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相逢總是天公巧
次日。
清晨,南風意醒來沒多久,便聽得艙門被拍得乒乓山響。
他昨夜與季滄笙在甲板上分別後,並沒有再往郊外山林去,狂症一直沒有發作,他難得的得了一夜好眠。故而如今被人這般無禮敲門,也不似往常那般煩躁易怒。
他打開門,門外西靈一張小|臉正沖他笑得燦爛,興沖沖地對他道:「小南,我和小季要去謫仙樓看姑蘇才子的聚會,一起去吧?」
南風意冷淡道:「不去。」說罷便要關門。
哪知西靈眼疾手快,「啪」地一下支住門,笑嘻嘻地道:「去嘛去嘛,悶在船上多無聊。你要是呆在船上一天,還得勞煩李掌柜的替你送飯,給人家添麻煩不是?小季在等著你吶,你若不去,她可是會不開心的。」
南風意心生不耐,暗運玄功,手上發勁欲把門強行關上,卻不料西靈早看透了他的意圖,面上依然笑得燦爛,手上也暗自用勁硬抵著門。兩人一時竟較上了勁兒,僵持不下。
「阿靈。」季滄笙忽然從船艙拐角處轉出來,她見兩人較勁情形,不由有些吃驚,「……啊,南少俠是不願去么?」她似乎有些失望,但旋即又微笑道:「既然南少俠不願,阿靈你也莫要強人所難。咱倆一塊去就行了。」
南風意見她微露的失落神色,莫名竟不願她如此,依舊是鬼使神差,鬆了手上的暗勁,脫口淡淡道:「沒有。一道去吧。」
「……哎?」西靈一時愣住,睜大眼睛瞪著南風意,暗道怎麼這才轉眼間的功夫,這人就改了口?
季滄笙顯然很高興,道:「那再好不過。南少俠既願同行,便收拾一下,我與阿靈在岸上等你。」
西靈被季滄笙拖走,一路腹誹,他就說英雄難過美人關,小南那廝見了誰都一副悶騷冰山樣,唯獨對著小季便輕易投降,嘁!
不過果然是前世情深似海,以至於轉世了,沉淵潛意識裡也不願句蕤難過。小南和小季,這一世似乎頭開得不錯啊?
站在岸上,西靈想著南風意和季滄笙,不由竊笑,那副偷著樂的表情落在季滄笙眼裡,頗為詭異。季滄笙忍不住道:「阿靈,你在笑什麼?」
西靈「嘿嘿」一笑,悠悠哼道:「雲一緺,玉一梭,澹澹衫兒薄薄羅,輕顰雙黛螺……」
季滄笙立時紅了臉:「你……」昨夜的事,竟教他看了去?
西靈笑得曖昧:「小季,莫非你有了心上人?受了相思之苦?否則唱什麼李後主的《長相思》啊?」
季滄笙嗔道:「休要胡說!那是我從師姐處聽來的,胡亂哼個調子戲耍而已,哪裡有什麼相思之苦?」
西靈眼睛一亮:「那麼是你師姐受了相思之苦?」
季滄笙被他問住,有些遲疑:「這個……咦?說得有理,莫非真的是……」她沉思片刻,忽然醒悟,自言自語,「啊,果真如此……敏蓁姐和俞師兄……我之前竟絲毫沒有察覺……」
西靈眼見季滄笙恍然兼有懊惱的神色,聽她言語,心裡便明白了個七七八八,只怕是這姑娘口中的師姐和師兄成了一對,而她卻一直被蒙在鼓裡,如今後知后覺,後悔錯過了調侃那二人的時機吧?
季滄笙念及尚敏蓁,覺察出師姐的心事,正歡喜她心有所屬,卻又想起東海一別,不知何時才能相見,一時喜意又轉為淡淡傷痛,面色也落寞起來。
西靈見她臉色不對,不知發生何事,原先想接著揶揄她與南風意深夜獨處的話語也不便出口了。
所幸南風意很快便跟上,西靈才趕緊岔開了話題。三人同行,一道往姑蘇城裡走去。
姑蘇城中,謫仙樓大門緊閉,原來那孟夏之聚要未時才開辦,如今樓中夥計正忙碌布置場地,閑雜之人不得入內。然而便是如此,門前也已有許多人在等候,只望能第007章|第007章|第007章鳳姿,年少煥然。
那白衣青年大步邁入一座,「啪」地將劍放於桌上,朗聲道:「掌柜的,來一壺雨前龍井。」舉手投足間,十足瀟洒不羈,風采懾人,一時竟將諸人震在當地。
掌柜的見來人不凡,急忙應聲,飛快轉到堂后,親自取茶去了。
那白衣青年正等茶來,忽聞身後傳來驚喜女聲:「白大哥,是你么?」
青年回頭,定睛一看,頓覺意外:「你是……敏笙妹妹?」
季滄笙見沒有認錯人,頓時欣喜萬分,激動道:「真的是你,白大哥。六年不見,別來無恙?」她指指身邊空座,「過來這邊,一同坐吧。」
白衣青年也覺萬分驚喜,起身來到季滄笙一桌坐下,細打量季滄笙片刻,朗聲大笑道:「哈哈,六年不見,小敏笙出落得越發水靈了,大哥幾乎都認不出你來了。」
季滄笙臉色微紅,臉上滿是遇到故交的歡欣笑容,道:「白大哥說笑呢。白大哥才是越發風神俊秀,光彩奪目了。」
白衣青年哈哈一笑:「小敏笙倒變得能說會道了。」他見同桌的還有西靈和南風意,便拱手笑道:「在下姓白,名孟虛,字畫影,杭州拂劍山莊門下。不知兩位如何稱呼?」
白畫影?!
南風意麵色不動,心中卻是一驚,不由多看了面前白衣人一眼。白畫影?
如今武林後起之秀中,白畫影可謂聲名赫赫。其乃六大門派中拂劍山莊的少主,莊主白漸海唯一的兒子。除去其非凡出身,使其名揚更有那一身不俗的修為。
《天機筆錄》載其詩號曰:
劍凝八荒雲霰飄,辰飛六|合銀影搖。
畫影長吟動風色,九星連誅起蒼濤。
神兵畫影寶劍,暗器「九星連誅」,江湖中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未及弱冠之齡,單人匹馬,一日不到便挑了太行山黃沙七寨,時隔多年,仍為世人所津津樂道。
如今親見其人,果然是如江湖所傳,風采不凡,容止出眾,看那天生一對桃花目,只怕人說風流不羈,也是不假。
南風意不動聲色,淡淡道:「原來是白少莊主,久聞少莊主大名了。在下南風意。」
西靈卻盯著白畫影,微微眯眼,若有所思,並不答話。
季滄笙見狀,不由奇怪地看了西靈一眼,這小子怎麼反常得緊?竟沒有搶著介紹自己,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她見西靈沒開口的意思,便連忙替他道:「白大哥,這位是西靈,與南少俠一樣,是我的朋友。」
白畫影點頭,見西靈一直盯著他看,不由一挑眉,笑道:「西靈小兄弟為何一直盯著白某不放?莫非白某臉上開了花?」
西靈見那熟悉的挑眉動作,霎時福至心靈,醒悟過來。難怪他覺得這白畫影眼熟,原來這廝根本就是當年四殿星君之一白|虎星君的轉世!
白|虎星君生性風流不羈,惹得不知多少女仙傾心,天帝為此還大傷過一段時間的腦筋。後來聽說他情劫臨至,和另外三殿星君下凡歷劫去了。沒想到,竟轉世成了白畫影!
西靈一時不由感慨,他只不過下界半個多月,居然就碰上了四個天庭神仙的轉世,這世界還真小啊。
他聽了白畫影的問話,便也同樣一挑眉,笑嘻嘻回道:「白老哥臉上倒沒開花,不過卻有一道指痕,有些破壞相貌,小弟一時好奇,便看住了而已。」
另兩人不由將視線落在白畫影臉上,果然看見淡淡一道紅痕,似是指甲劃過,偏在左顴骨邊上。
季滄笙見那紅痕,不由奇道:「真的……白大哥,這指痕是哪來的?」
白畫影摸|摸臉,大大方方地道:「是一個姑娘划的。」
「一個姑娘?她為什麼要划你?」季滄笙十分驚奇,「她與你有仇?」
白畫影頗為自得地笑道:「非但不是有仇,而且還很喜歡我。」
季滄笙不解:「喜歡你,怎麼還會在你臉上劃一道疤痕?」
白畫影見她單純得如一張白紙,那樣的風流之事竟一時不好意思說出口,握拳在嘴邊假裝咳嗽了一下,回頭叫道:「掌柜的,我要的茶好了沒有?」
季滄笙見他避而不談,不由好奇心起,追問不休,直把個白畫影問得支支吾吾,尷尬萬分。這天下的事兒就是這般奇妙,有些人是那樣單純,如同那無暇的白玉,讓你不忍污染了那份純凈,讓你相形之下,恨不得回爐重造。白畫影風流慣了,平時被江湖兄弟們問起那鶯鶯燕燕的事兒時,還長談得緊,但如今面對著單純的季滄笙,竟覺得窘迫不已,幾乎招架不住。
西靈見白畫影被追問得狼狽,不由幸災樂禍,端了茶「哧溜」喝了一大口,放下茶碗,悠悠道:「小季啊,我告訴你吧。這年頭,女人的心思就是這麼難以捉摸。打是親,罵是愛,要是有哪一位姑娘咬你一口,或划你一下,就是喜歡你,要是對你恭恭敬敬,以禮相待,才是不喜歡你吶!」
白畫影瞠目結舌,這西靈小兄弟未免太過大膽,這種話怎好在姑娘家面前說?他瞟一眼一旁的南風意,見他不動如山,面色如常,彷彿對這樣大膽的言論早已經習慣了,心中不由對西靈刮目相看。
這小兄弟雖然年幼,但閱歷卻是十分豐富啊!人不可貌相,古人誠不欺我!
不知西靈若知道此時白畫影心中所想,會不會吐出一口血來。
而季滄笙聽了西靈言論,忍不住反駁道:「你又不是個姑娘,怎麼知道她們的心思。我也是女子,卻絕不會做出這樣的事來。既是喜歡對方,何以無端傷人,不循禮數?」
西靈默,瞟一眼白畫影,發現他也是臉色有些不自然。兩人同時腹誹:這等打情罵俏的閨房樂趣,小敏笙你怎麼懂?
但他倆絲毫沒有給季滄笙普及常識的打算,很識趣地閉嘴,就此揭過這段插曲。
白畫影見季滄笙還要在剛才的問題上糾纏,便連忙岔開話題,道:「對了,敏笙,你怎麼會在此處出現?可是方掌門要你出島辦事?」他口中的方掌門,即是清涼仙境現任境主,方芝遙。
季滄笙面色頓時一黯,道:「白大哥,你以後莫要再叫我敏笙啦。我……我已被逐出師門,不得再用『敏』字輩號,如今該改回本名,你便喚我滄笙吧。」
聞言,南柯的眼神微閃,她果然是清涼仙境內境「敏」字輩的弟子。
而白畫影則大驚,濃眉倒豎,「你被逐出師門?這是怎麼回事?」
季滄笙見南風意與西靈都望著她,驚覺自己一時大意,竟不慎當著他倆的面,將實話說了出來。方才自己所說,與當初她對二人介紹的自己的身世,大是不合呀!
然而白畫影緊逼追問,她無法推脫說另找時間再講,她心想日後還須與西靈一道,對方遲早會知道真相,而南風意……她直覺南風意不會對她不利,便索性將自己的遭遇真相都攤開講明了。
季滄笙道:「阿靈,南少俠,對不起,上回我對你二人所說的身世,其實大有隱瞞。我……我原來是清涼仙境的弟子。」她深吸一口氣,緩緩道,「家師乃清涼仙境前任境主,家師辭世后,由師伯繼任掌門之位。上個月,在清涼仙境弟子一年一度的會武比試上,我……我一時錯手,將師伯門下弟子打成重傷。師伯一怒之下,便將我封殺五靈,逐出了仙境。」
這番話,有真有假。季滄笙心中苦楚,卻無法說出真相。她沒有告訴三人,冷露遙去世前,是將清涼仙境掌門的信物清涼境戒傳給了她,而非方芝遙,方芝遙如今任境主之位,皆是因使計逼她讓出掌門戒指。她也沒有告訴三人,她將方芝遙弟子打成重傷,乃是中了方芝遙和唐敏琦的毒計,讓她在清涼仙境弟子面前,落得個「不忿讓出境主之位,遷怒殘害同門」的罪名。
往事不堪回首,萬事已成定局。她怨、她恨、她不甘、她痛苦,卻只能將它們全數埋藏心底。世人不會相信她的說辭,她也不願給清涼仙境抹黑,畢竟那是養育了她十餘年的師門。
但在說著謊話時,在把罪過歸到自己身上時,冷露遙飽含期望的殷切眼神,方芝遙步步緊逼的無情脅迫,唐敏琦添油加醋的刻薄嘴臉,尚敏蓁等幾位師姐師兄敢怒不敢言的忍氣吞聲,還有其他同門被蒙在鼓裡的橫加指責……歷歷往事都如數浮現在腦海里,讓她恨得幾欲咬碎銀牙,怨憤、委屈、想要厲聲指責上天對她的不公。
有誰能聽得出她話音里的掙扎?有誰能聽得到她心中流|血的聲音?
季滄笙不願再提那段夢魘般的記憶,幾句提過便罷,努力要將自己的心緒從憤恨冤屈與不甘無奈中抽離出來。
白畫影緊皺濃眉,道:「只不過是失手將同門打傷,何以罪至封殺五靈,逐出師門?」
季滄笙低頭,似是心灰意冷,道:「白大哥,這之中曲折,你有許多不明……如今事已成定局,就莫要再追究了。即便你再怎樣抱不平,我也不可能再重回清涼仙境。」
白畫影一窒,無話可說。這確是事實,這本是清涼仙境的內務,他一介外人,的確沒有資格去替季滄笙翻案。他不由長嘆一聲:「……罷了。那如今你可有地方可去?」
季滄笙抬頭,勉強一笑:「我臨行之時,敏蓁姐讓我去投奔終南山翠微山莊的蕭莊主。如今阿靈和我正是要去終南山呢。」
白畫影道:「只有你和這位小兄弟?」
季滄笙見他面色微冷,不知何故。她瞟一眼南風意,尋思他雖然答應同船,到了揚州后卻未必答應一路同行,對白畫影的問題便遲疑地點了一下頭。
白畫影頓時板起臉,道:「從蓬萊島到終南山,千里之遙,你二人皆是年少,敏……滄笙你又無五行法術傍身,怎能如此莽撞地上路?」
季滄笙苦笑:「不上路又如何?哪裡去找保護我倆的人?白大哥,你也不必憂心,我與阿靈小心些,必不會出事。我雖無法用五行法術,但好在昔日外家劍術練得不錯,想來足夠防身了。」
白畫影搖頭:「滄笙,江湖險惡,豈由你樂觀揣測?」他沉吟片刻,道,「這樣,我與太乙居士有重陽之約,本也是要到終南山去的。我便隨你二人一道前去,提前去見見那老頭兒罷了。三個人,路上也有個照應。」
季滄笙連連搖頭:「那怎麼成?再過兩個多月,便是白老夫人的大壽。白大哥你若去了終南山,只怕趕不及回來祝壽了。」
白畫影笑道:「這個大可不必擔心。我們路上走得快些,當可在兩個月內趕到終南山。太乙老頭兒有匹青海驄,日行千里,我借了來,必不會誤了時日。」他頓了頓,又道:「滄笙,你莫要再推辭。少時若不是你,只怕我如今已是枯骨一架。你於我有救命之恩,如今你身處困境,我怎能不出手相助?」
聽到白畫影提起的舊事,西靈眼睛不由一亮,視線在白季二人之間一個逡巡,而南風意則微微皺起雙眉,竟莫名有些生悶。季滄笙哪裡知道那二人的心思,見白畫影這般篤定,便放下了心,有些欣喜地道:「白大哥若能同行,那是再好不過了。」
白畫影同行一事既定,之後半天時日,四人都在茶肆之中笑談渡過。眾人從白畫影口中得知,原來他也是來看謫仙樓孟夏之聚的。白畫影的摯友蘇枕河——六大門派中姑蘇蘇府的三公子——乃是姑蘇才子中的翹楚,已有數年奪得「姑蘇第一才子」的稱號。白畫影浪蕩江湖,許久不見好友,月前想起孟夏之聚將至,便興起來訪故人了。
而在西靈好奇心起的追問下,白畫影也將季滄笙少時相交的一段往事說出。原來,白畫影於六年多前,曾意外中過屍毒,遍尋名醫而無人能解,眼看就要英年早逝,白漸海憂心愛子,也不知使了何種手段,竟找到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天機子師徒。
天機子只留下莫名其妙的十一個字,「蓬萊有木,可解百毒,肉白骨」,便飄然而去。
白漸海依字面揣摩,便攜白畫影往蓬萊島清涼仙境求醫。冷露遙聽完他的請求后,沉吟許久,答應替白畫影驅毒。外人看來,只道是蓬萊島有神奇草木,可解白畫影身上奇毒。但只有白畫影自己知道,自己所喝的解藥,乃是季滄笙的血液。
季滄笙每隔兩日便放小半杯血給白畫影服下,一直持續了三個月,白畫影身上的毒性才徹底清除乾淨。兩人也在那三個多月的時間裡,成了極好的朋友,結成異性兄妹。
冷露遙告誡白畫影,不可將他喝的解藥其實是季滄笙的血液這件事告訴任何人,哪怕是至親。白畫影心知季滄笙的不凡,立誓絕不說漏半句。故而事到如今,除了冷露遙、白畫影與季滄笙,沒有人知道季滄笙的血液其實是木行之珍——句芒血。
如今面對西靈與南風意,白畫影也自然不會將這秘密全盤托出,只是含蓄道那時在蓬萊島求醫,季滄笙日夜看護,曾數次救他於病危,算得有救命之恩罷了。
南風意見季滄笙與白畫影相談甚歡的模樣,不知為何,心中竟是不大舒坦。他端起茶,沉默地喝著,從頭到尾沒有再說一句話。而這副樣子落在西靈眼裡,自然是覺得大有意味。
西靈咂巴咂巴嘴巴,隱露幸災樂禍之色,心道,果然是前世債,今世還,當年句蕤苦戀沉淵,不得其回應,雖說之後於神魔大戰中得知沉淵心意,卻也已是油盡燈枯,憾然轉世。而這一世,句蕤也不知算不算翻身,只怕也要讓沉淵嘗嘗這情愛的苦處。
這冥冥中情債因果輪迴,果真是奇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