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最真實

第二章 最真實

我家住在這座城市較為逼仄的一個小巷的四樓,租來的房子。從樓上往下看,斜對面一樓有一家精神病院診所,從我們搬來搬去,搬到這兒至現已有兩年。兩年間,我幾乎和各種精神病患者直勾勾地相望,剛開始腦子會常受到衝擊,有點外星人的感覺,直到如今慢慢習以為常。

我想起蒙克曾說過:我像一個病態的生物來到了這個世上,在一群病態的人之中,我的青春就像是一間病房一樣。

是這樣的。

而高二學校專設的放鬆周,就是晚上在班長的帶領下看電影,被賦予愛情親情片太煽情,武打神話片太虛幻,娛樂動畫片太稚嫩的各種猜疑,恐怖片成了最佳選定,於是在男生順勢恐嚇女生,女生真切的尖叫聲中好幾個晚上就這樣度過。

最匪夷所思的是當我看了《午夜計程車》,加上我家房東的兒子也開計程車,也是深藍與黃色相間的車,每個21:00晚自習下,我獨自走到深巷中,有時會有同學並肩而行,我在繁星的相伴中和微弱的路燈下搜尋出鑰匙,像一部盛大的恐怖片,一個驚悚的畫面,那輛計程車就紋絲不動地泰然在我面前,我壓抑著胸口去平和,而腦海中濃重而可怕的鏡頭毫不留情地衝擊我的視線,來挑戰我的承受能力,我長呼一口氣釋然。

暫且不談在這個世界上,就從學校到我家的路上我就發現了許多不同尋常的跡象。

巷子口是一大片垃圾,像是會有一天把最柔軟的地方戳爛,污水四面八方撲開,無限蔓延。

而牆上噁心地寫著:倒垃圾者死全家。

不堪入目。

往裡走住著一對老兩口,總是在我放學的點去大門外面的衛生間,而且我一直不明白兩個人總是直立地站著,一動不動。我一再告訴自己這是可親可敬的老爺爺老奶奶,可那些鬧鬼的事兒不經大腦地就躥到我面前,撥動我的眼睛神叨地提醒我,他們不是人,他們是半夜抓孩子的魔頭,是你能去找拍恐怖片的角色,是小說里常出現的魂魄。

白晝里我還可以算是個光明透徹的孩子,黑夜裡我卻安分不起來。

學習有壓力我承認,可媽媽認為我是異想天開,杞人憂天。我一直堅信魯迅的那句話: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死亡。就像我堅信自己是絕對不會選擇死亡。我相信鬼魂不是無緣無故的,我相信一切不尋常的事物都有其特定或者不尋常的原因。

同時當我埋頭思考牛頓第二定律等一系列簡單的物理作業時竟然都手心出汗,我聽到了房間內只有我一人卻發出了奇怪的聲響,彎腰的檯燈照在我圓圓的指甲上,順著於白花花的牆上投出深深的暗影。黑夜是孤獨是恐懼是一個人的獨唱。我泡了一杯茶,時光就被無限拉長,我看著茶水邊緣的熱氣旭旭升起,爾後不出所料地觸碰到眼鏡了,我的視覺果然有了幾分不清晰。

我又想起昨天晚上做的那個神奇的夢,我不甘心。不相信那個夢境與現實是完全隔離毫無瓜葛,甚至我認為夢境就暗示著什麼或者就是某段生活的寫照,說不定還是我奇特世界的開始。以至於我昨天半夜四點鐘醒來沉溺於夢中,然後穿上大衣坐在桌前將我的夢境記錄在白紙上。

夢中的事我沒有告訴別人,但我依然滿心歡喜又滿是憂心。我用大拇指撐著太陽穴想了想,兒時愛看童話故事,童話故事中很多王子都能跑得飛快去營救公主,在現實生活中我比較喜歡的一首歌叫《黑色毛衣》,而小鳥受傷的話又抵不住人內心的柔弱,我每天一大早就得去學校上學,我喜歡奇思妙想,給自己賦予超能力。難道這一切只能說是巧合嗎?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可事與願違,從那之後白天我一百次的遐想就再也沒能換來夢境一次的回眸。

當我百思不得其解時,奇迹出現了。

平日里只要我不在家,我卧室的門總是關著,我的父母自經以前的一件事後基本不去翻我的東西,可這天放學我剛進門就有一種很強烈的預感:我的房間被動過。我不敢相信地徑直打開門,眼前一陣黑,天暈地轉,然後昏了過去。

「兒時,趁家人不在,偷偷地穿上媽媽的高跟鞋,撲噠撲噠地走到鏡子面前,左看看,右看看,心裡泛起層層漣漪,時光在陽光的罅隙中留下斑斕,臉頰勾勒出茫然端詳出驀然,你突然發現皮鞋不夠油亮,腳踩兩個板凳,夠到了鞋油,又找不到刷子,於是用食指蘸著鞋油來來回回地抹鞋,鼻子下也刷出了鬍子。」尖銳的聲音一口氣說完。

我嚇得後退一步,坐到地板上,「天哪!這是真的嗎?」

「你會說話?這是我昏迷時做的夢你怎麼知道?莫非是你讓我?」

「不,你也聽到醫生說了,你昏迷是因為壓力大勞累過度,再加上貧血。所以今天下午你媽才熬了雞湯,給你補身子。」

「你怎麼會在我房間?」我驚喜若狂瞠目結舌壓低聲音反鎖房門。

這是在我昏昏沉沉醒來后發生的事。

我發現自己躺在床上,桌子上還有剩餘的雞湯,而在我床頭的黑色毛衣上面躺著那個和我夢中一模一樣卻可以說人話的小鳥。

「開門,你怎麼把門鎖了?」是我媽的吼聲。

我慌忙下床開了門。

「澈靈,好點了吧,你今天晚上還得去上晚自習呢,準備準備。」媽媽細心地將我額前的頭髮別在耳後,向房間內望了望。

我立馬回頭,卻驚詫地發現床上連同我的黑色毛衣都沒有了。

「媽媽,我沒事了,放心吧。」怎麼就不見了呢?真是一頭霧水。

來到學校也心不在焉地,我拿出一張白紙,就開始亂寫亂畫,畫眼睛,畫綠樹,畫天空,累了我就閉上眼睛在桌上休息。睜眼后竟發現我不知何時在紙上寫了神鳥,做夢和黑色毛衣,然後我就不由自主地畫上了各種箭頭,它躺在我的黑色毛衣上,證明我夢到裝走那隻小鳥的事是真的,根據它的言語應該還來過我第二個夢境,它會說話且可以流利到如此程度絕對是一大奇事……同桌陌天看到我的連線問我都這麼大了還在玩什麼,我一臉岸然地抬起頭,「我說我碰到一隻會說話的小鳥,你相信嗎?」

「我信,你不是在做白日夢吧。」陌天雖然與我關係很好,但仍有點不屑一顧。

說著他從書包掏出幾盒優酸乳,「給。」然後轉過身,同樣給了奇落和他同桌。

「呦,升級了,不喝袋裝的了。」

陌天像往常一樣說了句:記得喝乾凈后給我,一滴也不準流出。」然後轉身繼續擺弄筆。

是的,陌天在收集優酸乳牛奶袋,至今為止都收集了500多個了。他的書包里每天都會有優酸乳。所有認識他的人都知道,那只是因為優酸乳的代言人是周杰倫,於是自然而然被理解為一種興趣,而真正當人茫然不解問他更具體的作用與意義時,他淡然地就再也沒有說起。有人支持他,有人對他嗤之以鼻,說這是變態,是瘋子。

我再次領悟到流動的空氣也難以拯救人內心不被理解的道理了。

放學零一響,我便一溜煙騎車回家,房間里還是和往常一樣,小鳥我也沒找著,這樣我就更納悶了,壓根沒有心思寫作業,蒙上被子就載頭大睡。

爸爸揚手狠狠打我了,我哭起來掉眼淚的速度好似深夜裡滿天繁星在眨眼,縱然還有一絲陽光灌入我的雙眸,乾枯的枝丫告別往日的藹藹依舊在寒冬中交錯出滿世界的凌亂,我右手拿著小刀放在左手手腕,一路的艱辛與我泛不起波瀾的內心格格不入,爸爸扇了自己一個響亮的耳光,一把奪過小刀,將我攬入懷裡。再心酸的畫面也恍若隔世,在那一剎,我所有童年的不幸全部翻了過去。

我晚上怎麼又做夢了,奇怪的是為什麼這次又夢到了小時候的事,這到底是有什麼預兆呢?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我平均每天晚上都會做一個夢,夢中都是我記憶中小時候發生過的事。

我開始茶不思飯不香,精神恍惚,上課走神,根本就不能專心聽課,更懶得做神賜予理科那些湯湯水水的化學。以突如其來的月考讓我措手不及,果然不出所料,我的成績一落千丈,從班裡的前五名考到了二十幾名。

令人興奮的事情可以數不勝數,令人心煩意亂的事情同樣也可以分為很多類,預料中的,可控制的,難想象的,尤其是頭腦發熱無奈的……

我所處的學校是縣裡的重點高中,但凡考試不如意者,都會被班主任叫去面對面講上一長串被認為語重心長的話,或者嚴重點的會被修理一頓。

而我的班主任更是一朵奇葩,我曾在日記里用這樣一段話描述過他:

你是野地里的一根稻草,你是麥田裡的一陣急風,你是陽光下抱著頭顱的青年,你是在同學碌碌做題時將臉貼在桌子上看,你是會保持在教室後門的一個招牌動作,你是將酒窩隱藏到終於忍不住時才短暫地粲然一笑,你是不經意間就起身徘徊在過道的小時光,你是想起某位同學就會緊蹙眉頭的小趙班主任。

可想而知,他也怪可愛的,我料到了他甚至會不吃飯地給我講一通道理。

他說,現在你一定要抓緊學習。

他說,等到高三就來不及了。

他還要絮絮不止。

可令人愕然的他竟固執地認為可能是我最近身體不適,硬要打電話告訴我家人讓給我買點補藥,這就更加堅定了他是一朵奇葩。在他眼裡我從來都是個五好學生。

媽媽正在貼著面膜愜意地看電視接到電話一聽說我考了二十幾名,暴跳如雷,但她不錯失任何可能性。執意將我領到了醫院,醫生問我感覺哪不舒服,我告訴他我晚上愛做夢,而且夢見的都是我小時候切身發生的事。

「恩?你親身經歷?每天都是?」

我說嗯。

「奧,我給你開一點安神的葯。」

說的好聽,我分明看到醫生一臉漠然地撇了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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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想時光之顛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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