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紙包不住火
女說,鬼姬大人從昨兒下午開始睡覺,到現在人還來,也許人進去,這都快晌午了。
「大人,您要不要去看一下?」
東皇眯著眼看頭頂刺目的日光,又瞥一眼北天那邊濃稠厚重如污了的棉花團似的灰雲。那些雲朵壓在海天一線之上,彷彿沉甸甸要墜到海里去,他心裡想著似乎有暴雨要來了,又想鬼姬再貪睡也不至於睡到快一整天的時間,到底支起了懶散的身子骨。
到了門外叫了聲,沒人應聲,便惑鬼姬是不是還在睡懶覺呢。他一貫懶得動手腳,驅動意念力去推門,誰知門紋絲不動,竟是從裡面反鎖了起來。又叫了聲,見還是沒動靜,他皺起眉,徑自震開了房門。
淡紫色的紗簾層層垂落,在密布無風的房中沒有一絲拂動,床上那個嬌俏的身影端坐在奢華美麗的衣料之中,恍若是艷麗團花之中簇擁著一個清凌凌的小花仙。
聽見偌大的動,方抬起眼來看他,水蒙蒙的眼中是深沉的黑。
東皇倒沒注意她的眼神,先被她身上那套九重盛裝吸引。層層疊疊的衣襟就已是深深淺淺的五六色了,更別提那暈染過雜色的外衣衣料,但她膚色白晢動人,眼瞳與發色都是烏黑,在如此紛繁的色彩之中絲毫不嫌衝突,看上去只是艷麗到了奢侈的程度。
不過,她盛裝穿的太正經,倒像是現身什麼重大祭禮一般,小手被冗長的衣袖遮蔽,衣襟理得整齊的不可思議,只露出一段雪白的頸項,便是不見一點嫵媚,只有清麗的氣息。
他便笑了。他喜歡女子盛裝,是要把莊重大氣的衣飾穿出輕浮的媚態。衣襟鬆鬆散散、**半遮半掩,叫人一眼看去不自覺的視線會凝聚於一點,接著情不自禁的浮想聯翩。她穿著這樣麗脫俗是真,可還不如露胳膊露腿、露出小蠻腰,他好歹還能飽眼福。
「今天怎麼想起穿這套?這麼多件也不嫌麻煩了?」
她看他半天。眸子一轉。扭過去。竟不理他。
東皇失。緩步過去。理一下散落地衣擺裙邊。靠近她坐下。她一出幺蛾子肯定就是心情糟糕。他便湊近了低聲問她怎麼又生氣了。
「關你什麼事?」她憋出一句。
「好關我地事。去吃點東西吧。睡了這麼久。該餓了。」
他輕聲細語地便從床上蹭下來。抖了抖凌亂地衣擺裙邊。東皇見了微微詫異。卻也沒說什麼。猿臂舒展住她地腰。她便翻起黑白分明地大眼睛來。有些不高興:「你踩到我裙邊了。你想我跌跤么?」
東皇只得鬆手。心裡地慮卻消退不少。這語氣還是有幾分刁蠻地。就是懨懨地。彷彿提不起來精神。
「你是不是不舒服?」這話問出來自己都覺得有些怪們這樣的修為哪兒會有什麼身體不舒服這一說?可還是忍不住問了。
太了解一個人,有時候一句話一個眼神都能察覺出異樣。
他就隱約覺得,今天的小鬼姬不太對勁。
她的聲音還是有氣無力的,嘀咕道:「沒睡好,睡了老做夢。」
「什麼夢?」他忍不住皺眉不會又夢見辰軒了吧?
「我夢見有人砍斷了我的腳。」
她說著悶悶不樂,東皇卻笑,心道上輩子不天天逮到別人砍斷人家的腳就不錯了,根本就是個女惡霸了這輩子,有我天天看護你不會有人敢碰你的。
他倒不知道怒放曾有過那段經歷,只以為鬼姬是在胡思亂想,便又摟住她:「做夢罷了,為何要往心裡去?誰敢碰你一根指頭,我叫他死得連骨頭渣子都不剩。」
「真的?」她竟然抬起臉來了,很認真的反問。東皇有些意外,但還是順著這話回答她:「當然。」
「你說話算數?」
望著她水靈靈的眼睛,東皇輕笑,俯身在她耳廓輕輕一吻,低語:「我對你說的話,有哪一次不算數了么?」
這般的低語,竟有些沙啞的聲線,恍若是**的語氣。她卻微微讓了讓,明顯縮著肩頭。
「怎麼了?」
「有點癢。」
東皇竟歡喜起來,摟著那盈盈一握的腰身不放手,對著她柔軟的耳朵吻了又吻,感覺她在懷裡不斷閃躲,在他看來是半推半就的模樣,愈發可愛到誘人。便有心念起了,真想就這樣雙雙躺倒在她紛繁的裙裝之上,把她吻到不住的嬌喘。
她卻惱了,用力推他:「幹嘛啦,吃飯了!」
他只得怏怏的澆滅自己身體里的火,跟著她去廳里吃飯。
他吃的是魚生,鬼姬卻從不愛吃海鮮海味,只愛吃各種肉食,兩人無論何時一起吃飯飲酒,菜色永遠是分開的。他吃了一時,慢慢嚼著嘴裡清爽滑嫩的魚肉,視線卻沒一刻離開過那個小小的身影。
她今天真的很怪。
還是手捧著肉塊在吃,還是大快朵頤的神態,只是,從他看去,遠沒有從前那麼彪悍,怎麼都有幾分斯文在裡面。
莫非……
可她飯量倒和往日差不多,吃完仍是抱著酒葫蘆灌了一氣,卻是在手盆里仔細洗乾淨了手、擦拭乾凈,這才一聲不吭的提著酒葫蘆出去了。
行為舉止沒多大的不同,可給人的感覺總是異於昨天,仔細的想想看,似乎是氣質不太相同了,少了往日的幾分囂張。
難道真是被那個夢境嚇的?
這幾乎不可能,鬼姬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種啊。
便慢慢吞下口中的魚生,淡然道:「撤了吧。」
沒去找她,也沒躺回合歡床,反倒是雙手按住露台的白玉欄杆,遠遠的注視。她沿著::迤的海岸線緩緩走著,身影像濃墨重彩的一筆塗抹,那些衣裙被海風吹到獵獵,似乎隨時要脫離那纖細的身軀飛出去。
就這麼走,在他的注視下一直走了十多里的路,走到以他的視力都看不見她才又慢慢的走回來了經常駐足
沙灘,坐下來,開始發獃。
東皇便收回了視線,只望著北天那已如潑墨后被水暈開、深淺不一的烏雲,過了一時,吩咐姬女叫鬼姬回來。
「別淋著雨了。」
他是這麼說的,卻在姬女們詫異的眼神中走到前庭去迎她。她見了也很意外,直到被他牽住手都有些怔。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彎彎曲曲的走,幽幽深深的殿堂,她被牽著手走在光影交織之間制不住的亂跳起來。
他要去哪裡啊?
到了那處,推開一扇眼見著封許久的巨大厚重的木門,他示意她進去即拂動衣袖,木門便在二人身後轟然緊閉。
她的心著抽了一下,卻聽見他問她還記不記得這裡。
環顧四周,薄薄的灰塵覆蓋住一切爐固執的冰涼,就連屋角堆放的鐵都在歲月的沉澱中失去了烏亮的光彩,不曾歷經敲打的鐵胚更是一堆醜陋的疙瘩。灰濛濛的台上整齊的擺放著各式大小的鐵鎚,卻凌亂的扔著幾柄半成型的刀劍,她幾乎都能聽見它們被冷落而發出的寂寞的呼喊。
她當然記得這,那段漫長的記憶片段不需要去尋覓就會在腦海里不斷呈現。她更熟悉這一切悉這陪伴著真正的她長大的一切,只是,阿爹的那個鋪子又小又擠,遠沒有這般寬敞大氣。
他帶她到這裡來做什麼?這,充滿了讓她不安的、不屬於她的回憶。
是的屬於她的回憶。她被抹去的記憶已經回來了,在她的天賦之力顯現的那一刻,她沉睡而又不甘的靈魂到底喚醒了她。她掙扎了一夜無數是她的、或者不是她的記憶反覆折磨,折磨到幾乎要發狂過去終,精疲力竭的她看清了——她不是鬼姬是怒放。
她不說話,轉身向朝門口走去,那個男人高大的身影卻擋在了她面前,甚至於,還一步一步的逼近。她只得後退,不看他,卻在感覺到他氣息逼近一分便後退一步,就這樣一步一步的,最終是退無可退,後背抵住了堅硬冰涼的台邊緣。
「鬼姬,你不會忘了這裡吧?」
她沒辦法,只好搖搖頭。
「那次之後,這裡只有我能進來,其他的人都不行。我在這裡愛上了一個女人,在這裡擁有了她,這裡是我最珍貴的回憶之處。」他湊近了,不顧她上身微微後仰,仍是湊近:「我記得那時我們倆在這裡關了三四天都不曾出去,你還對我說,原來世上有這麼快樂的事。是不是?」
她的臉便不受控制的燒著了,緋紅。腦子裡不住的閃現那些糾纏呻吟的畫面,頓時又羞又怕,卻絲毫不敢表現出來。
東皇將她的羞紅收入眼底,輕笑:「再續前緣的話,這裡是不是最合適?」
她有些心驚,惱道:「你說過你不會逼我的。」
你是這麼對鬼姬說過。
「我是說過。可我現在真的急不可耐。」東皇的臉幾乎貼著她的,在耳畔輕語:「因為我沒覺得你打算遵守承諾。你醒來就說想見烏鵲,你我同在一個屋檐下,你卻總是丟下我自己喝酒。我知道叫你這麼快的忘記一個人不容易,可是,鬼姬,你為什麼不想想我會心痛?」
「那你是說你說話不算數了?」她怒目而視。
東皇並不見氣,反倒笑,伸手撫摩她的臉龐:「我喜歡你生氣的樣子,任性又嬌嗔,誘人極了。」
她便覺得半邊身子寒毛都豎起來了,恐懼的情緒卻更多,她知道面前這個男人有多厲害,她根本不是對手。想起他曾經那樣束縛住她,令她絲毫不得動彈,便開始害怕——他想碰她,她卻肯定無力反抗,該怎麼辦?
她長大眼睛瞪著他,東皇卻視而不見。雙唇到底湊近,儘管她閃躲,還是吻住。唇與唇貼合的瞬間,她忍無可忍的揮起小手,本能的一個耳光扇了過去。
東皇的眼眸中有一絲寒光,眼色瞬間冷厲的盯著她。她也驟然心驚——鬼姬不該是這種反應的!
她不會御空,根本逃不出落央島,東皇在這種關頭更不會放任她離開,她只能繼續扮演鬼姬,慢慢等待出逃的機會。可現在,東皇明顯看她的眼神不對,是在懷她了。
便一咬牙,大聲道:「你這個色鬼就找理由吧!那麼多女人你愛抱誰抱誰去!」說罷,順手用力一扯眼前垂落的一縷銀髮。
東皇竟呻吟一聲,慢慢的笑起來,笑得樂不可支,按住台的雙手震顫著,連肩頭都在聳動。這一切看在她眼裡更是覺得毛骨悚然。她的反應不對么?他為什麼這樣笑?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偏要喜歡烏鵲,那個傢伙有什麼好?」東皇笑到嗆聲,「他一點都不心疼你,根本不知道憐香惜玉幾個字怎麼寫。你說他對你動過多少次手?當你不知道痛一樣的把你往地上拍,你到底喜歡他什麼?而且,說句老實話,他心裡不正常的,喜歡那種根本就是孩子的幼女,要多猥瑣就有多猥瑣……」
越說越難聽,她一雙美目都瞪圓了,怒道:「你說什麼?三比你好一千倍、一萬倍,我就是喜歡他怎麼了?我就是不要你這個大變態!」
就是鬼姬本身聽到你這麼說他,也會生氣的!
東皇不住的吃吃笑,半晌抬眼,銀瞳冷冷的盯著她:「你叫烏鵲什麼?你叫他三?貌似,那是他去北地之後才亂改的名字吧?鬼姬,你怎麼知道的?」
她心裡一驚,還不待反應,頭顱已然被一隻大手猛的按在了砧台上,臉蛋蹭得生疼,喘息撲起檯面上的灰塵,吸進肺里,嗆得連連咳嗽。
東皇的聲音冰冷,帶著隱約的怒氣和恨意:「怒放,你到底裝得不太像啊!換作別人可能被你蒙過去,可你以為我會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認不出來么?」(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