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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扇門——
漓魍突然有點希望這裡發生的事情可以是永遠了。她看著圍牆邊上翠綠而茂密的芒果樹,視線的餘光看見那個少年的側臉,突然臉就有點發熱,好像是臉紅了。她心不在焉的跑著,髮絲遮掩著臉上的一片緋紅。雖然說這麼近的距離他們不是沒有過,這個場景也不是第一次了,但是漓魍還是有些心頭髮熱。
她知道自己於他來說只不過是人生之中的一個過客,他們之間有的也不過是微弱的精神結合罷了,隨著時間的遷移終有一天會斷開,然後淪為陌生人。只是會留下曾經是他的嚮導、夥伴的記憶,不會留下什麼特別的。
她只想珍惜這短暫的共度時光,給自己也給對方留下一些特別的記憶——雖然這裡只是幻境,軒壹幾乎是不可能知道——,她實在不甘願自己這樣喜歡的一個人對自己的一次次示好不為所動,並且在多年以後回憶起自己來只是一些和其他人並無差別的回憶。
這也許便是執念了。她也很清楚這些事情。可惜她的執念要比凌霜強上許多許多倍,並不是一個念頭便可以輕易消除的類型。就像渲染到白布上的墨一樣,一旦濺上了,便只有撕破才可抹去了。
她所處的空間很快便顫動起來,漓魍閉上眼,又張開,嘆了口氣。就是明知道,她也逃不掉再經歷一次的命運了。雖然她可以刻意去克制,但所謂的『命運』大抵便是不可忤逆的無法逆轉的註定的事情。漓魍承認這個心魔跟隨自己很久了,自己也不止一次因這件事悔恨了。
可是當真正要再次面對的時候,論誰都會在這個時候退縮吧。畢竟人再怎麼堅強,也有內心在抗拒著的東西。
空氣中飄散著的並不是意料中的甜膩的點心味,而是一股帶著些許腥氣的清爽的海風,就這麼迎面拂來,帶著點刺骨的冰涼。他們面前的不再是那片布滿了糕點的處處危機四伏的空間,而是一片浩瀚無際的大海,海水是那樣透明,毫無污染,澄澈得像最精純的藍寶石鑲嵌於此。
少女的身形也在此時飄然而至,彈指丟出幾個蛋糕炸彈,咯咯笑著。那幾個炸彈裡面蘊含的濃濃的火藥味是以往的好幾倍,看樣子這個幻境心魔的實力是與自己相符的。漓魍這樣想著,甩出幾張撲克牌來,捲起來的水浪迅速吞沒了炸彈。
「竟然是p級的嗎?還真是看得起我們。」軒壹說。他好像還沒有搞清楚情況,並不明白這裡究竟是怎樣級別的對戰。他就要撐開結界,誰料連結那裡驟然傳來一陣猛烈的精神衝擊,哪怕並不及靈鳳的五分之一,卻也足夠對付精神力匱乏的哨兵了。漓魍一把推開軒壹,用一個水與冰疊加的防禦魔法護住了他。
「……我不想把你卷進來,抱歉了。「漓魍輕輕說道,把手放在防禦魔法上,微微嘆息了一下。她很快便盯著律櫻甩出的愈來愈近的炸彈,踮地躍起,長鐮一揮,鋒銳的光芒便將炸彈在空中劃成兩半,爆炸的火光衝天,炸開一片煙雲。
好幾個炸彈爆炸開的硝煙和聲勢絲毫不弱於槍炮師,甚至猶有過之。漓魍嗆了幾口煙,難受得直咳嗽,她看向煙霧中央,律櫻淺紫色的髮絲依稀可見。海水好像被這場爆炸驚動了,轟地濺起萬丈高,海水在水天相接出出現了一條黑線,越來越近,就像馬上有一場恐怖的海嘯要爆發一樣。
「呵呵,小孩子還真是小孩子呢。「律櫻的聲音響了起來,因為含著什麼東西而顯得有些含糊不清,但語意表達的淋漓盡致了,雖說她沒有刻意用輕蔑的語氣訴說,也能聽出那一份不放在眼裡的輕蔑,」就是同一個級別,剛剛邁入這個層次的你,要如何與已經在巔峰的我抗衡呢?「
「聽你這麼說,我倒是更有興緻了。反正,只要有水在我便不用擔憂!「漓魍道。她扛著長鐮飛躍而出,她終究還是沒有凌霜那番在空中的如魚得水,水花在空中充當了踏腳板,讓漓魍一步一步躍入高空。那柄長鐮上散發著森然的殺機和冰冷的寒意,她對誰都有可能收斂,唯獨律櫻她絕對不能收斂分毫。
長鐮彷彿能吸食周圍的空間之力,鐮刀周圍有好多空間裂縫,都是搖搖欲墜的裂縫。律櫻淺笑,也沒有什麼輕敵的意味,葉片飄然落下,好像一場美麗的葉雨。那些葉片里都藏著致命的殺機,只要一命中便是死亡的命運,怎麼都逃不掉。
水托著漓魍一步步升上去,很快便和律櫻站在同一個高度了。她透過旋轉的葉片,盯著面前笑意吟吟的少女。她看上去有幾分不爽的意味,水花四濺,竄起的水花好像一道迷宮,飄飄悠悠地懸浮在半空之中,構繪出一道道岔道。這是一道迷陣,一道在絕對領域裡構造的迷陣。
這個時候漓魍尚未選擇變身,她明白變身後會失去許多的可變性,還是這樣便好,p級的實力縱然沒有變身也是十分不容小覷了。她的長發飄起,傲然站在一片水色之中,好像是水中高貴的公主,被所有的水擁戴。
律櫻似是十分不在意地晃悠在迷陣之中,那些捲起的水花根本碰不到她,在離她沒多遠的地方便被葉片構成的屏障隔絕在外了。確實如她所說,對於已經半隻腳踏入那個級別的她來說,這點攻擊真的如同撓痒痒一般沒有絲毫需要刻意防禦的必要。
不過這裡再怎麼說也是漓魍的領域,她的地盤,要說用起來最順手的,還真是取之不竭的水魔法元素。水花凝聚出幾個人的模樣,分佈在迷陣的各個角落,而她本人則退了不少距離,舉起瞬間更換的木質法杖,吟唱起來。
水藍色的元素環繞在她的身旁,隨著一組組音節吐出,元素也越來越多。她飛快地丟出幾卷銘刻著咒語的捲軸和幾瓶藥劑,以它們作為媒介施展開來這個禁咒。
這個吟唱用時挺長,水之迷陣已經被破了三分之一,開始搖搖欲墜起來。吟唱終了,天空中原本平平和和的水元素暴動起來,倏地繪畫出了一個巨大的六芒星陣,一個由禁咒魔法構造的龐大的領域驟然之間展開了。
空間遲緩、停頓了那麼一瞬間,繼而律櫻的行動減緩了許多,好像是電影里的慢鏡頭一樣,每一步都是慢於常速,每一步都好像耗盡了全身的力氣一樣,卻怎麼都跨不出多大步子。她身邊的葉片也慢了下來,漸漸掉落在地上,失了生機,慢慢地開始枯黃。
見此,漓魍才露出滿意的笑容。這樣能夠完美抹殺律櫻——哪怕不是真人——的機會僅此一次。
水之所以不容易被打碎,是因為它靈活而善變。冰之所以堅硬,是因為它捨去了水的特性。兩個元素本就是存在著互換的關係,低溫情況下的水是冰,高溫情況下的冰是水。如此浩瀚的海上,這取之不盡的靈活的水,律櫻要完全逃脫,就是沒有這個領域也難以成功。
這個計劃至少還是完美的,它限制了一切的危險性。而從一開始,漓魍的目標便不是打敗律櫻,而是將其擊殺在此,這才足以泯滅部分的仇恨。她還需要真人的一條性命,才能夠算是完全釋然。她這個人有些時候,固執的可怕。
漓魍衝上,整個人消弭於領域之中,悄無聲息,好像化作了水的一份子。她手持的並不是那柄長鐮,而是一柄淺藍色的流紋流竄的戰矛,看上去與魍魎的有幾分相像。她踏著步子,在水流的隱藏下,很輕鬆地來到了律櫻的身後。
長矛狠狠扎入少女的胸膛,穿出身軀的矛尖還旋轉著未散去的冰藍色鬥氣。漓魍猛地把長矛抽出,帶出了鮮血和碎肉,卻沒有傷及內臟。這個層次,身體里流動的能量已經保護這些重要器官保護得很難一擊刺穿了。所以就算胸口被捅了個貫穿傷,律櫻也只是猛地咳嗽起來,咳出好幾口大口的鮮血罷了,並沒有就此香消玉損。
葉片又活絡起來,它們在一瞬間劃破了領域,直逼貼著律櫻的漓魍。但也僅此而已,禁咒魔法的領域若是如此容易破解,又如何被列入這個等階呢?水元素十分輕易地吞噬了葉片的生命力,它們的生命力一絲一縷地消失,蔫蔫的落在地上。
「我,好像不太應該小看你……不過……這並不是我的本體,你殺了也無用。」律櫻面色有些發白,虛弱地說道。她的聲音中已然沒有了那份得意,自己開啟的空間已經給了別人太大機會,而自己也只是空有本體的層次罷了,實際的實力還都在本體那裡,她再怎麼掙扎也是必死無疑。
「無用也罷。我的目標便是殺了你,無論是否是害我誤殺軒壹的那個律櫻。只要是名字是律櫻,長得和律櫻一樣的人,我一律不放過。」漓魍答道。
戰矛的矛尖遊走在律櫻身上,漓魍眯起眼睛,好像在找一個合適的下手位置。鬥氣在矛尖匯聚,她躬下身子,一甩戰矛,劃出一道圓弧,割開幾道口子,濺出幾點血紅。她只是割開了皮膚,並沒有傷及內部。但矛尖十分尖銳,那樣割開皮膚的感覺就像是神經被麻痹了一樣,對那道傷口以下的部分已經感知不到了。
她的戰矛甩在膝蓋下方一些的地方,律櫻的眼裡閃過驚悚,繼而重重地跪了下來,水一點點漫入傷口,很疼,疼得縱然是身經百戰的律櫻也忍不住呲牙了一下。可這不過只是戰鬥法師最直接的攻擊方式罷了,漓魍只是想讓律櫻體會一下看見生命力一點點流逝卻無法挽回的感覺罷了。
她看見律櫻跪倒的身體有些顫抖,便半蹲下來,劃開她單薄的衣物,在白皙的皮膚上留下一道道狹長的口子,鮮血直冒。漓魍所有傷及之處,都是並不致命的地方,只是這麼多道傷口的失血量是很可怕的。說實話漓魍認為自己還是手下留情了,她並沒有狠心讓律櫻體無完膚。
「……你……狠。」律櫻的頭已經開始暈眩了,她的視線開始模糊,開始陷入黑暗,她覺得眼皮好沉好沉,就快撐不住了。她再也撐不住,整個人倒了下去。漓魍俯身去看,律櫻的胸口以極其微弱的弧度在翕動著,就是她不去下手,她也會死去。
「因為那個時候你是這麼對我的,你讓我看著軒壹死去卻無可奈何。這只是以牙還牙罷了。再見。」此話語盡,漓魍便沒有再折磨她了,水刺從海面衝上來,細長尖銳的水刺把律櫻掛了起來,她流出的血染紅了這些竄上來的水刺。
血水一路淌下去,海水中也多了幾分血紅色。漓魍悵然地從空中落下,卸除了那層防禦。軒壹用一種看怪物的眼神看著她,她只能勉強地一笑,笑得很難看,誰都能一眼看出這是強行扯出來的。她輕輕拉住了他的手,嘆了口氣,然後鬆開。
她想了想,說,「我不管你是怎麼看我的,不過你總也是要出去的,所以,送我一程好嗎?畢竟我是出不去的。」然後她便看見一道綠光,她知道這是軒壹在送她出去,這種方式她還是挺熟悉的。
剛一出去,漓魍便看見了一層綠色的結界,她愣了愣,這才反應過來這是先前軒壹布下的結界。她走了進去,裡面是凌霜和蓋亞,兩個人坐在兩個角落,都不知道在想什麼事情。漓魍走到凌霜旁邊坐下來,靠著結界,伸出手摸著結界,然後好像喃喃自語一樣,小聲呢喃著幾句話。
「吶,我知道的,你一定會出來的。一定呢。」
她說的很堅定很堅定,好像這是萬分篤定的,一定會如此的事情。她握緊了拳頭,裡面好像握著什麼東西,她攤開手掌,裡面是一顆碧綠的珠子。她看著珠子,輕輕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