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198 引月④

深海的夜幽且長，伊斯並不是那麼習慣長時間睡眠的人。大部分的時間她都用來面對深海的光怪陸離的景象發獃。

早些時候，侍女們還會覺得奇怪。久而久之就任她去了。

在絕對的寂靜中，她聽見在未央深處傳來的零星歌聲。這是首肅穆的哀歌，沒有對象卻好像每個人都是對象。等她回神的時候，自己已經踏出了房間。

年輕的侍衛把她攔住，「伊斯小姐，引月王子有交代，您不能出去。」

她一向很聽引月的話，可是這次她卻異常固執，「我就出去一下，會馬上回來。」

年輕的侍衛並不好反駁，伊斯小姐在未央海以乖巧著名，在踟躇許久之後，還是讓她走了出去。

這一路上的風景伊斯並不是不熟悉，引月經常帶著她來這裡瞎逛。她不覺得自己有意思，可是引月還是喜歡帶著她到各處去。歌聲越來越清晰，她沿著越來越幽僻的小徑，終於找到了那個唱著歌聲的人。

這是個蒼老的人魚，身上有好幾處見骨的傷疤，魚尾也不像其他人魚一樣光鮮亮麗。看見伊斯來到她面前，她停止了唱歌。有許多溝壑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古怪的笑容，聲音並不像唱歌那樣好聽，有些沙啞：「終於有人聽見我在唱歌了。」

伊斯只是怔了怔，「您唱了多久了？」

蒼老的人魚轉過頭看她，「一百年了。到現在整整一百年了。你是第一個衝破結界找我的人。」

「結界？」伊斯茫然的轉過頭去看，並沒有看見什麼，「並沒有什麼結界啊……」

蒼老的人魚笑得更深了，並不好看甚至有些猙獰，「這是人魚女王用她三分之一的靈力築成的結界。」

「可我沒碰到什麼。」

「那是因為你自己還意識不到自己的力量有多強大。你的力量或許可以和快要洶湧而來的黑暗漩渦抵抗，你或許可以救人魚一族。」蒼老的人魚渾濁的眼睛里開始泛起光，「一百年了，從來沒有人相信我的預言，人魚一族必將毀在引月王子的手裡！」

伊斯皺起眉，「這不可能。引月愛他的族人，怎麼可能會毀滅它！而且他那麼善良，他絕不可能是你說的黑暗漩渦！」

「死亡就要來臨，未央必將永不安寧！我已經可以預見千百年後的未央海邊寸草不生，未央海內寂靜無聲的場面！未央海必將歸於沉寂！永遠沉寂！」她沙啞的聲音越來越尖銳，越來越瘋狂，伊斯不得不捂住耳朵。

蒼老的人魚又忽然沉靜下來，那個古怪的笑容一直沒從她嘴邊褪下，「只有你可以救人魚一族，否則，你也會因此面臨大劫，伊斯女神。」

伊斯看著她的嘴唇一直說些什麼，可是腦袋裡越來越混沌，耳邊不斷重複著那個人魚的話，「死亡已經來臨，未央必將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