判斷不出感情。

「喂？媽。」

「你最近在學校還好吧？成績有沒有下滑？」略顯擔心。卻只是成績。

「哦，沒有。我在學校挺好的。」聲音微微顫抖。想到了什麼，手開始莫名的絞動著衣服，何染風微微把頭往白色的圍巾里埋了埋。「爸呢？他回來過嗎？他還好吧？」

「他還好。只是很忙而已，不過應該快回來了。你不用擔心他。」

「哦。」簡單的一個音節，何染風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陷入沉默。手機的那頭也沒了聲音，彷彿突然中斷的電源，光亮開始隱去。在等著什麼。

心裡灑滿了細碎的小冰碴，隱隱的刺痛著每一個毛孔，眼眶開始莫名濕潤，她抬頭看了看天。

「媽——」何染風叫了一聲，看見屏幕的時候淺淺的笑了笑，「通話已結束」有點刺眼，有溫暖的液體順著臉頰流淌下來，畫上一個完美的句號。

簡短的一個對話，她甚至懷疑剛才的一切有沒有發生。一切又開始重來，從零開始。

臉頰有點微微溫熱，這感覺讓她不禁想起了林塵。

應該是好幾天沒有見到他了吧。準確點說，是自己遠遠地看見他就躲，在他面前手足無措，臉紅的幾乎要滴血。看見他溫暖的笑容和白皙的臉龐就會想起那個輕輕的吻，臉頰上的溫度好像還存在著，帶著不可置信和慌亂無措的矛盾心理。

雖然事後林塵也已經道過歉了，可發生了的事總會偷偷的存在於某個神經單元里，輕輕叫囂。有什麼在看不見的地方改變了，只是沒有揭開那層黑色的紗，只是隱隱。

「對不起。」林塵後退了幾步，臉上更多了幾分冷靜，嚴肅。冰冷到極點的語氣讓何染風微微有些清醒，臉上的緋紅開始褪去。

還沒等到她說「沒關係」，林塵已經轉身離去，決絕的，冰冷的，倔強的留給雪地中的女孩一個背影。

何染風傻傻的站著，眼睛很乾澀，沒有眼淚。一片一片的雪花落在頭髮上，衣服上，試圖吞噬她的溫度，她獃獃的站了很久，很久。久到差點感覺那是一個漫長的世紀，黑暗中一盞一盞的燈開始熄滅，世界安靜純白，如創始之初。

「叭叭——」刺耳的車笛聲一下子把她拉回了現實，還握在手裡的手機差點摔到了地上，何染風有點遲鈍的抬了抬頭。

「會不會走路啊！」車裡的司機抱怨了一聲，還好，沒有罵出什麼難聽的話來。看了看那輛豪華內斂的黑色跑車，何染風充滿感激的笑了笑，開始抬步緩緩前行。原來剛才自己站在馬路中間想事情，現在反應過來還是有點后怕。太危險了。「真是笨蛋，怎麼會沒看見呢。」小聲的說了一句，她輕輕地呼出了一口氣，又繼續行走。

黑暗裡詭異的黑色花朵開始綻放，巨大的口吐露著邪魅和神秘危險的氣味，花朵肆意的輕輕搖擺著。

蒲公英開始了漫長的遠行，月亮被烏雲嚴嚴實實的遮蔽著，幽藍的蝴蝶為黑色的鳶尾起舞，教堂里虔誠的教徒開始誦讀《聖經》，旅人開始流浪，深海里有淺淺的陽光投入，孩子輕輕啜泣，獃獃的望著手中的風箏飛到天上，斷了線。

其實也用不著那麼陸離。

光怪陸離，斑駁陸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