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mmer.57◆

【我會好好照顧好自己，然後拼了命也去找你】

秦穆正在專註地看著雜誌，驀地感覺眼前有一團陰影擋住了陽光，緩緩抬起頭來，差一點沒穩住，手臂邊的水杯晃了幾下。

「言舸，你來了。」明明是一句簡單的話語，秦穆卻感慨萬千。為了這句話，時光已經過去了很久，甚至很多東西都已在地底里腐爛，可是我們總是期望著光明的日子終會來到，所以一直等啊等，最終杳無音訊。

慕言舸拉開椅子，把書包放在一邊，點了點頭，抬眸時看見秦穆眼裡一束複雜難以掩蓋的目光，便輕聲說道：「秦穆阿姨，不必難過。我很好。」

「傻孩子。」秦穆的眼中飽含著心疼，這時候卻說不出話來。心中一陣陣泛酸，眼神中透露著深情。

「沒什麼。」慕言舸故意忽略那束讓她隨時可以淚海決堤的目光，把視線別向他處。桌子下，兩手指尖扣在一起，不覺得有些濡濕，空調送來的冷風，指尖冰冷。

慕言舸以為自己可以忘得了。

「跟我走，你需要不要再考慮考慮？」秦穆合上了書，把雜誌放在一邊，隨即，又問慕言舸是否需要什麼。

慕言舸搖了搖頭，認真地回答道：「我想好了。父親都已經趕我走了，我已經沒有家了。」慕言舸說的很輕，彷彿是對自己說的。

沒有家了，再也沒有了。

慕言舸一抬頭，努力想把淚水憋回去，如果你知道，會明白那種感受。明明淚水就快衝出最後一道防線，但是卻不得已心一橫，視線清澈了，淚卻沒再流。

她裝作不在意地拂了拂衣袖，掩飾最後一抹眼底的受傷，轉瞬即逝。

是不是只要我裝作無所謂的樣子，我就可以銅牆鐵壁、刀槍不入了？

秦穆嘆了一聲氣，接著說道：「既然你決定了，我也不再好說什麼。希望你中考成功！」

「嗯。」慕言舸鄭重地點了點頭。

視線拂過奶茶店裡的擺設，一掃而歸，心中空落落的，說不出是種怎樣的感覺。

突然，這一切被一聲不和諧的鈴聲打斷。

慕言舸思緒戛然而止。

秦穆抱歉地向慕言舸招了招手，慕言舸低下頭，不做聲。

秦穆慌張地從位置上起身，跌跌撞撞地跑向洗手間。手捂著嘴巴，低聲竊語。慕言舸瞥見了秦穆的大驚失色，她也沒有多想，說不定是發生了什麼急事。秦穆一顧往洗手間跑。

慕言舸靜靜地坐在位置上，趴在桌子上。桌子上被空調吹得冰涼，患得患失。慕言舸閉著眼，只是冥想。想到從前的時光，想到曾經有一位少年的目光。

他寵溺地刮著她的鼻子，口中輕聲叫著「小丫頭」，少女對他甜甜一笑。陽光下，這飽含深情的畫面很刺眼，惹得旁人驚羨。兩人卻對羨慕的眼神熟視無睹，彷彿彼此的眼裡只有對方。

年少的歲月，真好。少年時期的愛情在半夏萌了芽，卻又不得不面臨烈日的考驗。

估計得有十多分鐘。

秦穆帶著一抹故意掩飾的尷尬的笑容，邊走邊整理衣服。笑著對慕言舸說：「言舸，你先回去吧。這是我的名片，記得有事就找我，你就當我是你的監護人吧。」隨後，她從包里掏出一張白色的名片。

慕言舸木訥地點了點頭，接下名片。她抱起旁邊的書包，背在身上，對秦穆說：「秦穆阿姨，我先走了。拜拜。」

「嗯。」秦穆在原地對慕言舸擺了擺手。看到慕言舸離去的背影，秦穆的視線這才收回。收回不要緊，要命的是……

這孩子真苦。秦穆心裡呢喃。

慕言舸沒有回頭望一眼，徑直地出了奶茶店門。

外面的悶熱的空氣和奶茶店裡涼爽的環境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剛一踏出，慕言舸的額頭上已經冒出了細密的汗珠兒。

慕言舸弄了弄書包，視線往前移的時候，落在一個角落，再也挪不開。

在街的對面，有流動買檸檬水的飲料攤，正值放學下班高峰期間，顧客倍增。

但令慕言舸定住腳步的卻不是這個，而是她看見一個穿白襯衫的少年幫在一旁的少女買了一杯檸檬水。少女嬌羞地接過。

回憶倒轉記憶河，慕言舸想起了某一天，她的少年同樣替她在街的對面買了一杯檸檬水。

時間無聲，記憶不朽。

慕言舸感覺眼眶裡有什麼東西在聚集。

心裡有個聲音對她說：舸兒，原諒我。

少年，你永遠都是我心尖上最致命的傷，一觸就疼。

倏地，眼淚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