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mmer.60◆

【整個世界已經安靜，我一個人地老天荒】

一天已經過去，同學們果真都沒有竊竊私語考試中哪道題有多難。把答案留在心裡，自己清楚就好，不給自己壓力，也不會給他們造成壓力。

中考終於結束，接下來的就是惱人和折磨的等待。然而慕言舸等待的卻是離開。

回到家，一向和藹的繼母，自從上次父親挑明了真相后，她也就懶得繼續做戲下去。再加上，她的肚子越來越大，她也生怕慕言舸「一不小心」就讓她的孩子死不瞑目。人心，果然善變。不，也許從來未變。

慕言舸飢腸轆轆，也不想從冰箱里拿吃的。她索性放下書包，就重重地躺在床上。累的一天了，就該休息了。但是，誰又來安慰安慰一個人的她呢？

手機鈴聲劃破了寂靜的空間。

慕言舸不想接，她這時候只想好好地睡一覺。或許，睡一覺，很多故事就像昨天夢境一樣，醒來后，又是新的一天了。

打電話的人很堅持，響了好久好久。

她妄想起身，直接關機。不小心瞄到那一串熟悉的號碼。她指尖微顫，眸光一凝，動作一頓。鬼使神差般指腹向右的接聽鍵滑去。

她剛開口一聲「喂」，那聲音像是穿過了幾大洋幾大洲一樣，好遠好遠。你能明白一個你日日思念的人在你快忘了她之際，給你突然打一通電話的感覺嗎？那種感覺，患得患失。

慕言舸沒有聽到墨縵溱一貫的聲線，電話里墨縵溱的聲音很輕，像是在掩蓋什麼。

墨縵溱既著急又輕聲地說：「小言，你快來。我快受不了了。我想把一切都告訴你。我承認我早就後悔了，我本就放不下你。我知道我一走，你會遭受到班級同學里多少鄙視的眼光，我真的後悔了。我們相互折磨，但是我還是希望你幸福的啊。我在機場，洛涵也在。我們快走了。我想見你。現在，好不好？」墨縵溱說了一連串的話，慕言舸只能聽到「機場」、「洛涵」、「後悔」這三個詞。

「哪個機場？」慕言舸聲帶顫抖。希望會落空嗎？她有一刻的衝動，接到這個電話后，就去找墨縵溱的。阿墨，你會等我的對不對？

「離我們家最近那個。」墨縵溱偷偷地說話，而且她還哭得梨花帶雨。洗手間里她的聲音即使再小也顯得突兀，洗手間里其他的人都蔑視了墨縵溱一眼。墨縵溱不在乎。接著說，「小言，你快來。不然我真的堅持不住。」

慕言舸拿著手機就是狂奔。阿墨，你一定要等我。

我平生用了兩次力氣。第一次是用光了我所有的運氣遇見你，第二次我用光了我所有的力量去找你。

原來，世界上最不可掩蓋的是感情。

墨縵溱匆匆掛了電話，對著鏡子整理好自己的妝容，然後對著鏡子笑了一下。她的心裡這樣對自己說：小言，如果你來了。我會拉著洛涵留下來，只是為了你。我們還是回到初遇的那一天，我沒喜歡他，他還是一如既往地愛你。

還有短短一小時。很煎熬。

慕言舸出門就攔了一輛計程車。當她真想感謝自己的好運時。車速卻緩緩減慢。

她匆忙地對司機說：「能快點嗎？我有急事。」

「小姑娘，我也沒有辦法。今天中考最後一天的日子，人流還沒有散去。不是我不想快，而是根本快不了。看你也是一個學生，你應該是去機場送同學吧。」司機好呢和藹。

「嗯。」慕言舸望車外停滯的車輛。車輛正在以龜速緩緩前進。好不容易前進一點，遇上紅燈，又不得不等上幾十秒。

「叔叔，還有多遠？」慕言舸焦急地看著手腕的表。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她第一次感受到時間是如此的快，可又是如此的漫長，可以讓人耗盡一生去愛一個人。

「起碼還有20分鐘的車程。」離航班飛行不過40分鐘的時間。

阿墨，等我。

當車，停下來的時候，她跌跌撞撞把錢給司機，司機打算叫住慕言舸找她錢，慕言舸已經匆匆下車，奔向機場內。

屏幕上，時間還未到。她是趕上了嗎？

慕言舸趕快從口袋中摸出手機，打給墨縵溱。無人接聽。她又帶給洛涵，已經是空號。

她的心瞬間隕落。

她一邊四處尋找，一邊打著墨縵溱的電話、

然而墨縵溱這邊，墨縵溱的父母強求墨縵溱把手機卡給扔了。墨縵溱不肯，微微低下頭，怨恨的眼光盯著父母。洛涵站在一邊，不動聲色。

此時的他也希望那個小丫頭能夠一如往故地執拗連九頭牛都拉不回地來找她。她到了嗎？她最近怎樣？她的考試又怎麼樣？洛涵淡淡地望了望四周。洛涵突然提出自己要去洗手間，約莫幾分鐘就回來。墨縵溱的父母同意了。而墨縵溱的手機卡已經被強硬地扔到了垃圾桶。

墨縵溱的心裡如彗星撞地球。那一刻，世界崩裂。

洛涵哪裡是要去洗手間，他明明是在期待慕言舸會不會來。他不期望慕言舸能夠找到他們，讓他們留下來，只要他在人群中再看她一眼就好了。一眼，真的，只要一眼。

忽然一位少女盯著自己腳下的路，偶然撞到了洛涵。少女第一次見到洛涵這樣清秀的少年，嬌羞地說了一句：「嗯……對不起。」

洛涵聽到少女的聲音后，驀地轉身。「舸兒？」他帶著希望。

當他完整看到少女的臉時，瞬間失落。果然，她是來不了的。墨縵溱告訴她，她已經偷偷給慕言舸打了電話，慕言舸還問了她哪個機場。

洛涵黯然的眸光瞬間亮了起來。

不早了，他得回去了。他跟少女說了一句：「對不起，我認錯了。」然後離去。少女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輕聲應著：「那個，沒關係。」

慕言舸望著偌大的機場是死了心了。

墨縵溱一行人已經準備出發。

最終，還是沒能遇到了。果然，我花光了所有的運氣來遇見你們，離開的時候沒有足夠運氣能夠留下你們了。但是，此時的我，很想你，比任何一刻都想。

恍恍惚惚那麼多天了，我還是不能忘了你們。就算我再怎麼把你們往心的深處塞，拿出來還是血淋淋的熾熱，連著都疼。

慕言舸停下了腳步，自言自語道：「阿墨，我還沒有跟你道歉呢，為我那自以為聰明的做法。還有，我一直深愛的少年，我還沒告訴你我的答案。洛涵，我一直愛你，你知不知道？」

我所認為的幸福，就是慕言舸愛洛涵，然後愛到有多深呢？愛到想做洛涵一輩子的新娘，這樣的愛，夠不夠？

「我想和你一起牽著手走向巴黎鐵塔。會裝作巧遇在華爾街。我和你會在對面的深紅色電話亭相視一笑。我們會去北海道看櫻花，我們也要去坐磁懸浮去看富士山。我們還沒有在山上度過一段最淳樸的生活呢？你怎麼就可以這樣走了。我還是捨不得，捨不得。」

航班已經起飛，我和你已經在人海中錯過。如果我們有緣，那麼我們還會不會在空曠的機場里重逢？

這次，我還是錯過了我的愛人。

突然，機場的廣播里播告了這一條消息：「請剛中考完的慕言舸同學到廣播室來一趟。你的朋友墨縵溱給你留了一封信，希望你能來這裡取。」

慕言舸終於忍不住潸然淚下，猛地邁開腳步奔向廣播室。

到達的門口，她淚如雨下。

這個世界只剩我一個人的馬亂兵荒。也好，我一個人等我的地老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