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誰怕誰
滿江紅扶穩紅蓮,也大吼一聲,沖向烏豺。在二人快接觸的一剎,飛腿踢向他的小腹。湘人悍勇尚武,他從小耳濡目染,這一腳倒也學得像模像樣。
烏豺牛高馬大,雖然笨拙了點,畢竟是練武之人。見滿江紅近身時抬腳,早猜出用意,當即手一伸,把他腳踝託了起來。
滿江紅哪裡敢讓他抓住,扭身收腳,借一衝之勢,從烏豺身旁竄了過去。兩人位置互換,滿江紅跑上了人行道,背後就是商鋪,無處可退。眼看著烏豺張開雙臂惡狠狠又撲過來,心一橫撞了上去。
兩個人頓時扭打成一團。基本是你踢我一腳,我還你一拳,完全成了街頭的潑皮鬥毆。
聽到拳頭砸到皮肉的「嘭嘭」響,幾個老人和婦女都不敢看了,抹眼淚道:「造孽呀!這樣下去,這個小夥子只怕要被打死。」
「唉,烏豺跟邴豹學的鐵臂功,仗的就是力氣大,拳頭狠。小夥子不該和他硬碰硬,要躲閃才是。」有幾個約微懂行的人也發出了嘆息。
可惜了,這樣仗義的一個年輕人,不死只怕也會被打殘廢!
烏豺本是打街架出身,雖然後來學了點武功,卻不用心,這一亂打起來,早把那些招數忘到九霄雲外去了。饒是如此,身大力不虧,他一拳砸下,呼呼帶風,不可小覷。
滿江紅被打得連連後退。他一拳只能令烏豺身子晃一晃,而烏豺一拳卻要令他後退好幾步。藏在手心的錐子也只第一下讓烏豺吃了點小虧,但這廝皮粗肉厚,幾乎不受影響。幾個回合下來,滿江紅被逼得脊背貼住了牆,錐子也被打掉了。
烏豺吼聲連連,按住滿江紅一通狂打。滿江紅手忙腳亂地護頭護胸,抽冷子就是狠狠一拳回敬。
幾分鐘過去,街上眾人欣慰地發現,滿江紅並沒有被打倒。
十分鐘過去,烏豺氣喘如牛,手腳明顯慢了。滿江紅卻不受影響,反客為主,打得烏豺連連後退。
再過幾分鐘,烏豺根本站都站不穩,無還手之力。
滿江紅卻越戰越勇,拳頭雨點般落在烏豺身上,好象打沙袋一般。
最後一記兇猛的肘擊,搗在那廝胸口。
烏豺龐大的身軀頓時仰天倒下。
哇……眾人發出驚喜的叫聲,這結果是誰都沒有想到的。
烏豺雖然力大拳狠,但這般暴風驟雨的打法,很快體力被耗盡。要命的是,滿江紅不給他喘口氣的時間。而滿江紅在一番近乎自虐的煉體之後,體力之強,遠超一般武士。而且他發現,在剛才這種瘋狂狀態中,對方拳頭落到身體某處,隨著撞擊力向縱深傳遞時,一瞬間清流就會出現,將這股力量分散導向全身。
全身的面積是拳頭面積的百倍以上。烏豺五百斤力道的一拳打下,被分散百倍之後,相當於滿江紅全身各處只承受了五斤力道,比按摩都輕。
這好比擂鼓。越大的鼓槌,越不容易把鼓敲破。因為接觸面大,力量被分散。而只用一根針,輕易就能把鼓面扎破。雖然所用力道不大,但針尖細小,力量凝聚在了一點,造成那一點上的破壞力驚人。
普通氣功師敢鐵槍頂喉,胸口碎石,鋼刀斬體。但除了絕頂高手外,沒有誰敢讓人用針扎。刀砍可以,但不能割,也是因為這個道理。
瘦長臉抖抖嗦嗦夾著雙腿,將烏豺和矮子拖進麵包車。烏豺七竅流血,渾身淤青,臉腫成個爛豬頭,連神志都不太清楚了。矮子站不起來,是用雙手撐地爬到車旁的。他們耷拉著腦袋,目光畏縮惶恐,不敢多看滿江紅一眼。局面明擺著,如果說這三人是豺狼,那滿江紅就是獵豹,絕對有撕裂他們的能力。
麵包車歪歪扭扭開走了。
街上的人好似大難臨頭一般,慌慌張張收拾擺在店外的東西。不一會兒,這條街上便空蕩蕩沒有一個人,連遊客都跑得乾乾淨淨,家家商鋪關門閉戶。
長喘幾口氣后,滿江紅把陳吳氏攙進屋。
「你快跑!海神幫的人就快來了。」這女人推開滿江紅。
滿江紅不作聲,打了一臉盆水,擱到她面前。紅蓮則乖巧地翻出一條毛巾,在臉盆里搓乾淨后,替媽媽擦臉。
「小夥子,你是紅蓮的救命恩人,快帶上她跑吧,跑得越遠越好。紅蓮,你快叫哥哥。哥哥是好人,以後你就跟著他,要聽話。」
紅蓮不作聲。雖然滿江紅救了她,可畢竟是個陌生人,這一聲哥哥怎麼好出口!
「紅蓮,你快和哥哥跑呀!再不走,邴龍邴虎邴豹來了,會把我們全部殺了的。小夥子,我把紅蓮託付給你了。這娃命苦哇……」
聽了這好像臨終遺言的一番話,紅蓮抱住媽媽「哇哇」哭了,淚水簌簌流下。她還只是個孩子,對生死懵里懵懂,卻知道如果連媽媽都死了,這世界上就再沒有親人。還能有誰陪伴她晨昏風雨,相依為命?
「我不走,我死也要和媽媽在一起。」
「走!」陳吳氏聲嘶力竭地吼起來。她一把推開紅蓮,撲通就朝滿江紅跪下了。
「我求求你們,趕快逃吧!」
滿江紅鼻子一酸,趕緊去扶,陳吳氏卻死活不肯起來。他咬咬牙關,長吸一口氣,道:
「大嬸,你放心。有我在,就不會讓任何人欺負紅蓮。你們呆在屋裡,不要出來。」
言畢,滿江紅抄起一張方凳朝外走,隨手帶關了門。
雖然是白天,外面卻猶如鬼域。街上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鹹鹹的海風從街角吹來,捲起一地的紙屑草葉。
回頭看,紅蓮正隔著玻璃窗望向自己,臉上掛著淚花。那雙微紅的大眼睛里,流露出驚恐、感激、信任,甚至還有依戀。
不必細瞅,這條街上的每一塊玻璃後面,肯定都有一雙眼睛正注視著這裡。
滿江紅把凳子擱在人行道上,大馬金刀地坐下。
他沒有被剛才的勝利沖暈頭腦,以為自己是李元霸轉世,能力敵一幫一派。也不以為自己是蘇秦張儀,能憑三寸不爛之舌退百萬雄兵。拍屁股走容易,留下的紅蓮母女就只能等死!「大丈夫死則死矣,不到山窮水盡魚死網破,豈可臨陣脫逃。」這話好像是花戎說的,此刻卻不由自主地從腦海中冒了出來。
自己雖然微不足道,背後卻是天龍研究院。敢動自己,就是不給研究院面子。
連花戎那樣驚天動地的人物,都只能遠遠窺探,研究院的實力可想而知。
相較而言,如果說研究院是海里的大白鯊,海神幫就是溝里的一條小泥鰍,絕對不敢招惹這位恐怖的鄰居,否則早闖到院里打秋風去了。
剛才鬧出這麼大動靜,應該有耳目向院里報訊了,說不定報訊的就是警署的人。三公里路,幾個保安開車只要幾分鐘就能趕到。
他從襯衣兜里掏出皺巴巴的研究院出入證,撫平后掛在胸前。幾顆紐扣全崩掉,左袖更是被撕成了布條,幸好這寶貝疙瘩還在。適才幾個小混混不曉得自己身份,等下海神幫的大佬來了,見到這張證件,總該有所忌憚吧。
我豁出去了,誰怕誰呀!
他微閉雙眼,運起無名訣,在想象中驅逐身體的疲乏。臉上的青腫漸漸消退,酸痛的肌肉漸漸恢復如初,充滿力量。午後的陽光穿過大樹枝葉,斑斑點點灑在身上,使他好像沐浴在聖光中的年輕牧羊人,正聆聽天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