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 34 章
張中行的到來讓史老太太很興奮。她如今有太多的事兒想不明白,有太多的問題需要答案,她覺得自己最近很倒霉,覺得自家兒子很倒霉,甚至對賈寶玉的那塊玉也有疑惑。就像是一下子把他以前確定的事兒都翻了個兒一樣。
說起來,史老太太從來不覺得自己以前捧著二房有什麼錯,她覺得自己對老二好,那是自己公平,老大已經得了爵位了,自然這當家的事兒就該給老二才是,一樣都是自己生的,自然自己要讓兩個孩子都得了好處才是。更別說,老大和自己向來不親,先是自家婆婆,後來是為了他媳婦,反正就是個和自己不對付的孩子,怎麼看怎麼不孝,就這樣自己還讓他順利的襲爵了,這已經是自己對他最大的仁慈了。而老二呢!那真是自己最貼心的孩子了,打小就聽話,事事都知道順著自己,自己說什麼都跟著去做,還因為讀書好,讓自己長了不小的臉面,丈夫也因為這個孩子教導的好,和自己多敬重幾分。這樣的好孩子,自己沒有讓他襲爵已經很對不起他了,如今不過是讓他住個正房,和自己住近些,讓他多幾分體面,出門的時候不會讓他欺負,怎麼就是自己的不是了?二房管家更不能說自己的錯,那是大房的那個繼室上不得檯面,自己才這麼乾的,若不是這樣,賈家國公府的臉面難不成讓這麼一個小官的閨女去埋汰?
更別說二房的孩子了,她一直都覺得二房的孩子一個個出生都是福氣的日子,而且個個健康,從沒有什麼養不活的樣子,多好,哪裡像是那個賈瑚,生下來就看著是長不大的短命相。自然二房的孩子命格也是不一樣的,不說別人,就說寶玉,這樣祥瑞的含玉出生,這天下除了他還有誰?
可是如今卻不對了,人嘴兩張皮,人人都說她不對,說自己不懂規矩,好像以前跟自己說這幾個孩子好的人不是他們一樣。明明幾個孩子都是富貴命格,這是滿京城都知道的,可如今卻這樣的遭遇,像是一下子全被打到了谷底,到底是怎麼了?她真的很慌張好不!
好容易這來了個被人認可的道士,她很想問問究竟,讓自己也好心安一些,當然這事兒不能直接問,不然顯得自己好像很著急似的,這不是她的格調,自然是要慢慢的引導一下話題的。
「竟然這樣的神奇?快,也和我這個老婆子說說,這年紀大了,腿腳也不怎麼利索,腦子轉的慢,眼睛也花了,什麼花花草草的看著也不鮮亮了,有時候還怕認錯人,記不得事兒,讓人笑話,所以我也不愛出門了,就在家當個老背悔,混些個吃吃喝喝的,湊合著過日子,有一日算一日的,時間長了,連帶著外頭的事兒也知道的少,竟是成了瞎子,聾子,什麼都不知道了。你從南面過來,一路上見識也多些,說些讓我們這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開開眼。免得以後別人問起,都笑話我沒有見識。」
都這個時候了,說話還不時的強調一下自己的規矩,把自己說成了不理俗事的規矩人,安享清福的不管事兒的老太太,說自己的好,那嬤嬤嘴角都覺得有些抽抽,誰不知道您啊!若是下頭有一個兩個不按著您說的做,您還不知道怎麼折騰呢,什麼鬧著回金陵,什麼暈過去,那可都是您的老戲碼了。這話騙騙外頭的人都不一定騙得過,對著咱們還說這些做什麼。
嬤嬤能被派出來,那絕對是屬於心思敏捷的,心下不過是一轉,回想了一下自己前頭說過的話,就知道這老太太到底是想要問什麼。不是機靈人,當年也不會被老太太選中跟著賈敏,不是機靈人也不可能在林家依然混的這麼好,所以她立馬知道這是想問那張中行的事兒。
好嗎,這可有的說,在林家下人眼裡這道士也是屬於神秘的範疇呢!那些個去祖宅,去祖墳的事兒,早就讓林管家傳回來在林府說的越發神神叨叨的了,就差說張中行是天上神仙下凡來拯救林家的了。這樣的神人,這些下人們自然也就願意說給別人聽,顯示一下自己知道的多不是。所以立馬這嬤嬤就來了精神了,就差沒有弄個驚堂木來助陣了。
「老太太,要說稀奇事兒,那怎麼能不說清風真人,這滿江南都知道這真人的厲害,不但是醫術好的很,治好了不少的人,就是那風水堪輿,相面卜卦也是一等一的靈驗,說起來若不是真人,那林家可就是讓人害了都沒人知道啊,咱們家如今只怕都沒了笑聲了。。。。。。」
這嬤嬤絕對有說故事的天分啊!她把張中行到林家的那一日說起,然後一點一點的說,跌宕起伏,在加上下人們自己的想像,一陣的驚呼,直接把張中行的水平又往上提了三個等級,就是張中行自己在這裡聽,只怕也有點暈乎,會以為自己是不是已經直接晉級到了開光,或者是融合期了,飛沙走石,縮地成寸,那是說書的都沒有說的這麼神奇的。好在他們都見過張中行的樣子,不然只怕連著什麼身高三丈,三頭六臂都能加上去。那些個賈家的下人,不對,別的院子已經清理了好些了,還算是好的,可是這老太太的院子里還是原來那些人,一個個規矩上還是鬆散了些,這會兒聽得更是忘了自己的身份,湊得緊緊地,瞪大了眼珠子,聽到精彩的地方,大呼小叫的,看的那嬤嬤心裡一陣的鄙夷,越發覺得自己如今的主家林家那才是正經守規矩的地方,書香人家就是不一樣。
這嬤嬤說的一切要在張中行看來有點誇張了,可是在史老太太聽的,卻是怎麼聽怎麼滿意,怎麼聽怎麼覺得在理,只覺得滿心的敬畏和歡喜。就該是請這樣的人給她解決問題啊!若不是這樣的有本事的,怎麼能讓她放心?這是自家閨女家送來的,是這老賈家出去的嬤嬤親眼看見的,這可信性還是很高的,也就是說自己是絕對能指望的上的人呢!當然該問的還是要問的,而是還是要問的仔細些。老太太年紀大了,越發的惜命小心,特別是如今這種自我否定的時候,更是顯示出了一些多疑的徵兆。
「你是說這張真人看病很是厲害?」
這是關鍵,她也想著多活幾年不是,好歹她也想著怎麼看著老二重新當官,看著自家老二兒孫滿堂,看著幾個寶貝孫子,孫女娶親出嫁,一個個順順噹噹,大富大貴,她才能閉眼啊!
「可不是,如今老爺的身子好的不得了,就是太太,奴婢來的時候,也正吃著神醫給開的葯,氣色也好了很多,就是剛出生的大姑娘,生下來的時候還有些不足可如今按著神醫的方子調養,也白白嫩嫩的,別說咱們家了,就是蘇州的甄家,金陵的薛家,甄家也曾得了他的救治,和人說起張真人的時候,個個都是讚不絕口呢!」
這全是真話,她出來的時候,那就是張中行給林黛玉新開了單子的時候,不是讓乳娘按照單子吃東西,就是一些給林黛玉的輔食,總之一句話,這是奔著徹底讓林黛玉拜託那動不動就咳嗽,怎麼看怎麼先天單薄的狀態去的。所以他在這上頭很是用心,不管是不是任務要求,這麼一個剛出生的孩子,只要不是那種心硬如鐵的,估計都捨不得讓她會吃飯就吃藥,受那樣的罪。
就是賈敏那也是產後調理得當,既然已經當了大夫,擔了神醫的名頭,張中行還是很講究職業道德的,能看好的病卻不拖延含糊,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他是道士,可是也講究功德的不是。
也正是因為這樣,所以知道張中行很是盡心的嬤嬤說起他給自家主子治病的時候那絕對是一臉的陳懇,一臉的感激,主子好,他們下人才能好啊,若是賈敏沒生孩子,沒有兒子,或者早死,他們以後還能有什麼好日子!這間接也是保證了他們的好日子,救了他們了。
「甄家?薛家?果然是金陵咱們老親的甄家和那個和紫薇舍人的薛家?」
史老太太雖說疼閨女,心裡記掛閨女和外孫女,可是這時候她更注意的是這嬤嬤嘴裡說出來的另外兩家,心下想著若是真的是她想的這兩家,那麼這神醫的名頭就越發能確定了,確實是有大本事的。只是她沒有注意到的是,就在她問這些的時候,那嬤嬤眉頭微微的一皺,對於這老太太沒有更加註意自家主子和小主子而有些些微的不滿,心下對於這老太太總是掛在嘴邊的最疼賈敏有了一絲的懷疑。只怕是嘴上說的好聽,看看,這重點都放在別人身上去了。當然回答還是需要的,所以她立馬點頭,趁機垂下了頭,生怕自己一瞬間的不自然讓人看了去。
「正是這兩家。」
「好,好啊!那林家的風水,真有他說這麼回事兒?林家子嗣不興真是因為這個?」
神醫確認了,那麼風水的本事呢?不知道有沒有實證?光是怎麼說,怎麼弄那都是虛的,要看效果如何啊!如今的賈家可經不得半點的折騰了,最好一次成功才行。
「自從咱們宅子,老宅,還有祖墳經過了這張真人的手休整半年之後,老爺特意去老家打聽了一下,除了咱們家如今有了大姑娘,還有了兩個姨娘有了身孕外,蘇州祖地的那些林家族人們家裡也多了不少的孕婦,甚至很有些老蚌含珠的人家,現在看起來,還真是這風水的問題呢。不少族人如今都在家給張真人立了長生牌位,祈求上蒼保佑張真人長命百歲。就是那個蘇州甄家,聽了張真人的話搬了家,重新給家裡孩子改了名字,也轉了運了,今年過年的時候聽來家裡送年禮的族人說起,甄家那已經五十歲的太太又有了身子,如今都已經五個月了吧,不管是男是女,好歹他們家總算是又有了一絲血脈,若是哥兒,可就是直接讓他們家香火得以承繼的大恩德,這事兒在江南傳的人盡皆知。」
說起這個,嬤嬤雙手立馬合十,她如今都不去廟裡了,直接轉通道家了,有這麼一個活神仙,比那廟裡泥塑的佛祖更有用,她轉變信仰也是正常的,不止是他,整個林家,甚至是蘇州的林家族人,一個個也都成了道家的信徒,家裡放上三清神位的不在少數。
聽到這裡,老太太的眼珠子都亮的像是個燈泡了,興奮啊!老臉都開始泛起了紅暈了,精神頭也上來了,整個人都坐直了,一邊用手拍著桌子讚歎,一邊不知道對著誰說道:
「我說呢,我們這樣的人家雖說也算不上什麼了不得的人家,可也是開國功臣之後,是有開國之功的。保家衛國,守衛邊疆幾代人,功德福壽也不該缺,原本就不該是這樣的,該是人丁興旺,該是和和順順的,我們家如今一下子出了這麼多的事兒,老大子嗣艱難,老二被罷官去職,我看吶,估計這風水上也有問題,說不得是有什麼人下了黑手,害的我們家裡亂成這樣,不然他們兄弟一項和睦,怎麼也不可能出這樣的事兒來。真是家門不幸,沒能第一時間想到這上頭去。不然若是能早些改了過來,如今想來也能事事順遂的。那裡能招惹上這樣的大禍。都是我沒想周全,害了孩子們那。」
嬤嬤也好,屋子裡其他的下人也罷,這會兒都覺得有些反胃噎著了,這話老太太您說的虧不虧心啊!什麼叫兄弟一相和睦,他們有和睦的時候?上輩子吧!您如今說這個什麼意思,這是想著把家裡所有的罪責丟給王氏還不夠,還想著再牽扯個不知名的事主出來,把整個賈家都掰扯成受害人?恩,也是,這王氏就算是頂了全部的罪過,這宮裡的訓斥,說您長幼不分,沒能夫死從子,也沒法子洗脫乾淨,您這是準備再給自己洗白一回啊!
史老太太不知道這些人的心思,她這個時候只是腦子不住的想著自己剛想的這個主意,若是傳出風聲,說是有人改動了自家風水,這才讓自家有了這樣的禍事,那麼對於賈家的名聲會有多少的幫助?想著若是再進一步,把這王氏的事兒改成是家裡犯了小人,有人挑唆,或者是借了王氏的名頭和手做下的,對於修補和王家的關係又有多少用處?不說別的,王家可是能幫上大忙的,老二的官職想要恢復,沒有王家單是靠著自己怕是不成的。沒看見這些日子自己出去的帖子沒幾張回復的嘛!那些個眼皮子淺的,只怕是覺得賈家敗落了,起不來了,都敢不和自己這個國公太夫人交往了,有你們以後後悔的時候。
她這個時候又想起了王氏的好處來,想著幫上一把了,恩,當然,這是在自家問題解決的情況下,她自然是不介意再拉她一把的,說起來一開始想著把王氏拋出去那真的是全為了兒子,在她看來,只要罪名是王氏的,那麼自己的政兒就是被蒙蔽的,是失察,罪名雖然免不了,卻沒什麼打緊的,畢竟他和老大那是親兄弟,你說誰能相信就政兒這樣正直,純良的性子能去想著害自己的大嫂和侄兒?說這種話的人都該被打嘴才是。
所以她想著,只要風聲小了,這事兒沒人注意了,過上三五年,讓小兒子再次做官還是有可能的。自己這個兒子那最是兢兢業業的,想來還能再次往上爬爬,到時候還是能有一番前程的,最重要的是,倒時候再重新娶上一門有助力的媳婦,想來就能越發的讓政兒順利了。
如今反過來再想想,這事兒雖然在理,可也有不妥當的地方,畢竟這樣一來,就是徹底的得罪了王家了,把王家的名聲當成了踏板,只怕以後四大家族就真的散了,要知道如今這四家裡頭,除了自己的娘家還有這原本的爵位,還有兩個侄子撐著場面,也就是王子騰還有些出息,更不用說,因為大侄子早喪,如今就剩下懷著遺腹子的侄媳婦,另外兩個侄子那是有爵位,沒有實權的,真要是說起朝廷上的事兒,只怕還是王子騰更有可能進一步。所以王家能不疏遠那是絕對不能疏遠的,要是操作的好了,說不得以後二房還要靠著王子騰重新起來呢,畢竟那是珠兒和元春,寶玉的親舅舅。
你說說這老太太多精啊!想的有多美!把人家王家的閨女丟出去承擔了所有的事兒,自己洗白白的,就不管了不說,居然還想著怎麼讓王家還幫著自家兒子,你說你憑什麼?為了賈政她真是殫精竭慮,什麼人都算計了,什麼都敢想啊!
「鴛鴦,一會兒你去和大太太說,讓她告訴大老爺,請那個張真人給咱們家也看看,好生的改改風水,去去禍事,不成,還是我自己說,去,讓大老爺去請了張真人過來,和我說說話,我都這樣的年紀了,也不用避諱什麼,見了也能請教一二。」
她這是怕老大不聽她的,或者是不明白自己的意思,覺得還是自己去和那道士說說,好生給看看,給出個最有利賈家的說法。
說起老大不聽話,老太太心裡越發的不自在起來,自打衙門裡來人又是整理違制,又是清點庫銀,又是抓人的,自己在這府里的臉面就越發的不頂用了,老大也神氣起來了,和他說讓他去幫著說說情,讓老二能早點官復原職,可老大愣是不肯,還說什麼這是聖上的意思,是規矩,是衙門裡的門道,他沒法子插手。騙誰呢,聖上能管的這麼多?這時候只怕是早忘了先前的事兒,就老二被罷職的事兒,她估摸著就是聖上一時上了些火,脫口而出說的,老二向來勤勉,必然是得了聖心的,怎麼會這麼著就沒了官做。只要有人說上幾句,給聖上個台階下,讓他想起自家老國公的功勛,必然最後還是不會有事兒的,怎麼老大就不知道自己的苦心謀划呢,她這都是為了誰?還不都是為了賈家,只要老二依然是在做官,家裡就能朝中有人,如今賈家族裡能做官的,可不就是只有老二嘛,不指望老二,她還能指望誰?老大嗎?若是老大能成才,她都能笑掉了大牙了。
老太太深深的憂慮啊!為了自己的苦心無人能理解而難過,覺得自己操心勞累卻得不到老大的孝順而委屈,甚至想著自己是不是該放點風聲,讓外頭都知道知道老大不孝順,也好給點壓力給他,讓他知道自己這個老太太的威力。
還有那個邢夫人,能嫁到賈家,那是她幾輩子修來的福分,也不知道惜福,好生的服侍自己這個婆婆,如今一門心思的只知道掌權,上上下下的都給把持了,連著自己的那些個老人也不知道體恤,不是放了出去,就是送到了官府,水至清則無魚,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卡的這麼緊,怎麼能讓那些下人心服口服,好生辦事兒?這都是哪家的規矩。連著服侍自家長輩的下人也能隨便處置了?小門小戶出來的,果然上不得檯面。
自己從孫輩媳婦做起,一直到了如今這輩分最高的老太太,這麼些年什麼沒見過,什麼不知道,如今居然連著自己的話也不聽了,說什麼裁剪下人,說什麼還了庫銀,要縮減花銷,不但是收拾了內外兩個大廚房,主子們全改成了各院自理的小廚房,把各院吃用的銀子都分到院子里,連著各房的丫頭小廝也裁剪了好些,珠兒他們那裡居然只剩下了兩個一等丫頭,兩個小廝,一個嬤嬤,四個二等丫頭。這可怎麼得了,這不是虐待他親侄子嘛。她的珠兒,國公府嫡長孫,從生下來開始,就是四個大丫頭,兩個嬤嬤,四個小廝,八個二等丫頭服侍長大的,什麼時候吃過這樣的苦。
整個的府里居然只剩下了不到兩百個下人,賈家什麼時候這麼落魄過,那一輩不是三四百個下人,這樣下去,府里的臉面可全沒了,自己還能見人嗎。還有我的寶玉,若不是養在她這裡,只怕也沒有了如今的待遇,也要和他哥哥一樣受罪了。
鴛鴦聽了老太太的意思,自然很是利索的行禮出門,往東院傳話去了,一路走一路小心的看著後面,防著有人跟蹤。她是老太太身邊的人,整個府里都裁人了,也就是老太太院子里沒有動,可是她如今也要想想自己的後路了,因為她爹媽哥哥,已經被大老爺抓了,因為貪墨不多,不過是五百多兩,所以大老爺給了一個機會,說是只要鴛鴦能老實的當個耳報神,把老太太這裡的事兒及時的告訴大老爺,他們家就不用被送官,更不用被賣了。甚至貪污的銀子也不用還回來,還能得到一百畝京郊的地,只要她聽話,做到十五歲就能被放出去,以後順順噹噹的當個小家碧玉出嫁。大太太還給嫁妝銀子。
不管是為了家裡,還是為了自己,鴛鴦很清楚自己該怎麼做,都不用做什麼選擇,立馬就投了大老爺,也不用說投效了,事實上,如今這府里哪一個不是大老爺的人。就是不用說她也清楚,老太太身邊剩下的這些人里,大概有一半都已經成為了大老爺的人。她不做有的是人做這些事兒,她怎麼也要多為自己想想不是。
鴛鴦利索的到了東院的外書房,讓門口的小廝通報了一聲,然後很是恭敬的在門口等著,如今大老爺真的是不一樣了,原本這外書房那就是個名字,鶯鶯燕燕的,那裡像是書房,簡直就是飲酒作樂的地方,如今呢!守門的全是小廝,裡頭連著伺候的人也換了人,全是男僕,聽人說這是因為璉二爺經常要來這裡讀書,大老爺生怕丫頭們勾搭壞了主子,這才換了人。誰說大老爺不著調的,就她看來,大老爺真的是個好爹呢!為了璉二爺想的周全的很,那裡像是二老爺,就沒有這樣過,聽說除了問功課,從來不關心珠大爺他們其他的事兒,連著珠大爺病了都不知道。
珠大爺才十五呢,如今瘦的和風都能吹走一樣,這些日子二太太出事兒以來,吃飯聽說都少了好些,身子越發的不成了,也是,又是被退親,又是壞了名聲,將來的仕途只怕也危險了,這樣的打擊,有幾個人能忍得住不難受,不頹廢的,珠大爺那就是嬌養的花,也不知道能不能撐得住。
鴛鴦腦子裡不停的想東想西的,一邊小廝已經通報好了,出來示意鴛鴦進去。才進門,鴛鴦就見到有一個從來沒有見過的道士正坐在一邊和大老爺說著話,不用想,這個時候能在這裡,受到大老爺如此接待的只能是那個剛才聽得玄乎的不行的張真人了。鴛鴦很是機靈,忙行禮,順帶說了說老太太的意思,同時也不忘向大老爺展示一下自己的忠誠,說了林家來的嬤嬤和他們說的事兒,說話間,眼珠子還偷偷的往張中行那裡看了幾眼。這道士看著年輕的很,怎麼就有這樣的本事,難不成這道士其實已經很有些年紀,只是看著年輕?
這會兒的鴛鴦不過是十歲剛出頭的小丫頭,哪裡能藏得住心事,那眼珠子一動,其實上頭坐著的兩個人都立馬看清楚了她的動作,張中行首先就笑了起來,轉頭對著賈赦說道:
「賈將軍瞧瞧,這一個只怕又是好奇的,聽著故事裡的道士玄乎的很,自然想著貧道這麵皮太嫩,只怕是假冒的,或是駐顏有術的。那裡知道貧道如今的苦惱,在讓他們這麼吹噓下去,只怕貧道就該站得高,跌的重,將來人人喊打了。」
他這打趣的話一說,賈赦也跟著笑了,他剛才和張中行已經說了一會兒的話,發現這個道士真真是個痛快人,看的精準,說的也很有道理,自己詢問了為什麼老太太不喜歡自己,那張真人立馬就能說出一二三來,說的自己只能點頭。
說來也是,不是在身邊養大的本就疏離些,再加上自己和老太太都不是個喜歡解釋,喜歡說心裡話的人,時間長了,一樁兩樁的事兒下來,自然越發的離心,老太太就兩個兒子,一個看著不好,不貼心,自然要死死地抓住另外一個,幾十年下來,即使原本不是這樣的,也已經偏心成了習慣,可不就是自己怎麼做都不討人喜歡了嗎。
「真人本就是世外高人,看的通透,說的在理,醫術也是世人皆知,你這樣的本事,那裡用發愁人人喊打,只怕是人人爭著相交呢。「
賈赦說話間帶著隱隱的放鬆,還有一股子淡然,這樣的大老爺是鴛鴦從來沒有見過的,簡直和以前是兩個樣子,他自然不知道在張中行對他分析了一下老太太的心思之後,原本對於母愛,對於老太太喜歡自己很是執著的賈大老爺已經徹底的放下了這方面的奢求了,既然幾十年的時間已經讓這件事兒成了一個死結,那麼自己那是真的沒法子了,更不用說如今正是老二倒霉遭罪的時候,這個時候,老太太只怕滿心滿眼都是老二怎麼辦,只想著怎麼讓老二重新立起來,那裡顧得上自己,就是自己真心說上幾句話,恐怕也會讓老太太認為是自己不顧兄弟情誼,不想老二好。
既然這樣,索性我什麼都不求,不要了,不在意了自然也就不用傷心了。
雖然放棄了討母親歡心這執著了一輩子的事兒很讓人渾身放鬆,可是心裡多少有些不自在,有些空落落的,在這樣的情況下,他下意識的學起張中行的做派,或許是在他心裡,只有這樣的世外高人才能做到真正的解脫,真正的放下。
「虛名罷了,你何必也參上一腳,好歹也是個將軍。「
「我這個什麼都沒有,什麼都不是的將軍難道不也是個虛名?文不成,武不就,這不過是祖宗福澤,我自己是萬萬沒有這樣的本事的,如今我也就只求將來璉兒能有些出息,讓這祖宗的名頭不至於敗壞在我手裡也就是了。「
「璉二爺的事兒我明兒就幫著看看,你這宅子也確實有些不妥當,明日我沐浴更衣,好生準備一番,然後好生的算算,倒是你自己,這身子只怕有的養了,你心裡要有個準備,沒有個大半年只怕是不成的。「
張中行這次來很有效率,已經把賈赦的毛病看了大半了,當然這也是因為他命好,正好在被下藥的那幾天吃了沖的東西,讓那藥性減弱了幾分,也正是因為這樣,所以後來才有那賈琮的出生,張中行對於治好賈赦還是很有些信心的。
兩個人你來我往的說話,也沒有去看鴛鴦一眼,只讓她這麼傻傻的呆在一邊聽著,直到他們說完了這些,賈赦這才轉頭,對著鴛鴦說道:
「你也聽見了,明兒真人要給府里看風水,需要靜靜的呆著,一早還要沐浴更衣,準備的事兒多的很,今兒又是剛來,一路風塵的,咱們也不好太過勞累了真人,你且去告訴老太太一聲,有什麼且等明兒這大事兒了了再說吧,不過是說些道家的事兒這個不急。「
是的,誰讓人家老太太說的理由是要見識一二呢,這可不就是一下子被擠到後面去了嘛,還愣是說不出大老爺的不對來,人家那是為全家負責,早一日把正事兒辦完,才能鬆快不是,更別說這給賈赦和邢夫人看病這最最重要的,接張中行來的目的還沒有辦完呢,那裡輪的上和老太太聊天這樣的閑事兒?難不成你老太太為了自己日子痛快,想找人聊天,連著兒子,兒媳的身子都不顧了?這個罪名想來老太太是萬萬承擔不起的,這樣回去,鴛鴦一點壓力都沒有啊!
鴛鴦想到這裡,嘴角都要偷笑出聲了,好容易忍住了,這才行了一禮說道:
「知道了,奴婢這就去回了老太太去,老太太最是虔誠的,若是知道明兒有這樣的大事兒,必然歡喜的很。「
這也是個壞丫頭。茶盞的蓋子敲擊著桌子,賈赦也好,張中行也好,眼角都含著一絲的笑意,看著鴛鴦慢慢的退身出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