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訣別

第一章 訣別

目擊眾神死亡的原野上,終將開出野花一片。

遠在遠方的風比遠方更遠……

——題記

夜色籠罩了雲荒,冷月從慕士塔格背後升起,漸至中天。

月影與白塔的投影在水面重疊。

「各部請就位,準備出發。」白瓔手握韁繩,抬頭看著頭頂的月影,吐出了命令。隨同出發的冥靈軍團發出齊齊的呼應,紛紛翻身上馬,騰出水面。一時間,無數影子遮蔽了月光,宛如夜幕里騰起虛幻的雲團。

「太子妃。」一襲紅衣來到她的馬前,抬起頭彷彿要說什麼。

「赤王?」白瓔勒馬回頭,略微有些詫異,「此次赤之一部留守無色城,赤王不必跟隨。」

「屬下知道。只是……」紅鳶點了點頭,眼神猶疑,欲言又止。

「怎麼?」白瓔敏銳地察覺出赤王有些不對,然而千軍待發,對方吞吞吐吐,她沒有時間繼續詢問。

「等回來再說如何?」她對著紅鳶微一點頭,便絕塵而去。

赤王站在原地,望著白衣女子的背影,將緊握的手鬆開,嘆了一口氣。算了……算了,還是等太子妃回來再說吧,此刻若說了,只會白白擾亂她的心神。她沉吟許久,直到那些人馬都已經去得看不見蹤影,才轉過頭,悄然離開了無色城。

明月在頭頂蕩漾,水波瀲灧。

赤王走在鏡湖水底,看著水上影子一樣的人世,不由有些痴了。隔了萬丈的水面,上面的一切都彷彿浮光掠影般捉摸不定——世上的種種變遷,其實也就像浮雲在水面上投下的影子那樣變換無定吧?忽然間,百年來的每一個細節都浮出了記憶,死去多年的赤王站在水底,月光從頭頂射落,清冷的輝光穿透了她空無的身體。

在這樣的光與影中,她張了張口,一首多年未唱的歌,就這樣低低從唇中吐出:

縱然是七海連天,也會幹涸枯竭。

縱然是雲荒萬里,也會分崩離析。

這世間的種種生離死別,來了又去,有如潮汐。

可是,所愛的人啊……

如果我曾真的愛過你,那我就永遠不會忘記。

但,請你原諒——

我還是不動聲色地繼續走下去。

「紅鳶。」一曲未畢,便聽到有人低喚她的名字——觸電般地回頭,看到的卻是俊朗的鮫人醫者。海皇的巫醫不知為何離開的復**大營,來到了無色城外。自從在鏡湖大營出乎意料的重逢以來,這些日子他們秘密來往,彷彿回到了熱戀的少年時。

歌聲還在水底回蕩,他靜靜凝望著她,彷彿是在凝望著許多年前那個美麗的赤族公主。

「治修。」她輕輕答應,伸手去和他悄然相握。

他右手虛握成拳,讓冥靈女子的手在自己掌心保持著宛若真實的形態,眼裡複雜的情感如同潮水般漲落不定——是的,百年前各奔前途后,他們都不動聲色地繼續走了下去,為了各自的信念,誰都不曾回頭。

但是,卻沒有想過在那樣長的道路之後,他們居然還能在這一刻再度相逢。

冷月的輝光照射到水底,清冷的光芒中,冥靈女子靜靜依偎在鮫人醫者的懷裡,兩人的身體都是冰冷的,然而卻有熱情彷彿地底的火一般噴發。赤王埋首於初戀情人的懷裡,無形無質的淚水,接二連三地滾落。

許久許久,各自無言。

「紅鳶,你告訴太子妃了么?」終於是治修先開口,打破了沉默。

紅鳶微微一震,嘆息了一聲,搖了搖頭:「太子妃,今晚要帶兵前去葉城,將皇太子殿下的最後一個封印迎回無色城——海皇病重垂危,這樣的消息若讓她得知必然會心神大亂。我想還不如等她歸來,再找個機會婉轉告知。」

治修卻是苦笑了一聲:「算了,如今不說也罷了。海皇已經走了。」

「走了?」紅鳶大吃一驚。

「離開了。」治修抬頭看著極遠的方向,眼神複雜,:「我今晚特意來告訴你的也就是這個——還是不要再和太子妃說海皇的病情了……因為今日傍晚,他已經和女祭離開了大營,去了哀塔。」

「哀塔?」紅鳶詫異地抬頭,「就是你們一族的聖地么?」

「是啊,怒海之上,號稱『轉生之塔』的哀塔。」治修彷彿也在回憶著什麼,喃喃,「居然去了那麼遠的地方……」

那不僅是鮫人的聖地,也是上古雲浮人的聖地——傳說中,每一個雲浮翼族在未成年之前,都會在儀式中被祭司抬上塔頂扔下。在急速的墜落中,讓凜冽的天風和心底的恐懼吹開翼族少年背後的雙翅,能在落地之前展翅飛起的,都成了真正的雲浮人。而那些無法完成「展翅」過程的,就這樣活活地摔死在了海面上。

所以,這座見證過無數上古翼族第二次「誕生過程」的黑塔,就被稱為了轉生之塔。而在雲浮人離開雲荒大陸后,哀塔卻保留了下來,成了海國鮫人的祭天場所,由女祭在塔內供奉龍神。

「海天之戰後,哀塔不是已經荒廢了么?」紅鳶不解,「你不是說海皇的身體已經極其衰弱了么?這個時候,他還去那裡做什麼?」

「不知道。」治修的眼神空茫起來,「紅鳶,我有一種預感……我覺得海皇不會再回來了。或者說,回來的也不會是原來的海皇。」

「什麼?」紅鳶一震,「海皇會死?」

「天人尚有五衰,海皇有怎能永生不死?」治修搖了搖頭,嘆息,「何況這一次在白塔頂上和破壞神交手后,海皇的傷勢非同小可,不過是在拖延時間罷了——以他的性格,又怎能容忍自己躺在病榻上奄奄待斃?」

紅鳶愕然:「海皇到底受了什麼樣的傷?你能診斷么?」

治修的雙手絞在一起,眼神變化,最終搖了搖頭:「不能。那是內外併發的可怕傷勢,外部似乎是破壞神的力量造成的,而內部……內部,我也不清楚。」他頓了頓,「但是,海皇稱身體內的那種黑暗力量為『阿諾』。」

紅鳶也覺得不安:「連你也救不了他?你是海國最好的醫生啊!」

「恩……」治修緩緩搖頭,「可是這樣的傷,已非針葯所能及——所以溟火女祭才會帶他去往哀塔。」

「那他去了那裡,又準備做什麼?」紅鳶蹙眉,「那裡有更好的醫生?」

治修緩緩搖頭:「我不知道,前方戰況吃緊,龍神遠赴東澤率領族人戰鬥,長老們和碧事先都毫不知情。海皇離開得很突然,只有溟火女祭跟著。」

「真是任性……」紅鳶搖頭,「幸虧我們皇太子不像他。」

「海皇性格孤僻,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治修苦笑,彷彿忽地想起了什麼,「我在他的掌心曾經看到過一個奇特的金色五芒星符號。但奇怪的是,僅僅過了一天,再去診脈的時候,那個痕迹已經不見了。」

「怎麼?」紅鳶詫異,「你覺得那個東西有異常?」

「是啊……那個東西,彷彿是某個奇特法術留下來的。我懷疑海皇傷勢的起因可能與這個有關。」

「與五芒星相關的法術有很多。」紅鳶沉吟道,「正位還是逆位的?」

治修努力回憶了一下:「逆位。周圍有一圈向著中心流動的『卍』字花紋。」

「『卍』字花紋……」紅鳶長久地沉吟,最終卻只是搖頭,「法術方面的造詣我遠不及皇太子殿下,等回去請教他吧。」

治修輕嘆:「反正都已經走了,問又有何用?」

「就算走了,也未必不能重逢。」紅鳶輕嘆,想起同為貴族之女的太子妃一生的種種際遇,不由心下黯然。

「是,就如你我,雖暌違百年,陰陽相隔,卻也終究還有重逢的一日。」治修將她攬在懷裡,輕撫她虛無的紅色秀髮。

外面雖是戰火綿延,久別重逢的兩人卻就這樣在水底靜靜依偎,彷彿所有的時光都在身邊停止了。

然而,一聲巨大的裂響忽然把這一刻的靜謐打碎了!

「看,那是什麼!」紅鳶抬起頭,指著頭頂忽然間變色的夜空,臉色大變,「那……那是什麼?月亮呢?月亮沒了!」

一道巨大的影子,正在慢慢地橫亘過他們頭頂的水面,彷彿一片可以遮蔽天空的烏雲。水上傳來低沉的鳴動,彷彿雲荒大地上正有什麼東西在暗夜裡起飛,扶搖直上,震動天地。

「伽樓羅!」治修的臉上瞬間全無血色,「是伽樓羅出動了!」

冷月下的伽樓羅,彷彿一隻可以吞食天下的巨鳥,在瞬間脫離的白塔頂端,振翅飛起,迎向了北方的冥靈軍團。

它一動,那些從帝都地面升起,逐漸向艙底收攏的紅線瞬間斷裂。

「主人,內丹煉製還只有九成,」在驅動伽樓羅的剎那,金座上的瀟開口道,語氣中帶著猶豫,「現在就出發迎敵,是不是太……」

「瀟,來不及了,」然而黑暗的艙室內,那雙金色的眼眸卻是直直盯著北方的盡頭,看向那裡悄無聲息飄來的一片灰白色雲層,「空桑人已經來了——瀟,這將是你第一次真正作戰。調試機器,進入全面的戰鬥狀態!」

「是。」瀟的聲音微微顫抖。伽樓羅金翅鳥隨即發出了一陣奇異的鳴動,金色的波光一掠而過,彷彿有極大的力量無聲無息地開啟了。

那片從北方九嶷騰起餓雲霧迅速瀰漫過來,灰白的一片,其中隱隱浮現出無數沒有面目的冥靈戰士。似乎也不想打草驚蛇,那一支死去的軍隊在離開無色城后迅速掠低,在為首的白衣女子的帶領下,如風一樣地貼著水面席捲而來,悄無聲息。

整個帝都的軍隊,居然無一人發覺。

「右舷攔截——出發!」雲煥低喝一聲,金翅鳥化成一道閃電,在冷月下迅速地掠出——沒有人能形容它的速度,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它便從帝都上空消失,緊接著出現在百丈外的鏡湖上,貼著水面迅速地迎上來襲的軍隊。

如果說和裝備精良的滄流軍團相比,空桑冥靈軍團的最大優勢在於魂魄移動的輕靈和無所拘束,那麼在眼前這個龐大的機械面前,他們卻毫無優勢可言——伽樓羅完全突破了「實體」的限制規則,將速度提高到了驚人的、接近虛無靈體活動的極限!

「伽樓羅!」看到金色的閃電滾滾逼近,白瓔脫口低呼了一聲,卻並不慌亂——出發之前他們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藍夏,你帶領他們去葉城迎接殿下!」金色的光芒映照得冥靈如同虛無一般,白瓔在隆隆巨響里回頭,迅速下令,「我來阻攔它!」

「可是,太子妃……」藍夏也看了呼嘯前來的伽樓羅,微一遲疑。

「走!」白瓔厲叱,反手拔出了光劍,手腕一轉,銀白色的劍芒便吞吐幾達十丈。她握著光劍,直視著逼來的可怖巨物,語氣不容置疑,「你們先走,我斷後!」

「是!」軍令如山,藍夏無法違抗。一揮手,那些漫天的冥靈戰士的身形便隱沒在夜幕里,轉頭繞開了伽藍帝都,向著葉城飛奔而去。

「咦?」伽樓羅里,發出了詫異的聲音,「他們的目標……不是帝都?」

葉城?雲煥的目光隨著那些冥靈的走勢,投向了遠處的城市——副都葉城正處在炮火的硝煙中,赫然成為了海岸上最耀眼的一顆明珠。

破軍心裡一動:難道,這些空桑人是為了……

「主人,小心!」瀟忽然發出了一聲驚呼。被精確控制著,巨大的伽樓羅在千鈞一髮之際反轉,貼著水面呈螺旋形後退。整個機械發出了巨大的轟鳴,彷彿有什麼割破了外殼。

「主人小心,對方很強!」瀟厲聲警告。

金光散開之後,夜幕里一襲白衣浮動,獵獵如風。

「你的對手是我,師弟……哦,不,雲少將。」白衣女子手執光劍,攔在伽樓羅前方,聲音冷定。浮雲和冷風從她身側掠過,新一任的女劍聖銀鞍白馬,長發在風中如雪飛揚,宛如神仙中人——那一瞬間,伽樓羅里的人眼神微微出現了一絲變化。

空桑這一次的將領……居然是白瓔?

夜空中新一代女劍聖風采逼人,凌厲中帶著無限的溫柔——很多年以前,那個馳馬仗劍行走於雲荒的前代劍聖,應該也是這般風采吧?事到如今,劍聖門下還是避免不了同門相殘?

瀟詫異與雲煥在這一刻的沉默,但卻不敢催促,只是下意識地將周身的殺氣散開。真是反常……主人這樣的人,居然也會有遲疑的時候。

她看著不遠處的那個女子,臉上的表情複雜變幻著。

——短短數月前,葉城的西市裡,自己還曾被這個人和海皇所救。不料到了今日,她們卻要成為生死相搏的對手!

「瀟,」短暫餓失神之後,雲煥終於開口,「開始。」

金座上的傀儡遲疑了一下,低語:「主人,瀟請求你,就由瀟來完成這次的攻擊吧。」

「哦?」雲煥微微詫異,「為何?」

瀟微微顫了一下,輕聲道:「主人心裡有猶豫……瀟能感覺出來。所以,還是請讓瀟來吧——空桑的太子妃,當代的女劍聖,足可擔當伽樓羅的第一個對手!」

雲煥低下頭去,眼神在手腕上游移,許久才無言點了點頭。

白瓔已經逼近了伽樓羅,她全身彷彿籠罩在一層極其明亮純白的光芒下,右手上的戒指發出奇異的光芒,那種光芒注入了手裡的光劍,劍芒凌厲吞吐而出,宛如閃電一般驟然劃破了黑夜,幾乎達到了十丈!

「啊?後土!」瀟大驚,伽樓羅緊急拉起了右翼,幾乎成直角側身退避。

白色的閃電從不到一丈之處掠過,強大的力量逼得伽樓羅外層的金色殼子劇烈戰慄,宛如一陣細碎的波浪延展。瀟隨即迅速放平了機翼,伽樓羅一狂風一樣的速度迴翔於九天之上,金光從內射出,呼卷而來。

白瓔急速勒馬,掉轉劍芒——今光和光劍相擊,發出了轟然的巨響。

好陰毒的力量!只是一擊,便能感覺到其中蘊含的血腥怨氣,白瓔愕然低叱,眼裡露出殺氣。隨著心意的轉變,後土的光芒在她指間大盛,她執劍飛向了空中的金色巨鳥,下手不再留情。

伽樓羅巧妙地回閃,移動速度甚至在天馬之上。然而,彷彿對於白瓔手上神戒的光芒幽邃顧忌,瀟始終不敢操縱伽樓羅過分逼近。她被固定在金座上,眼睛緊閉,然而臉上的表情卻在不停地變化。幾番短兵相接后,雙方相持不下。

後土的力量融合在光劍里,護之力量和劍聖一門自古相傳的精神寸寸融合,發揮出了從未見過的強大力量,令伽樓羅里的破軍都悚然動容。這樣的白瓔……恐怕瀟未必是對手。

瀟操控伽樓羅迴翔與夜幕,彷彿下了什麼決心,刺入她眉心的金針微微一動,伽樓羅一個轉折,金光忽然大盛,彷彿旭日瞬間燃燒。

金光散開后,夜空里赫然出現了九個太陽!

「九分身?」白瓔失聲,看著一剎那將她保衛在其中的九個一模一樣的伽樓羅。

——從比翼鳥開始,滄流帝國的征天軍團便有了分身攻擊的方法,但僅僅限於兩重分身而已。然而她卻沒有想到,伽樓羅金翅鳥居然可以一次性分裂出那麼多的分身!

一聲呼嘯,九個伽樓羅展開了雙翅,從不同的角度凌厲地撲了過來,每一個的體內,都吐出了一道強烈的光!

白瓔整個人從天馬上凌空飛起,宛如一縷變幻不定的白風,在強烈洶湧的金光里閃電般飛翔。很快,她的身形就被雷霆般到來的金光淹沒無蹤,只有白色閃電般的劍光不斷割裂黑夜,從中四射而出。

劍聖一門最高劍技:擊鋏九問。

問天何壽?問地何極?人生幾何?生何歡?死何苦?情為何物?輪迴安在?宿命安有?蒼生何辜?

——九招直可驚動天地的劍術,被空桑當代女劍聖手執光劍當空而舞,揮灑凌厲,割裂了伽樓羅的金色光芒。

「叮叮叮……」幾聲長短不一的金鐵交擊聲之後,金色的雲轟然散開。

伽樓羅四分五裂,失去了控制,在也止不住去勢地直跌下雲霄!

「主人!主人!」金座上被固定的傀儡竭盡全力想平衡機械,然而九個分身卻還是急速墜落。她的臉色灰白,嘴唇劇烈地顫抖——伽樓羅的力量過於巨大和詭異,即使是人機合一的她,還是無法在首戰中獲勝。

整個雲荒大地都被驚動了,無數人從夢中驚起,仰望夜空——

「九個太陽!夜裡有九個太陽!」

「天啊……太陽墜落了!」

「雲荒的末日到了么……」

傾盡全力發出九問之後,白瓔力竭,也向著大地墜落,連控制自己身體都已經做不到了。幸虧天馬機靈,展翅一個迴翔,急速沖向地面,將墜落的女子負起。

她匍匐在馬背上不停喘息,回顧直墜鏡湖的四分五裂的伽樓羅。

——很奇怪,雖然方才一擊使出了全力,她卻感覺到後土的力量有些衰竭。完全不如前段日子,在神廟之上對抗破壞神的時候強大。

這……究竟是為什麼?明明在那一戰里,自己並未受傷!

然而喘息未平,眼角餘光里,她卻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一幕——在分裂成九塊墜向鏡湖的剎那,在湖水上方不及一丈之處,那架被擊潰的伽樓羅忽然又重新發出了盛大的光芒!

水上之日,耀眼無比。彷彿被某種強大的力量重新控制,裂成九塊的伽樓羅在同一時間停住了去勢,在水面上不足一丈之處停了一瞬,忽然間齊齊反彈,如同九輪旭日迅速升向夜空——只是一彈指的工夫,便升到了伽藍白塔的頂端,從新合為一體!

然而,重新凝聚成形的伽樓羅,卻有些奇怪——那些原本四射的光芒,彷彿都被什麼力量控制著,向內反吸而入。那種力量是如此邪異,甚至連伽樓羅金屬的外殼上都無法反射出此刻高空冷月的光輝。

「瀟,」端坐在金座上,軍人的臉色冷肅,聲音低沉,「還是我來吧。」

鮫人傀儡臉色蒼白地坐在他背後,臉上的神色羞愧而複雜。

方才一瞬連出九劍,已然差不多耗盡了全身的力量。白瓔伏在天馬的背上喘息,暗自握緊了光劍,手上的後土神戒在不安地鳴動,彷彿提醒著她某個可怖的東西正在接近。這種感覺……這種感覺,實在太過於詭異。到底是什麼?

「咔!」輕輕一聲響,懸浮於高空的伽樓羅忽然打開了——巨大的平台緩緩升起,一個戎裝的年輕將領出現在金色巨鳥的頭頂上。

「白瓔師姐的劍技,實在令人佩服。」雲煥現身於夜色中,浮雲從他身側掠過,他的聲音卻比風更冷,「難怪師父會選擇你做新劍聖。」

再度於同門面前說起師父,他的聲音卻平靜而漠然。他的眼眸也已然變成了璀璨的金色——那一瞬,白瓔根本無法把眼前這個握有毀滅天地力量的冷酷軍人,和沙漠里那個跪在墓前哭泣的同門聯繫起來。

雲煥的變化如此巨大而深遠,令人一眼看去隱隱驚駭——難道,真的是魔的力量,由內而外地侵蝕了他的心?

「你,你用什麼來驅動伽樓羅的?」白瓔勉力從天馬上撐起身子,眼裡露出憤怒的光芒,「居然驅使如此陰毒可怖的力量!」

雲煥俯視著腳下的萬丈大地,漠然答道:「驅動伽樓羅的,是數十萬帝都新死的冤魂——可惜,似乎還是不大夠,等回去還要……」

「住口!」白瓔厲叱,眼裡露出了殺氣,「我要替師父清理門戶!」

「清理門戶?也對,我都忘了現在你和西京才是當代劍聖。」雲煥的唇角忽地浮起一絲笑意,側目看著這個純白的女子,「不過……師姐,你所具有的,無非是後土和劍聖雙方的力量,算起來只是和我勉強相當而已——如今伽樓羅已經極大地損耗了你的靈力,你以為現在和我交手會有勝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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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訣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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