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教訓
「讓出一處雅間於你?」露出一個略帶了幾分古怪的笑意,青衣女子上下打量了王祁一番,卻是毫不客氣地將方才的那幾句話給盡數回敬了過去:「世子不是口口聲聲說著要把我趕出這茗香樓么?那又何必要請我相讓,直接帶人踢開門闖進去也就罷了。反正我們都只不過是一屆草民,對上你平南王府,倒是不見得還有招架之力的。」
這個意思,就是在指責他仗勢欺人了?王祁白凈的臉皮微微漲紅,卻是罕見地沒有動怒。無意識地搓了搓手,他索性陪著小心上前幾步,沖著那女子便是有禮地一躬身:「之前的確是在下太過急躁,出言不妥。若有考慮不周的地方,還請小姐千萬不要放在心上。只是眼下這事情該如何處理,卻仍是需要小姐你給出一個態度來,在下一定照辦就是。」
說實在的,能讓他做到如此低聲下氣程度的人,恐怕普天之下都找不出幾個來。要不是眼前這女子著實是對極了他的胃口,又偏生瞧著還有那麼點發展的機會,他絕對是一早就命人將其趕走了。不過按照如今的情況來看,他都已經說得這麼清楚了,想必這個小女子,應該多少也能領會到他的意思了吧?
「我的態度啊……」吐氣如蘭,青衣女子忽而展顏一笑,竟是說不出的嬌妍明媚,霎時就看呆了一地的人去:「我的態度那就是再簡單不過的了,但是我不確定,世子你真的會接受。」
「一定接受,小姐但說無妨。」連連點頭,此時此刻,王祁只擔心自己表現出來的誠意不夠,就差沒當著佳人的面指天發誓了:「在下怎麼說也算是飽讀詩書,君子一言快馬一鞭總還是能做得到的。」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原本極盡妍麗的一彎笑弧轉瞬即逝,在即將消失之際,竟是忽然顯示出了幾分詭秘的味道。但見青衣女子一邊抬手指了樓梯下方,一邊就斂了神情平淡出聲:「我要你現在就帶著你的手下滾出茗香樓,立刻、馬上,給我滾得越遠越好!」
「你……你簡直放肆!」幾乎在原地愣怔了好一會兒,王祁才總算是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被人給耍了,當即便是遏制不住怒氣地對著身邊的手下叱喝道:「給本世子上!先把這個女人給爺活捉了,然後再把雅間里的人統統扔出去!」
「是!」幾乎是喜不自勝地將那一道單薄纖弱的青衣身影團團圍上,這一群彪形大漢可從來都不是憐香惜玉的料。眼看著自家世子被這頗有姿色的女人給迷得七葷八素,早就心有不滿,好不容易有了教訓的機會,自是不會手下留情,瞧那撲上去的陣勢,若不是王祁有「活捉」二字在前,只怕當場生撕了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原本站得較遠的店小二見狀,不由自主地就朝那個方向跨了幾步,然而想起傳聞中這位主子的手段,他下意識地便是又停住了。這種場面,且不論他適不適合出手,就光說即墨小姐希不希望他出手,這都是一個天大的問題。而且,他可不認為,自己在這個時候加入進去,那位據說神通廣大的主子還會區別出自己以避免誤傷。
而就在他兀自思索的當口,那邊廂看似全然一邊倒的局面卻是已經出現了變化。
那群彪形大漢還未接近青衣女子五丈範圍之內,便冷不防一陣略顯詭異的陰風四起,還來不及有所反應,就已經掠過了周身,激起了一身的寒慄。
「他媽的,什麼玩意兒?」隱隱察覺到異常,有感官敏銳的人直接停了腳步,不由地就往自己身上摸了一把,指尖所觸,竟約摸是些顆粒狀的細微粉末,然而待要細細查看,卻是又什麼都沒有了。端的是匪夷所思至極。
「這……」緊蹙了眉頭,那摸著衣衫的大漢略略遲疑,總覺得有哪兒不對勁,但具體如何,倒是無論怎樣都說不出來了。下意識地抬眼看向那依然站在原地不動的女子,他張了張嘴,剛想說句什麼,卻是突然就毫無預兆地就倒在了地上。小山一般的強壯身軀轟然坍塌,順帶著連木質迴廊之上積了年的灰塵都騰起了一層,看起來著實是聲勢驚人得很。
這個最早感覺到了異樣的七尺壯漢,在不到半盞茶的短短功夫里就皮膚滲血、面目猙獰地躺倒在地上失去了呼吸。一時之間,剩下的那些人竟是都忘記了自己肩負的任務,只面帶驚懼地盯著那死去的同伴,血色盡褪,兩股戰戰,唯恐下一個遭殃的就是自己。
「怎麼回事?!」若說這一幕對誰的刺激最大,那當然是非命令這些人動手的王祁莫屬。躲得離這處戰圈遠遠的,生怕自己被誤傷了的他自是完全弄不明白這些屬下遭遇了什麼,眼見著還沒近到人家的身就落了如此下乘的局面,當即便是氣血上頭,一個衝動之下竟是直接拎起一旁的條凳就要朝著那青衣女子的頭部飛砸而去!
從小就是嬌生慣養的富家子弟何時見過如此詭譎莫測的場面?現下的作為,也不過是純粹被嚇破了膽,再顧不得其他就想著要給罪魁禍首一點顏色瞧瞧罷了。所謂的狗急跳牆,大抵,也就是這副模樣了。
「敢砸下來的話,你就註定要比你這屬下死得更慘了。」淡漠到不摻雜半點情感的聲音從青衣女子口中緩緩傳出,雖說聽著輕柔無害,但字裡行間的威脅意味,卻是比任何見血封喉的刀光劍影還要來得更加有效。幾乎是在這句話說出的同時,王祁就已經猛地剎住了手裡的動作,然後,雙手抖得跟篩糠似的從高處緩緩落下,那番形容,怎一個狼狽之詞了得?
而一直冷眼旁觀的店小二,幾乎是當場就很不給面子地笑出了聲,與此同時,還著實慶幸了一下自己剛才所做的決定。幸好他沒有自不量力地衝上前去幫忙,幸好他在緊急時刻也不忘思慮得周全,否則,此時此刻,恐怕他就得跟面前這一群蠢貨一樣毫不知覺地中招了。天知道鬼谷醫仙的用毒手法到底有多麼變幻莫測,他可不想在情況不明的勢態下就傻乎乎地吃上一記,這樣的話,哪怕事後有解藥給他備著,那日子想來也是不好過的。
「沒想到平南王爺英明了一世,到頭來,卻還是被你這麼一個不學無術的傢伙給敗壞了名聲,當真是一代梟雄的悲哀啊。」雙手負於背後,青衣女子無視那圍成一圈的大漢,臉上的表情絲毫不變,竟是用一種在庭院里賞花的悠閑步態就行到了王祁面前:「你的屬下可是都中了我的嗜血化骨粉了,除卻方才那個因為接觸過多、死的太快以外,剩下的,估計也捱不了多久了。你作為他們的主子,可有什麼話打算跟我說的么?」
如果他願意放下架子跟自己求個情,那她倒是樂意做一個順水人情。反正她出手本也沒有要徹底置人於死地的念頭,得了教訓也就行了。她對於海神之殿以外的人,確是沒有多大的反感以及必殺之心的。
「你……你是鬼谷醫仙?!」手中的條凳「哐當」一聲跌落於地,王祁望著那近在咫尺的一張精緻容顏,竟是緊張害怕到連話音都帶上了止不住的顫抖:「你怎麼……怎麼會在這裡的……」他並不是尋常富貴人家那種沒見過世面的小少爺,相反,因著鬼谷醫仙的名頭之大,他可是從自家父王那裡聽說了太多太多的相關事迹,其中有一個,便是這所謂的嗜血化骨粉。
只是,這個傳說中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物,居然是這麼一個絕色女子不說,還如此巧合地包下了茗香樓的天字型大小雅間,而自己,好死不死地撞在了她的槍口上,這分明,就是完全不想活的節奏啊。
「現在是我在問你,回答就好,無需多言。」沒想到這麼一個看似草包的傢伙竟然也能一語命中自己的身份,即墨無心眸色微訝,倒也沒有太過的反應。
「我……我並不是有意衝撞醫仙大人的,還請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千萬放我一條生路啊!」直接是雙腿一軟跪倒在地,王祁一手扯了即墨無心的裙角下擺,隨即就是骨氣全無地開始求饒:「至於他們這一群人,得罪了醫仙大人,隨您怎麼處置都可以,只求您看在家父的面上,好歹饒我性命啊!」
「哦?」隨手從他掌心解救出自己的裙擺,即墨無心饒有興趣地看了看那面色煞白的一群打手,語調深沉而不可揣摩:「你的意思是,要用他們的命來換你的命么?」這個算盤打得,也未免太精和太快了一些,實在是讓她不得不懷疑,這位平南王府的世子爺是不是經常干出這樣不要臉的事情來。
「對!只要醫仙大人肯答應放我平安歸去!」咬著牙應下,現在的王祁,已經全然顧不上顏面問題,只要能活下去,再卑微也是值得的。
然而,這樣的想法甫一落下,自樓梯口傳來的一聲斷喝就好似晴天霹靂一般地響起,霎時就將他打回了原形,只敢瑟縮著抬頭看向了那個方向:「孽子!我平南王府的臉面生生是讓你給丟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