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 暗夜裡的魂

119. 暗夜裡的魂

側殿走道里是凌亂不堪,一擊使珈藍負傷,對建築~更不用提了,牆壁碎裂成縫、幾扇屋門盡毀。東皇踩著碎木走過,走道那端的房門已然是敞開的,那仍舊是抹胸、長裙的女子靠在門上,揉著惺忪的睡眼。

「吵到你了吧?」

「剛才怎麼了?」她被突然爆發的妖氣驚醒,出門時正瞥見一道白色的影子從隔壁姬女們的房間里飛速逃離,忍不住問:「那是誰?」

「有人夜闖罷了,沒什麼。」

她皺眉,顯然不滿意東皇給的這個答案,一臉難以置信:「有人敢夜闖落央島?你欠人家什麼了?」

以至於,對方膽妄為到不要命的程度,夜闖你東妖帝的地盤,還逼得你大打出手?

「不知死活的東西多呢!」東只淡淡的丟了這麼一句,再無二話,轉而吩咐姬女們手腳利落些收拾過道,不要影響鬼姬休息。她便知他不願多說,抱著雪白的手臂冷眼旁觀,過一時轉回屋裡,「砰」的摔上門。

那一聲聽在皇耳中,斷不是滋味。跑了珈藍他原本就怒,丟了辰軒是火上澆油,想起真兒背著他偏向外人,更是怒不可遏了。心裡何嘗不是有那種期望——鬼姬若是因這番動靜能對他寬慰幾句,他心情定然會好許多。可她覺得他瞞著事不說,火氣竟比他還大。

不由得便垂下眼瞼默的踱步到露台。

其實,即使她不生氣,也絕會出言安慰的,他心裡再清楚不過。她並不是溫柔細緻的人,求不來溫存體貼。

緩地躺倒在合歡床上。只覺得沒來由地疲憊。卻怎麼也無法合眼著下頜凝望漸漸西沉地月。看似平靜地他其實心緒萬千。

這個字。通常說不清理由。一如他對鬼姬地感覺。

永遠記得那一天。在他地鍛造間里。那個當時還什麼都不懂地女人見他**上身揮錘。便學他那般也褪去羅裳、裸露出雪白豐腴地身軀卻在他地目瞪口呆中高高舉起鐵鎚。她如瀑地黑髮被熱浪吹到翻滾。暗紫地雙眸專註地望著鍛造台上火紅地鐵塊。心無旁騖向頑劣地神情盡去。連天生地媚態都收斂無遺。唯有凝重和執著。

原本想調笑地他再也笑不出來。他從始至終地就那般凝望著是望她那誘人顫抖地裸露。也不是望她那絕好地臉龐。他痴痴地望地是她那股不知從哪裡迸發出地莊嚴肅穆——熊熊爐火前。舞動沉重鐵鎚地她是那麼地氣勢逼人。宛如一個從炙熱和火焰中走出來地女神。

就那一刻。愛上了。

欲由心生是真地吧毫不遲地誘惑了她。他費盡所有氣力去給她最原始地快樂。教會她如何去追逐內心地**和她就在熊熊火光地邊緣揮汗如雨地糾纏。糾纏到好像片刻之後就會死纏到好像片刻之後死了也無所畏懼。他得到了她最初地一切。可是竟得不到她地愛情。

她不懂,她根本不懂。而愛情,他無論如何也教會。

從他明白這一切開始,他就不再奢望自己的這一份愛戀能夠得到回報,他只要她高興,只要她活得痛快,只要她笑,什麼都可以去做。

那一場迷花大繁殖,遺禍近千年,人類和妖獸皆因此元氣大傷,烏鵲憤怒的動手抽了她一耳光,其他的妖帝也頗有微詞,就連北冥都皺眉了,唯獨他沒有一句責備,甚至於說出「她高興就隨她去,物競天擇罷了」的話來。為此,烏鵲再也沒正眼看過他。

即使知道是錯的,他也總是嬌慣她,無止盡的嬌慣她。多少人曾經那般說他?都說,只要牽扯上鬼姬,你就是非不分,她不懂事成天發瘋,你怎麼也陪著她瘋?

他總是沉默不語。

是啊,我為什麼陪著她瘋?你說為什麼?

因為在我看來,這世上沒有什麼東西比她重要,整個世界的份量在我心裡也沒她那麼重。我眼裡只能看見她,只能看見那個烈火前如女神一般存在的她。

所以,只為她臨終前的那一句話,我什麼都做得出來。

因為那一刻是我唯一的一次感覺到,我為她做過的一切並沒有付諸東流,她其實都懂。

她能懂,就夠了。

頭顱漸漸的滑落,終於枕在臂彎中,東皇伏著,終於在晨曦中緩緩閉上了雙眼。

無夢醒來,一眼瞥見她抱著個酒壺坐在台階上發獃,有姬女戰戰兢兢的過來稟報他說已收殮了真兒的屍身,又說小雨也不見了,他恍若未聞,只說餓了。收了屍體,肯定會探查死因,都該曉得真兒是死在誰的手上的,他根本沒必要解釋。

叫了小鬼姬來用餐。她坐在他對面,照舊是盤著雙腿大快朵頤,吃著肉塊的姿態**辣的,儘管不抬眼看他,他卻看著、看著就有一絲喜悅。她本體是天邪鬼,食量定是驚人的,可他真沒想到這個小不點的身軀一頓竟也能吃下去二三斤的肉,滿手滿嘴都是油,還意猶未盡的吮手指。

不由自主的視線就落在她的小肚皮上,鼓囊囊的,可愛壞了。

「還要嗎?」

她甩手,靈動的眼睛四處張望,卻道:「還想吃,可是好像撐了,吃不下了。」言罷,抱著酒壺又是猛灌。

才半個月吧,她的酒量就比第一次喝時好了很多了,雖說和從前的鬼姬沒法比,但半斤烈酒估計不在話下。當然,半斤喝下不時的會醉倒是真的。

他便覺得愈發歡喜——他的鬼姬一日比一日生動了,日復一日的更像從前的她。

他慢慢的吃著猛灌一氣卻把酒葫蘆砸到地上去,眼見著不高興:「真是氣死人,為什麼我現在酒量這麼差?」

除了喝酒,她沒別的嗜好了,可一覺睡起來,竟連酒都喝不成了!不能出島,又喝不了酒日子真無聊!

還不如死了算了。她真的又這麼想了。

東皇便道:「不如先試試蜜釀?」

她翻白眼:「鬼才要喝那玩意兒,娘們喝的玩意兒。」

東皇便失笑。你可不就是個女人么?心裡剛想,她便起身了,十指張開朝他逼來。

「你一手油,別碰我頭髮。」他苦笑,知道說了是白搭也得說一聲然

認真真的拿他的頭髮當擦手布,抹了一遍又一遍都抹乾凈了,這才心滿意足的拍拍小肚子走了。

東皇伸手撈撈自己黏糊糊、油膩得噁心的髮絲,手裡的碗筷一丟,再也沒胃口吃飯了。面上苦笑心裡卻有些鬱結——他漸漸的感覺出來了,這個小鬼姬一直不太開心。

從前她是脾氣大,大到火爆的程度,可也是個開心果,成日里熱熱鬧鬧的,哪像現在總是若有所思的發獃,一點小事也要發泄一下才能過得去。

是她到底對著自己不開心是因為那一世,他幾乎沒有什麼機會陪伴後來的她變了,變到他不了解的程度了?

東皇說不清只是隱約的愁,而小鬼姬自己,更說不清。

她一向是那種太追求細節、大咧咧的人,什麼事情能說得過去就行,要不也不會被三說她經常撒一些天真爛漫的謊,可有些細節,想不追究也行。

比如說,自己的身體感覺怪了。她總覺得自己現在是在靠著記憶模擬從前的生活狀態,儘管有些習慣自然而然就出來了,可總覺得格格不入,至少,和身體格格不入。她的記憶有斷層,無論怎麼回想也想不起來,想多了頭還會刺痛,實在是奇怪到了極點。

她也惑,東騙她的吧?她那時其實真的死了吧?如果她記得沒錯,死前曾經遺留過一粒花籽,現在的她,是不是那粒花籽重新修出人形的啊?可是,這個假設似乎不成立,因為她清楚自己的遺傳特質——她腦中完全沒有那粒花籽的點滴記憶,一丁點都沒有。

更何況,九幽曾經告訴過她,植物獸在修出人形上遠沒有動物系妖獸的優勢,突破更難,更需要機緣。很多植物系妖獸修鍊了四五千年、妖氣充沛得堪比妖王,卻仍然是植物狀態。九幽說她的出生是一個幸運,是一種天賜。

當然,他也說,他這麼說是她生命的本身,並不是指她的存在價值——那時,她已經闖禍無數,在九幽眼中,是個頑劣不堪的孩子。

是,花籽再次修出人形,可能性微乎其微吧,那現在的她是怎麼來的?如果真的像東皇說的,她沒死,那她為什麼會對自己的身體感覺不自在?

無法適應的感覺太強烈了,強烈到令她想和從前那樣毫無顧忌的生活都不行,她總覺得,這個不是她。

問東皇,他什麼都不說,連前夜那麼大的動靜,也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不像他的性子,他肯定有什麼事瞞著自己。

煩得要死,又開始捶打額角。

還不能想,想多了頭痛欲裂。

便又轉回房裡去,趴在鬆軟的床上用枕頭捂住頭開始睡覺。趴了一會兒頭痛的感覺漸漸消退,便半睡半醒之中遊走。

時而能聽見有女子的對話聲,聲音卻不像姬女的那麼嬌嫩,過一時又聽見有朝自己走來的腳步聲,不偏不倚的,似乎停在她臉邊。

她一頭惱火,睜開眼來竟看見一雙男人的腳杵在自己眼前,黑棉布鞋上細細的針腳都清晰分明。不免氣得想跳起來——她睡覺的好不好?誰吃了雄心豹子膽敢穿鞋站在她床上?

拳頭一握就要撐起身子,可整個身子軟綿綿的,竟不能動彈。

便想,難道我是在做夢嗎?

翻起眼睛去看,卻看不見那男人的臉,片刻,卻看見眼前銀光閃現,一把尖銳細長、造型古怪的長劍撞入視線,劍尖兀自輕顫,寒氣逼人。

這是幹什麼?

她眨眨眼,非常詭異的,腦子裡就冒出一個念頭來——這個男人想斬斷她的腳!

一種莫名的恐懼衝上頭腦,整個人就戰慄起來,想哭、想尖叫,她拚命的掙扎,可身子完全不聽使喚,隨即右腳一陣劇痛,痛入骨髓,連心肝肚腸都跟著抽搐的痛,真的慘叫出來:「不要砍我的腳!」

狂呼之後,身子猛地爬了起來,不住的喘息時抹一下潮濕的眼,隱約竟全是淚水。再掃一眼四周,昏暗無比,她竟是睡著了,一下子睡到了夜裡。

這是什麼怪夢?為什麼感覺那麼的真實?醒來都覺得右腳腕還在陣陣抽痛。忍不住抱起自己的小腳仔細的看了又看、摸了又摸,確實還在,心裡仍在後怕。

太奇怪了,我有再生之力啊,腳斷了可以再長,為什麼要怕成這樣?

夢裡的自己,好丟人啊!

似乎想哀求對方放過自己的,可就是說不出來話。

心有餘悸的感覺揮之不去,根本不可能再安心的躺倒再睡,便光著腳下了床。

地板冰涼的,透過腳底的皮膚涼到心裡去。窗外有些許月光射入,房間卻仍是黑漆漆的,唯獨牆角那面梳妝用的水鏡像往常一樣流淌著水銀般的光澤。她看了片刻,不知是被那點光亮吸引,還是心裡有奇特的念頭驅使,鬼使神差一般,她有陣陣衝動想走到鏡子面前去。

便真的一步一步走了過去,靜靜的站在水鏡前,有些惑的望著鏡子里那深沉陰暗、模糊不清的人影。

看了一時,似乎察覺鏡里的人影有些異常,看著更不像自己了,便蹙著眉,古怪的抬起了左手。

頓時駭然——鏡子里照出的那個身影竟然一動也不動,仍是垂著**的雙臂站在那裡!

慢慢的湊過去,幾乎是鼻子貼到了鏡面,大眼睛撲閃無數次,總算看清了一些。鏡子里的人沒有像她那樣逼近,仍是站在鏡面一米開外的位置,低垂頭顱,披散的髮絲遮蓋住了臉龐,整個是幽幽的氣息,活像個幽靈。

這、這是怎麼回事?一樣的打扮,一樣的身形,連髮絲看上去都是一樣的長短,可這鏡子里照出的人竟不是她么?

難道黎在搗鬼,故意嚇唬我么?這水鏡法術就是他的呀!

正又吃驚又有一絲害怕,鏡里的女子卻在這時緩緩抬起了臉。她先看見了她面頰上清晰的淚痕,隨即,冷不丁的就對上了一雙艷紅如血泊的眼瞳。

一瞬間,觸不及防,全部身心頓時被那片妖異陰森的血色吸納了進去。(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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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妖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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