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六十三 死局

67六十三 死局

在一片死寂中,眾人只能聽到產房裡混雜著j□j的詭異音樂,以及方澗流不止的嘔吐聲。就連白醫生見到這樣的場景也面無人色,只有顧城越和文曲還算能保持鎮定。

濮陽涵幾乎是憑著意志才能站著。這裡濃重的血腥味和邪氣對血統清正的他而言就如同身置毒氣之中。儘管看上去並無異狀,但從他指節發白的拳頭就能看出體內氣血紊亂造成的痛苦。

這個地方就好像一個巨大的蜘蛛洞,從踏入的那一刻開始,他們就已經被蛛絲牢牢纏住,進退不得。

接待小姐笑容甜美,眼中滿溢著幸福的神色,「按照現在的繁殖速度,族人的數目很快就會增加數倍,而且我們的生存也將不再限於蠻荒苦寒的地區。那時候所有的雄性就都沒有存在的必要……我想也會有很多女人願意接受我們的,不需要父親就能生育,還有什麼比做母親更幸福的事情呢,」

「簡直胡說八道!我父親在哪裡?你們對他做了什麼!」濮陽涵強行提起一口氣,手中凝出劍形向對面的女姜直刺過去,清氣發出悅耳的清鳴。文曲悄悄地勾了勾嘴角:

這道劍氣已有游龍之形,可見濮陽涵雖不過弱冠,卻有相當修為。除了天賦之外,想必濮陽的家主也在這兒子身上下了不少功夫,說不定濮陽澈早就想到了自己有一天會突然撒手人寰,整個家族便要落在獨子肩上。

劍是好劍,使劍的人也是不弱,可惜……

他面對的,並不是普通的妖魔鬼怪。

劍刃擦著她的脖頸而過,抖出一簇血花,將白色的連衣短裙染紅了半邊。不知為何,就在她受傷的同時,產房中的響聲頓時安靜了下來,嬰兒的咀嚼和笑聲,產婦的j□j……都停止了。

「不好。快走。」顧城越彈了彈指尖,喚出紫青色的靈火在前引導,一把拉起方澗流往來時的方向奔去。跑了兩步嫌方澗流速度太慢,索性把他直接扛在肩上,卡得方澗流本來就翻江倒海的胃差點直接吐在他身上。

可是哪裡還有路出去?

本來並不遠的出口已經被無形的屏障封死,兵器和符咒都無可奈何。眾人看向文曲,後者只是聳聳肩:

「我都說了嘛,這是個死局……我們逃不掉的。」

這語氣彷彿在說今天晚上去吃燒烤一樣輕鬆。白醫生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領,「我們這麼多人,包括你自己……你對人的性命,就真的這麼無所謂?」

「我……當然無所謂。」文曲依舊笑眯眯地看著白醫生因生氣而泛上血色的臉,「我是仙人啊。就算在這裡被妖怪吃掉,大不了魂魄回天,花上幾千幾萬年再塑一個身體就是了。但你們就不好說了吧……特別是顧城越,他的魂魄去了幽冥間,那位脾氣不好的冥主大人會不會放他入輪迴可就沒準……」

文曲的聲音慢慢弱了下去,不知為何,他有點心虛。

白醫生的眼神慢慢黯淡下去,好像在被荒涼一寸寸淹沒。文曲突然覺得自己做了後悔莫及的事,那巧舌如簧的舌頭竟然打了結,不知應該選擇哪一個詞來說。

人類可以重新輪迴,神仙只要再塑身體就好了,而自己只有這一世。

最開始想的是要為那個人報仇,但這一世太過於漫長,時間已經超出了他的精神和身體的極限。原本以為只要依靠仇恨就能支撐下來,但活得越是長久,見過越多的人,總有人不吝付出點滴善意,如滴水般侵蝕他的決心。

如那人所說,瀾,你終究還是太過良善。

即使他有逆天而長生的勇氣,最終也沒有為了復仇而不顧生靈塗炭的決心。

白醫生在心裡嘆了口氣,臉色卻是從未有過的釋然,撒了緊揪著文曲的手,「既然如此,沒用的神仙就滾到一邊去好了。」

「你要做什麼……」文曲突然發現,原來神仙還是有一個名為「心」的器官,因為此時它正在胸腔里鼓動得好像要跳出來一樣。不詳的預感在大敲警鐘,幾乎要把他的頭震暈,但話到嘴邊卻發不出聲。

「一進來的時候我就感覺到了,這個醫院下方應該有一個陣圖,陣眼中心有什麼類似於法寶的東西在維持它的運轉。這個陣圖我認不出來,但它的氣脈流動我大致清楚。唯一和普通陣圖不一樣的地方是……它是活的。」白醫生從針囊里取出所有的針,針尖在靈火之下幽幽泛著紅光。

「活的……?」文曲心中頓覺不妙。早在上古之時,曾有神魔以活人為祭,驅動巨陣。但此種陣圖就連文曲也只是聽說,從未見過,難辨真偽。就算真的存在,想來也定是艱深繁複無比,非神魔不可駕馭。先不說上古之時的神魔是否還能存活至今,哪怕真有,要坑殺千萬人在如今也絕非易事,在此之前怎麼可能一點消息都聽不到?

文曲心念轉動,半信半疑,見白醫生拿出針來,本能地握住他的手腕,「你想做什麼?這陣圖非同小可,我也從未見過,你不準……」

不準什麼?

「這瘟疫非同小可,我不准你來。」青衣男子語聲溫柔,神色卻異常決絕,說完便轉過身去,像是不想看見對面的人一臉擔憂而心生動搖。

「可是……」那張臉……那張臉不正是白醫生的樣子?只是相比現在更多青澀,也更多幾分……人色。

「聽話。」青衣男子重了重語氣,似乎這是重到極點的話了。一臉擔憂的少年也只好低頭禁了聲。

恍惚之中看到的場景太過於真實,文曲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握著白醫生的手腕太久。對方眼中染上了一層薄怒,卻又掙扎不開。

「我對陣法雖比不上文曲大仙精通,但醫理還是略懂一二。凡是活物必有經脈氣血,必有要害命門,只要能暫時克制這個陣圖的行動,我們就能找到破綻,藉機逃出這個困局,才有活下去的指望。」白醫生甩開被握得生疼的手腕,將銀針末端握在手中,念動口訣,針尖的紅光開始漸漸蔓延,直至染紅全部針體,猶如在鮮血中浸過一般。

「您這是要……將這個陣圖的氣脈鎖住?」此時濮陽涵已經看出了端倪,卻不敢相信有人敢用如此離經叛道的方法來破陣。將符咒打入針刀之中已是極為精巧的技術,更別說在施針之時不能出一點差錯,否則整個陣圖就會頃刻崩塌,所有人都死無葬身之地。

「現在沒別的辦法,不妨一試。請放心施為,我來護法。」顧城越與白醫生對視一眼,隨即變換手勢,將所有人籠罩在屏障之內,「女姜既非妖魔,也非人類,道術和仙術對他們她們應該都沒有很大作用。不過煞氣似乎還能抵擋一段時間,在此之前如果出不去的話,我們都會死在這裡。」

「下針最重要的,是神定、手穩,心無旁騖。」

那個人說過的話,彷彿就在耳邊一般清晰。手中的針刀他已經用了數百年,不知殺過多少人,救過多少人,從來不曾猶豫半分。

將神識散開,就算不用視覺也能捕捉到氣脈遊動的方向。行針猶如對弈,對方是敵,他要智取,只能趁其不備之時步步佔領要地,等到對方發現被四面圍困之時,已落入網中動彈不得。

這道理並不難,但手下的功夫卻不是隨便哪個大夫都能有的。

「咦?」正在閉目調息的濮陽涵陡然感覺到一陣輕鬆,像是一直壓在胸口上的大石不見了一般。再看周圍眾人,不僅顧城越的臉色好轉,就連方澗流等也明顯看上去有了血色。

「陰邪之氣開始消散。白醫生果然妙手。」始終縈繞不去的嬰兒囁嚅之聲已漸漸聽不到了,陣圖中心的力量明顯衰弱下去,以這個速度,不過片刻時間,他們就可以自行衝破陣法而出。

「你們別說話。」文曲的聲音聽起來竟然十分焦躁不安,和平時優哉游哉的樣子相去甚遠。濮陽涵一轉頭便見到他滿臉陰雲,正在給白醫生擦拭額上滲出來的汗珠,「他的情況……不太妙。」

這……不對勁。

摒棄身體知覺之後,讓自己漂浮在神識中,憑著對氣脈的感知尋找穴點。剛開始只是無傷大雅的嘗試,沒想到竟然奏效,他便大膽起來。但越是繼續,越覺得事情不妙。

這陣圖的設計,和人類太過於接近了。

他簡直就有在一個活人身上行針的感覺。慢慢地封住這個「人」的四肢經脈,再下一步是軀幹要穴,最後會把心脈封死……

而人類是有痛覺的,哪怕在昏迷之中,身體也會本能地反抗。可他每一處落針都沒有感到抗拒的力量,這太不同尋常了……

行針已經到了最後一步,只要這一針落得准,這個陣圖就徹底「死」了。

可是手上的針刀彷彿比千斤更重——一種醫者的直覺在他腦中叫囂,不能落,不能落!

「呲!」

最後一枚針刀落下,眼前的場景在一瞬間煙消雲散。醫院也好,產房也好,嬰兒也好……哪裡還找得到,只有四野茫茫,天空一輪滿月高掛,清輝映地如霜。

「我們上當了。」顧城越的聲音沉了下來,淡淡的黑色煞氣在他身周瀰漫,「剛才所見都是幻境,而我們沒有一個人發覺。」

「此言差矣。剛才所見並不是幻境,至少不全是。」

月光之下有人徐徐而來,地上身影與凡人一般無二。那人分明帶著笑意,卻令人感到骨冷齒寒。

「這個小小陣圖也是我花了許多心思才設下的,本以為可以消磨你們幾天。想不到有高人出手,手法當真精妙,值得一贊。不過,濮陽小公子,你還認得在那邊的那個人么?」

濮陽涵半信半疑地順著他所示方向望去,果然模糊見到一人仰面卧在地面平坦之處。那人氣息全無,全身上下各處穴位都被銀針封死,哪裡還有活路可言。

就在此時雲破月現,月光灑下,濮陽涵稍一定睛,頓時面如死灰:

「那是……我爹……濮陽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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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殮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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