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上)
張文卓沒想到封悅的消息會這麼快,他的行動不會有明顯的暴露,封悅估計只是憑他敏銳的嗅覺,和對自己的了解,所做的猜測而已。況且,他也不怕田鳳宇知道,本來他就是想找些把柄放在手裡,將來就算封悅用田鳳宇來制衡自己和康慶,也能利用這些鉗制住此人,若現在查出自己在搞鬼,田鳳宇反倒會格外顧忌,不敢下手!所以,張文卓得來的情報,並不能讓封悅知情,否則形同廢紙。
「二少的想象力非比尋常,讓人佩服,」張文卓左右望了望,周圍人多眼雜,「能不能借步說話?」
靠窗的地方,是架閑置的鋼琴,圈起安靜的角落,張文卓見四下無人,才說:「蔡經年後天要見個人,想通過他打通上面的關係,這人和楊老交情了得,你得想辦法把這聚會給攪黃了。最後堅持這麼幾天,咱可不能大意!」
然而,此時此刻,更加意識到自己不可大意的,正是田鳳宇。他不相信下午的失蹤事件是意外,雖然暫時查不出到底是誰做的,又或者失蹤的幾個小時里,那些人多遲艾做過什麼,都讓他膽戰心驚,如坐針氈。他坐在床上,看著遲艾不甚安穩的睡顏,眉心輕皺,微微地揪著嘴唇……忍不住探身過去,輕輕地摟住他的身體。
不管是誰,很可能是想從遲艾下手,這對田鳳宇在柏林道的發展,都將構成威脅和障礙,也許應該把遲艾送到別人找不到的地方,才會更加安全。這個想法在他心頭縈繞著,不忍決定,遲艾對他依賴很深,若要跟自己分離,是肯定不會輕易同意。可是,把他放在身邊,除非二十四小時盯防,又怎麼能保證今天的事不會再發生呢?
田鳳宇心中隱隱感到,也許自己進入柏林道,並不是最正確的選擇。
遲艾在藥物的作用下,睡了很長時間,醒來的時候,直覺身邊並沒有人。田鳳宇躺在他身邊的時候,床的位置因為體重會不一樣,而遲艾能清楚地體會到這種細微的區別。他簡直要懷疑自己周圍有什麼監視系統,又或者小夏對安眠的藥量掌握得真是精準,他剛睜開眼睛沒一會兒,就傳來敲門聲,接著是小夏沉沉的腳步聲。
「醒啦?」他手裡端了東西,是金屬的藥物托盤,聞起來有碘酒的氣味,「睡得好不好?」
遲艾聽見掰開藥瓶,接著是吸藥水的聲音:「鳳宇哥呢?」
「在樓下喝咖啡呢,要不要下樓吃早飯?」
「嗯,」遲艾覺得肚子確實餓了,昨天那麼一折騰,幾乎沒吃進什麼東西,「你在幹嘛?」
「要打針哦,」小夏似乎準備好了,「左手臂,好不好?」
開始幾年,遲艾還會問打的是什麼針,小夏每次都有複雜的理由,到後來也不問,要打的時候,乖乖地伸出胳膊。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今天這針格外疼,藥水衝進他血管的時候,帶股燃燒般的能量,衝撞得他整條手臂都疼起來。
「疼嗎?」小夏見他皺眉,屏住呼吸,連忙問。
「嗯,疼。」
「他們昨天給你用了不該用的葯,這一針是幫你清除的。」
「哦。」
其實遲艾並不在乎。他有時候覺得自己就是個**標本,吃不同的葯,打不同的針,反正死不了。打過針,小夏給他找來拖鞋,扶他去洗手間稍微梳洗,把睡衣換掉,便帶他下樓。客廳里漂浮著法式咖啡馥郁的芬芳,還有新鮮出爐的芝麻貝果的香味。田鳳宇走到樓梯跟前,拉住他的手,胳膊繞過肩膀,把他捧在雙手之間。
「你最愛吃的芝麻貝果,新烤的,還有剛買回的香蔥口味的奶油乾酪,餓了吧你?」
遲艾高興地笑:「好餓,我要吃兩個!」
「二十個都沒問題!」
他們坐在小餐廳,不像大餐廳大到刀叉相撞,都有迴音。這裡朝向東方,冬天早上,**點鐘,太陽正好從落地窗灑下來,有張圓圓的小桌,配著厚墊子和軟靠背的長木椅,空間不大,卻溫暖而安靜。
「咖啡在這兒,小心燙,」田鳳宇把遲艾的手,放在咖啡杯的邊緣,「要不要多加一塊糖?」
遲艾胃口不好,怕刺激性的東西,因為咖啡不能多喝,用的是一隻小巧的薄瓷杯子,田鳳宇告訴他,是白色的,帶淺藍的花邊兒。他摸索著送到嘴邊,小心喝一口,又笑了:「剛剛好!」
田鳳宇見他臉上笑容不斷,知道他是為昨天自己的失蹤感到抱歉。衝到醫院去接他的時候,遲艾緊緊地抱住他,心裡其實是嚇壞了,卻不敢說,怕他擔心。因此,帶他回來以後,全然不提下午的事,就希望他能儘快忘掉。
遲艾確實餓得不輕,連著吃了兩個貝果,這是以前從來沒有的時候,不管多麼愛吃的東西,遲艾胃口都很小。吃飽喝足,傭人把東西都撿下去,把早上出門剛買的玫瑰花擺在桌上。
「是淺黃的,」傭人趁田鳳宇出去接電話的時候,小聲對遲艾說,「先生說這顏色壓驚。」
美國特有的甜甜的香氣,在他敏感的鼻翼尖兒蕩漾,他心底埋藏的,陰暗的不安,稍微感到一點兒平復。過了會兒,田鳳宇走進來,坐到他身邊:「喜不喜歡?」
雖然遲艾的印象里,並沒有黃色玫瑰花的記憶,還是點了點頭:「肯定很漂亮。」
「象你,嬌嫩而純潔。」
遲艾能感覺到自己的雙頰,迅速地發熱,他同樣不記得自己的樣子,故作驚訝地說:「有我這麼漂亮?」
「那當然要差一點點,」田鳳宇在他耳邊,輕柔地吻了吻:「遲艾……」
「嗯?」
「我有點事和你商量。」
遲艾的心,猛然一沉:「什麼事?」
「只是商量,好嗎?沒有決定的。」田鳳宇先把前提晾出來:「我把你送去安全的地方,住段時間,好不好?」
遲艾靜靜地坐著,半天不吭一聲,田鳳宇只好安慰:「你要是不願意,就算了,我再想辦法。」
「怎麼都行,」他終於表態:「鳳宇哥覺得好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