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蓮子青如水
自己一頭扎進死胡同,連常識都忽略了。
地面上的人也承受了一個大氣壓,相當於身體承受四萬斤力,可沒誰覺得行動不方便。因為人生活在空氣中,本體有壓強,所以這種壓力就抵消掉了。水中的魚也如此。
如果是一個真空物體,承受的壓力就結結實實不打折扣。想一想歷史上有名的馬德堡半球實驗,拉開兩個抽光空氣的半球,整整動用了一十六匹馬!
下潛150米,只是增加了15個大氣壓,相當於每平方厘米承受30斤力。滿江紅磨出一根埠一厘米見方的小鐵棍,跑到健身室拆下杠鈴上的鐵餅做實驗。把小棍立在身上,再把鐵餅壓在棍上,發現完全能夠承受每平方厘米100斤的壓力。曾見過「鐵槍刺喉」的表演,雖然不無取巧成分,但表演者的承受能力也絕對遠在自己之上。
他本想跑到十裡外的海濱浴場試試,想通這一切后又興味索然。靠潛水達到煉體效果,至少要下潛到五百米深處。而人的肺部因為充滿氣體,在水下三、四十米就會被壓成桔子大小。他可沒有撈珍珠的興趣,僅僅為了能下深海而先練出一付鐵肺。
第二天氣溫陡降,滿江紅換上長衣。沒想到紅蓮找到了研究院,門衛也不通報,直接把她送到滿江紅宿舍。她拿出緊抱在懷裡的一個包裹,解開一層又一層的毛巾,揭開鋁盒蓋子,裡面滿滿的餃子竟然還有餘溫。
她神情怯怯的,好像一隻小鹿,秀氣的小臉有些蒼白。風大天冷,這三公裏海邊盤山路,也不知道她是怎麼走過來的。
「哥哥,你趁熱吃吧。這是我和媽媽包的。」
滿江紅怕嗓子還未恢復,聲音嚇著她,便拿出紙筆,寫道:「謝謝你,紅蓮妹妹!」
紅蓮眼圈一紅,提起筆刷刷就把「謝謝你」那三字劃掉了,過一下,又將「紅蓮」那兩個字也劃掉了,然後斜靠書桌,低頭咬緊嘴唇不作聲。
滿江紅連忙打開電視機,她不看;搬出一摞雜誌,她也不理。就這麼杵在那裡,嘴角撇了撇,眼睛開始有淚光閃動。
滿江紅生怕下一刻她就「哇」一聲哭出來,變戲法般把好大一張白紙遞到她眼皮下,上面滿版只寫著三個字,「好妹妹」!
紅蓮破涕為笑,一把搶過紙,疊好放進口袋,又舉袖擦了擦眼角,仰面說道:
「哥哥,圓鼓鼓的餃子是媽媽包的,帶花邊的餃子是我包的呢。你快吃吧。」
滿江紅雖然不太餓,這時也只能舉起筷子猛吃。一邊狼吞虎咽,一邊嗚嗚點頭。紅蓮聽得出他是在讚揚餃子好吃,臉上笑得更甜了,一邊好奇地把玩撂在桌上的手機。見此,滿江紅放下筷子,教她調出遊戲屏幕。
紅蓮很聰明,三兩下就學會了操作,玩得很投入。她神情專註,時而緊張,時而抿嘴偷偷地笑,時不時還把頭擺一下,甩開垂到眼帘前的一縷劉海。
滿江紅心疼地瞧在眼裡,心道,這才是一個天真純潔的女孩子該有的神態呀。
吃過餃子,紅蓮告訴滿江紅,海神幫真的改名字叫海蟲幫,再不敢收她家的保護費了。被撞出一個洞的牆壁是隔壁張老頭家的,海蟲幫也賠了兩千塊錢。今天上午張老頭砌牆,把一地的碎磚準備丟到垃圾堆去。紅蓮見不少磚沾上滿江紅的鮮血,就要了下來。
「蓮子,你當那是金磚呀!」滿江紅不解地問。這還是今天說出的第一句話,發現聲音恢復得比預計好,只是有點啞而已。
紅蓮白了他一眼,心道,哥哥蠢死了。
然而,誰也料不到,滿江紅這句話無心成讖。在不久的將來,這每一塊血磚的價值,遠超金磚。再過許多許多年,每一塊血磚的出現,都能掀起一場戰爭,令王國傾覆。它們也有了一個新的名字——聖血石!
但是此刻,這兩個傳說中的人物,一個傻不愣登地摸不著頭腦,一個羞紅了臉,輕手輕腳地收拾飯盒。
又坐了一陣,紅蓮要回去了,堅決不肯滿江紅陪同回鎮上,說風大得很,哥哥身體還沒養好,不準出門。
作為認下妹妹的禮物,滿江紅把手機送給紅蓮,她歡天喜地收下。
滿江紅堅持陪到大門口,目送她小小的身子挾著飯盒,偏頭斜肩頂著海風遠去,鼻子不禁微微有些酸了。走到公路的第一個拐彎處,紅蓮停下來,轉過身大喊了幾嗓子,然後雀躍著消失了。
風中傳來銀鈴般的笑聲和隱隱約約的話語:
「我有哥哥啦!紅蓮終於有哥哥啦……」
滿江紅呆了,良久才轉身回去。
採蓮南塘秋,蓮花過人頭。低頭弄蓮子,蓮子青如水。
好妹妹,有哥哥在一天,就會呵護你一天,不讓你再遭受任何欺辱!
海邊氣候多變,第三天又風和日麗。
聽門衛電話中說有人來找,滿江紅還以為紅蓮又來了,興沖沖地跑到門口。只見一個黑黑瘦小的人坐在門衛室里的條凳上,歪著頭縮著肩,地上還擺著一個人造革的皮包。
「朱叔叔!」他又驚又喜。
「嘿嘿,小滿,你比我高半個頭了。」朱雀微笑著站起來,一隻手拍拍滿江紅的肩膀。
「到裡面休息吧,朱叔叔。」滿江紅伸手想替朱雀拎過皮包。
「嘿,不用了。叔叔只是順路來看你,還有事情要辦。我們到海邊走走吧。」朱雀一側身讓過,指指大門外。
「朱叔叔,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裡的?」一路上,滿江紅大惑不解。
「我去看過你姥姥了。你上個月給她匯了一筆錢,上面就有單位地址。」
「她還好嗎?」
「老人家身體很好,就是閑不住,還早出晚歸挑擔賣水果,說是給你攢錢娶媳婦。」朱雀停住腳步,從包里掏出一張照片。
照片上,白髮蒼蒼的姥姥咧嘴笑著,袖手背靠著一棵柳樹,後面是滿江紅生活了二十年的茅屋。早些年姥姥還一頭青絲,後來兩鬢開始灰白,現在竟然有如霜蓋。那棵樹也是小時候為他種下的,說是「長生樹」,誰爬都要被姥姥用竹桿趕。凝視著照片,滿江紅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掉下。
「老人家叫我把這錢捎給你,說自己年紀大了,用不了什麼。你出門在外要注意身體,該花錢的地方不要省。」朱雀把一卷錢塞進滿江紅手裡。
那一千八百塊是滿江紅試用期第一個月的工資,三個月轉正後將猛漲到三千塊。他把這筆錢寄出去一個多月了,沒想到轉一圈后又回到自己手中。
「老人家還要我帶一句話給你。一等人忠臣孝子,兩件事讀書耕田。」
這是除花戎外,再一次聽到提醒自己選擇道路的箴言。但對未來,滿江紅還沒有清晰的概念,所以沉默半晌后,告訴了朱雀自己近期遭遇。
畢業后他病了,經常咳出血來。同學們漸漸都興高采烈離開,空蕩蕩校園裡,他一個宿舍一個宿捨去收集丟棄的舊書舊報,感覺身子輕輕的,好象在飄。每天除了收舊品賣錢,勉強吃點東西,大部分時間就在床上靜卧,用意志力和病魔搏鬥。
他相信,除了頑固的器質性病變外,所有疾病都能被意志力征服。這樣熬了半個月,身體竟然好了。其實到現在也沒搞清楚,患的是肺炎還是簡單的支氣管炎。本來也想回家看姥姥,為了節約路費,就直接到東方市找工作,進了天龍研究院。再後來,和海蟲幫打了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