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泰安小飲
聖旨上說,你李恪可以回長安述職了,一定要在年底前趕回來,因為你皇帝老子要過生日,可別忘了準備禮物。
李恪收起黃絹,對李應笑道:「應哥兒,可以回去喝你的喜酒了。」
李應喜不自禁,他最擔心的事情就是自己成親的時候,李恪這個好兄弟不能到場,為了此事,他多次向李道遠抱怨,成親太不是時候了,為啥不在離開長安前就把柴家的姑娘娶進門?李道遠也無奈,大家的小姐不是說娶就能娶的,先要定親,下聘禮,再挑選良辰吉日才能迎娶過門,那時候,李道遠有皇命在身,他徐州刺史的三年任期還沒滿,只能在長安小住,於是,李應的婚期只能往後拖了。
「殿下可以回長安了么?」秦懷瑾和羅隱過來問道。
李恪笑著答道:「嗯,十二月父皇過生辰,我在之前回去。」
秦懷瑾將摺扇一手,拍在手掌上,說道:「那太好了,我們可以一起回去。」
李恪點頭稱是,之前他已經知道,秦懷瑾這趟來,就是特意接羅家母子到洛陽祭奠羅士信的,回長安一定是經過洛陽的,今天是九月十六,李恪還有兩個半月時間,就是不知道秦懷瑾他們的時間等得及不。
秦懷瑾抓過羅隱道:「我們是要在十一月初五去祭奠羅伯伯,來的及的。」
這樣就皆大歡喜了,三人又商量了一下出發的具體時間,他們還是要回齊州的,但李恪堅持先到兗州去一趟,本來他在齊州任上,還離不開身,現在有了聖旨,就有理由了,秦懷瑾也知道原因,李恪是要把長孫璉從兗州踢走,這樣一來,時間就有些緊了。
這一日眾人只是參觀了山寨,晚宴上,齊善行以身染風寒為由沒有出現,只有李恪和李靖兩人才知道其中的原因,另外李恪注意到,那個曹婆婆也沒有出現,張吾生這一日的狀態很好,也許是春風得意,齊善行不在,他就是真正的山大王了,他又要與李恪斗酒,要挑戰李恪的權威,昨日李恪最後可是手下留情,要不然張吾生今天早上就別想爬起來了,沒想到這莽漢沒有個自知之明,於是就想徹徹底底的教訓他一下。裴皓這時候出面了,李恪雖然海量,但每日這樣豪飲終究對身體不好,就不停的勸說李恪,沒辦法,李恪這次到山寨來,好多次都沒聽裴皓的,覺得對他不住,這次不能再違了他一番好意了,好在李應的酒量不錯,他和羅隱秦用三人聯手,終於把吾生給喝趴下了。
一天的時間就這麼過去了,山寨又留宿了三位客人,一宿無話。
又是新的一天,李靖馬周身為黜陟大使,河南道上諸州都是要跑跑的,就要告辭,李恪本是想讓李靖隨行到兗州去,但他要等宇文緒派人來,現在還走不得,雖然知道李靖也要去兗州,但實在不好意思耽誤他們,李應是決定留下來的,他與李恪許久不見,還沒敘談夠。
李恪一大早把吾生叫醒,讓他給李應準備一套便服,上午還拉著他一起下山,到了泰安鎮,為李靖二人送行,李應又命令手下一個軍曹帶著徐州兵跟著李靖回徐州去,齊州,濟州和兗州派兵過來都不要緊,因為這裡是三州的交界處,但他徐州兵越過兗州駐紮在泰安,實在說不過去,他們來的時候打的旗號都是黜陟大使李靖的,只不過規模大了一點而已。
送走了李靖,李恪又打發走魏全,讓他快點去催宇文獃子派人過來。
濟州那個帶兵來的司馬臨走的時候還送給李恪一件長長的禮盒,說是刺史袁化成送的,李恪表了謝意,打開禮盒一看,原來一把寶雕弓,一石的,材質都是上好的,這個袁化成把自己愛好摸的挺清楚的嘛,記住這個人了。其實,聽到這個名字李恪就記住了,大唐的刺史,除了姓王,張,裴,蕭,長孫的,還有姓李的,其他姓的李恪都不自覺的會比較注意。
晌午的時候三人帶著幾個侍衛就要在泰安鎮上找了一個酒家,想用點酒水,李恪李應這樣的公子哥身上都是不帶錢的,那幾個侍衛也沒有,李恪和李應不禁看向張吾生。
張吾生嘿嘿一笑,摸了摸大腦袋,大搖大擺的就進了一家酒店,李恪拉著李應心裡惴惴的跟了進去。
「酒家,給俺上幾壇好酒,再上幾盤紅燒豬蹄!」
夥計收拾了一副桌椅,三人坐下,李恪又讓四個侍衛在另一桌上也坐下,不好意思,這四個侍衛還沒有介紹,他們都是二十多歲,李恪平時最喜歡他們四人,也記得他們的名字,個子高高的那個,前天就是他留守的,並引來了魏全,他叫張坤,四人的武藝也數他最高,其他三人,有一對親兄弟,分別叫王大和王四,最後那一人叫宋雲開。
吾生湊到李恪面前說道:「殿下,嘿嘿,這裡的紅燒豬蹄可是泰安的一絕。」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吾生對李恪的態度那個是好啊,連說起話來都軟綿綿的了。
李恪點頭,表示絕對相信,同時伸出伸出手來,捻了捻拇指和食指,說道:「只是,你身上真的有這個嗎?」
吾生一臉茫然道:「什麼呀?」
李恪小聲說道:「銀子!」
「嗨,殿下不用擔心,看俺的!」
吾生拍著胸脯保證,李恪感覺情況不對頭,也來不及阻止,只聽見吾生大吼一聲:「小夥計,讓你們掌柜的過來!」李恪和李應不約而同的把頭低了再低,眼睛都快與桌面平行了,不知什麼時候四個侍衛已經站在了李恪的身後。
兩個小夥計估計是被吾生的獅子吼給嚇住了,連忙去叫掌柜的,不一會兒,一個胖墩墩的小老兒滿面笑容的過來了。
「不知客官——」
吾生不等小老兒說完就一把拉下頭上的帽子,瞪著眼道:「掌柜的不認識俺了?」
掌柜的「哦」的一聲,馬上弓腰諂笑道:「哎呀,這不是張大王嗎?小老兒真是——」
「行了行了!」吾生不耐煩起來,指著李恪和李應道:「這兩個是俺兄弟,你們這裡最拿手的紅燒豬蹄招呼著,還有酒,上好的。」
掌柜的點頭哈腰的稱是,又吩咐夥計好好招待。
趁展櫃的離開的片當,李恪問吾生道:「大哥是不是要帶我們吃霸王餐啊?」
吾生正端著酒壺倒酒,聽了哈哈一笑道:「別怕,掌柜的不收錢的。」
李恪心裡想道,我怕啥,我是心虛,哪像你,吃霸王餐都吃的這麼心安理得?李恪自嘆,這輩子自己沒有當強盜的潛質。
李應忍不住了,勸道:「吾生,你現在已經不是強盜了,這些霸王餐以後不要吃了,不過,今天就算了!」李應呵呵笑了起來,他本來就比吾生小不了幾歲,就直接喊他的名字。
「你懂啥,俺來吃飯是給他們面子,你兩打聽打聽,周圍十里八里的哪個不曉得俺張吾生的大名?」
李恪笑道:「那是以前,以後你跟著我就不能這麼幹了,吃飯一定要給銀子,知道了嗎?」
吾生不服道:「這個不行,俺很少帶銀子的,再說,俺也不是白吃他們的,就說這裡的掌柜的,俺可幫過他的大忙。」吾生又湊上前來,頗為得意的說道:「殿下不曉得,這掌柜的差點就成了俺的岳父。」
李應一口酒差點噴了出來,還好硬吞了下去,不過也嗆的要死,李恪一把推開吾生的大腦袋,一副正經的說道:「不會是你強搶民女吧?」
吾生面露不削道:「切,哪是俺搶的?是他硬要把女兒嫁給俺,還好俺想著二娘,要不然俺就成了這裡的小女婿了。」
李恪心想這就奇了,你張吾生要長相沒長相,要身份沒身份,不過是干著山賊的行當,這掌柜的怎麼要把女兒送去做壓寨夫人啊?看兩人那好奇樣,吾生得意的仰起頭,將一碗酒一飲而盡,一把摸過大嘴,這才說道:「那個汶河對面有個虎狼谷,你們曉得不?」
李應點頭,他來的時候經過那裡,那個峽谷很長,左右都是石壁山頭,在那裡打伏擊是再好不過的了,不好意思,又犯職業病了。
吾生繼續說道:「去年,有一夥外地人在那裡拉山頭,拉就拉唄,只要不惹俺,俺都不管的,但這些兔崽子,竟然欺負到老子頭上來了。」
李恪插嘴了:「他們來打山寨了?那要多少人啊!」
吾生一拍桌子,大吼一聲:「他們敢?」
喧鬧的小店一下子靜了下來,看到以自己這一桌為焦點匯聚的目光,李恪感覺身上都快冒煙了,這時候,掌柜的及時出現,安撫了眾人,但離開的客人越來越多,李恪他們周圍,方圓一桌的範圍,頓時成了無人帶。
李恪向掌故的道了歉,沒想到掌柜的一點也不在意,還不住的給李恪他們賠不是,李恪只當他是怕了吾生了。
李應眉頭早就皺起來了,他心裡隱隱約約覺得在哪裡聽說過這件事,只是苦苦思索都不得要領,於是催著吾生接著往下講,
「這個呀,他們哪敢打俺的山寨?他們就會欺負一下這鎮子里的人。有一天,俺帶著幾個弟兄下山來喝酒,正好撞上那些兔崽子,哦,就是那一桌,俺那時就坐在那裡。」吾生指了指靠近店門的一張桌子,繼續說道,「那些兔崽子也來吃霸王餐,這個沒錯的,是吧,可他們看掌柜的閨女長的好看,就要帶走,這個俺不幹了,這個可是俺的地盤,就這麼帶走一個大姑娘,以後在道上俺哪裡還抬得起頭來?俺兄弟只有四個人,他們有三十多人——「
「就你們四個人把他們三十多個人都殺了吧?」李應說道。
「你怎麼知道?」吾生圓睜著銅鈴問道。
「我掐指會算!」
李應終於想起來了,去年,兗州刺史向他父王呈報了一件鬥毆案,死了三十多個大漢,兇手有四個人,一個沒有抓到。兇手有四人,就這一點吸引了李應的注意,當時就覺得這四個人挺有能耐,如果是在徐州,倒是想會會他們,後來漸漸就忘了。
李應也喝了一杯酒,笑著對李恪說道:「三郎知道吾生的腦袋值多少錢不?」說完伸出四個手指頭道:「四千兩,四個人!」
李恪明白應哥兒的意思,朝廷懸賞四千兩捉拿肇事的四個兇手,看到吾生還是茫然的樣子,他開玩笑道:「吾生大哥,小弟可是破了你的財路啊,本來你如果沒銀子花,找官府要去,馬上有一千兩銀子,現在可不能了!」
吾生似乎在雲里霧裡,看到李應在笑,也是一個勁的傻笑。
吾生還要講掌柜怎麼慧眼識英雄要他做女婿,李恪讓他免了,這麼老套的英雄救美故事,只要不是傻子都猜得出來,要說那掌柜的,也不是好人,吾生雖然仗義,可畢竟還是強盜,收這樣的女婿,肯定是要找靠山的,真是勢力啊,為了私利不惜賠上女兒的幸福,真是悲哀啊。
三人談談笑笑,喝了一會兒酒,終於等到那傳說中的紅燒豬蹄了,李恪嘗了一下,佐料放的不錯,燒的火候也適合,粘而不膩,確實算是這裡的一絕。
忽然,李恪聽到鄰近一桌上有兩個老頭在談話,只聽一人說道:「聽說了嗎,昨晚刺史大人被人殺了。」
「真的嗎,這可是大事啊。」
「可不是嗎?」
李恪正啃著一塊豬蹄肉,聽了這話,手上的動作馬上聽了下來,他看向李應,發現李應也在看著自己,於是兩人又不約而同的看向吾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