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生產
又是一年的新年將至,一月的雪已將莊稼都覆上了一層白,出外的人大多都回到家中與親人團圓,大娘的兒子也回來了,是一個叫做蕭何的男子,聽說是在沛縣就職的獄吏,趁著新年回來與父母妻子團聚,而同綉便是他的妻子,一個很樸實的鄉村女人,不愛說話,卻很有能力,在這裡住了那麼久,我與她也算熟悉,只是可惜的是,她並沒有被蕭何帶在身邊,而是以一人之力扛起了家裡的一切,雖然她很賢惠,可是我總覺得蕭何不太願意去關注她,似乎站在她旁邊的僅是陌生人,而並非是他的妻子,在蕭何回來的幾個月內,張良與他很是熟識,可以看出張良很欣賞蕭何,他們有共同的思想,共同的語言,共同的抱負,可正因為這樣,才讓我更加的擔心,兩個太過聰明的人在一起,就意味著不會甘於現狀。
經過張良藥物的調養,我的身體已好了許多,不再像之前那般的虛弱,可是最近不知為何,腹中的孩子月份越大卻越安靜,常常一天都沒有任何的動靜,恐懼在我的心裡不斷的加大,我說過一定要平安把他生下來的,可是現在我卻覺得很懸,每次觸摸到他,我都感覺他的氣息在不斷的減弱,之前的事張良已經答應了我,不會輕易的做出衝動的事情,我也選擇了相信他,我相信那僅是他的一時糊塗的想法。
今晚張良又去了蕭何家,等不及他回來,我很快的進入夢鄉,睡夢中總有一種怪異的感覺,就像是一股熱熱的氣體不斷的進入體內,讓我的血液倒流,難受異常,幾天以來一直都是這樣,可是每次當我想醒來時,卻都沒有辦法,那種感覺就像是被點了睡穴,所以今晚我刻意的用內力將自己的睡穴鎖住。
當那種感覺已讓我難受到受不了的時候,我立馬驚醒,用全身內力將那股勁駁出去,一陣疼痛快速的從腹部蔓延全身,因為反抗的力量太強而驚動胎氣,這是我失策的地方。
內力突然被我猛地中斷,張良撐著床沿,吐出鮮血。
「你在幹什麼?告訴我,你到底在做什麼?」緊緊抓著被子,腹部的疼痛更甚剛才。
許是沒想到我會突然醒來,張良有些獃滯,可那也僅是一會兒,猛的伸手將我摟進懷裡,張良用手擦拭著嘴角的血,「隕兒,只要這一個孩子,只要犧牲這一個孩子,你以後就不會再受寒毒的痛苦了,只要讓他吸收了你全身的毒,再把我的內力輸給你,那便能完全的治癒你,沒事的,只要再過幾天,再吃幾天的葯,然後把孩子生下來就好了,真的,相信我!」一下一下的梳理著我鬢角的頭髮,張良的神色越來越迷離。
「把孩子生下來然後呢?他是不是會死?他是不是註定是一個死胎?」言語帶著深深的恐懼,我還是不願相信張良會這樣做,顫抖的拉起他的手放在肚子上,「你感覺到了嗎?他不想死,他真的不想死……他是我們的第一個孩子,我之所以天天強忍著痛苦,喝那又苦又澀的葯,為的就是不讓寒毒傷了他,我苦苦的保護著他,就是因為他是你張良的孩子,因為他身上流的是你的血,可是你呢?你一心都在算計著怎麼讓他死……你好狠,你真的好狠!」不斷的往後退,我將自己窩在床的角落裡哭的凄慘。
「我也不想的,我不想這樣的,我是孩子的父親,他是我張家的第一個孩子,我又怎麼捨得?可是夙隕,我更不捨得你啊,從前我沒有這種感覺,但自從大師兄與二師兄離開之後,這種感覺在我心裡愈加的強烈,我承認是我嘴硬,是我果斷,可是當身邊的人一個個的遠離我,我終於怕了,我好怕這種感覺,我怕終有一天,這天地間就只剩我張良一人,我怕你離開我。」像是一個無助的孩子,我一直都很明白即使再堅強的人也需要一個陪伴。
「為什麼你就不能相信我能夠將孩子安全的生下來呢?為什麼你就不願相信也許我真能做到母子平安呢?」不忍他眼中的受傷,我的心如針扎般疼痛。
「我相信,我相信你是一個堅強的女子,可是我不願冒這個險,我只要一想到一不小心這個孩子就可能奪了你的命,我就不容許他活下來,孩子我們還可以再有,可是你趙夙隕卻是天地間獨一無二的一人,哪些拿起,哪些放下,在將葯放到你面前的那刻起,我已做好了選擇。」將手覆在我隆起的肚子上,張良的淚也流了下來。
「不……不要碰他,你沒有資格,你沒有。」一把推開他,我雙手保護著孩子「你不懂,沒有人比我更清楚這個孩子,他想活著,他很堅強,我愛這個孩子,我要他,不管是生是死,我都要他,你到底把他怎麼了?葯……那個葯怎麼了?它會傷害他嗎?」突然間抬起頭,我盯著他的眼睛。
「那個葯的作用純粹只是讓孩子更好的吸收你的毒而已,他雖然小,但卻是個很好的媒介,正因為他和你的血脈相連,所以他比這世間任何的一種藥物更有利用價值,既然已經離成功不遠了,你若放棄,那一切也就等於是前功盡棄了,就算你現在能把孩子生下來,他也會因為胎中就帶毒,而終身難以治癒,與其讓他以後痛苦,不如現在就將他扼殺。」
「我不會再同意以這種方式去傷害他了,即使他只能看到這世界一眼,我也認了,從現在開始我不要再相信你的任何話,若你對我還有一絲情分的話,就請幫我把隔壁的大娘找來吧,我真的受不了了。」雙手死拽著被單,我緊咬著嘴唇,腹中的疼痛讓我驚呼出聲,那種痛苦讓我無時無刻都想拿把刀將自己攔腰斬斷,從小到大,只有這一刻我能夠理解母親,一個母親經歷的生產之痛,是別人都無法理解的。
看到我疼成這樣,張良也慌了,鄰家的大娘一聽到有動靜,也立馬就過來了,因為孩子還未足月,所以大娘也很不能理解,只能是儘力的推動我的肚子以便孩子能更快的出世,每一陣疼痛對於現在的我來說都是一道凌遲,昏迷,掐著人中清醒,接著又是昏迷,我已不知道已是多少次的昏迷,多少次的清醒了,只知道我好像一直處於雪地里,從頭到腳既冷又痛,努力到最後,我已累得連耳朵都聽不到聲音了,我看到張良走過來,我知道他趴在床邊和我講話,可我卻不知道他講了些什麼,只能看到他的嘴一張一合的,突然間腹部猛的一陣撕裂般的劇痛……之後,我便再也沒有醒著的力氣了,在閉上眼之前,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我的孩子,可我卻沒有聽到他的哭聲,我也看到了張良從大娘手中接過孩子時眼中那一種複雜又帶著震驚的表情,濕潤的液體從我的嘴角流出,流過脖子,衣領,我看到張良猛地衝過來,可我卻累得再沒有力氣去看那個剛從我身上脫離出去的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