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Side.72
綾崎元氣淺綠色的眸底印著深深的憂鬱。
從萬事屋出來已經是三小時之前的事情了,儘管聽從雲雀恭彌的指示,將行動目的由尋找手銬鑰匙調整為尋找沖田總悟,他們還是沒有任何頭緒。
姑且不提整個江戶,僅僅是找遍歌舞伎町這一塊地界,就足夠讓他們這兩個人生地不熟的外來者頭疼了。微微抬眸掃了一眼頭頂上方的烈日,目光下移,落在前方那個挺拔而清瘦的背影上時,元氣不由得放慢了腳步。
雲雀恭彌的後背已然被汗水浸濕,一大片整潔乾淨的白襯衣貼在皮膚上,將兩塊突起的肩胛骨映襯得分外明顯。
明明就很辛苦,可即便如此,自始至終都沒聽到他一句抱怨或者責備的話。如果不是因為她那麻煩的任務,恭彌也不用……
抿了抿嘴巴,元氣心中不由自主地滲下一片酸澀的滋味。
「恭彌……」
綾崎元氣頓住腳步,有氣無力的一聲呼喚掩蓋住心底那份淡淡的心疼情愫。待前方的青年回過頭時,她突然板起面孔,以頗為任性的聲音刻意不耐煩地說:「累死了!我已經一步也走不動了。再也不想找了,任務什麼的愛怎麼樣就怎麼樣,隨便好了!」
清淺鳳眸淡淡地瞥了一眼少女,少年特有的清洌嗓音響起在空氣中,「草食動物,這就服輸了?」
低下頭不去看對方的眼睛,元氣悶悶道:「輸就輸了,又不是沒輸過。」
雲雀恭彌挑眉,審視了情緒明顯有些低落的少女半晌,才說:「但我不想輸。」不等元氣回答,他便利落地轉過身去,抬起手象徵性地扯了一下將兩人手腕相連在一起的手銬鏈。
「別撒嬌,否則咬殺你。」
綾崎元氣沒動,低頭盯著腳下的影子,「……隨便,恭彌儘管咬殺我好了。」
「哇哦,你說什麼?」
咬緊嘴唇,元氣飽含焦躁的聲線聽起來略微有些沙啞,「我們現在根本就是白費力氣,在這樣一個陌生的環境下,找一個比狐狸還狡猾的人簡直就是大海撈針。他就是不想讓我們找到所以在故意整我們吧……街道上到處都是人,恭彌你不是最討厭群聚嗎?況且天氣這麼熱,太陽這麼曬,再走下去、再走下去會中暑的……」
草食動物,她知不知道自己正在做任務?
聽著少女那充溢著消極意味、不爭氣的發言,雲雀恭彌微微皺眉。本想動怒,犀利的視線掃過去卻瞥見她嘴角顯而易見的僵硬,還有……為什麼會是一副隨時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心下不由得升起一股煩躁,一時間,雲雀恭彌居然連將拐子亮出來威脅她的心情也沒有了。
緊繃著的表情不由得放柔了幾分,環視了一下兩人此刻身處的陌生街道,雲雀恭彌果斷邁開步子,兀自朝位於不遠街角處的一家糖水店走去。
「還不跟上?」
手腕上一股向前牽扯的柔韌力道令元氣抬頭,剛想反駁一句自己不要走,綾崎元氣淺綠色的清亮眼眸中卻映照出黑髮少年俊秀的側臉。
他的嘴角微微揚起,那是一抹不著痕迹的淺淡弧度。
「只休息十分鐘。」
……
「恭彌,我……我還是不喝了,你喝吧……」
將面前那杯冰鎮飲料推給坐在對面闔著眼閉目養神的雲雀恭彌,眼神飄忽的少女不自然地別開視線,言不由衷道:「我一點兒也不渴。」
緩緩睜開眼睛,黑髮少年睨了她一眼。對上那道彷彿什麼都看得透的目光,綾崎元氣不禁有些心虛起來。
毫無疑問她在說謊,並非是她不想喝,而是不敢喝。從昨晚開始就滴水未進,加上剛才還頂著大太陽、滿大街漫無目的地找人,少女此刻早就口乾舌燥、喉嚨乾澀得不得了,但是……
自從慢半拍地察覺到總悟那個混蛋抖s將她和委員長拷起來這一行為背後的大惡意后,為了杜絕亦或儘可能推遲上廁所這種正常生理行為,她當真是一口水都不敢喝了。然而,隱藏在綾崎元氣心中一個頗為悲劇的現實則是,就在半個小時前,她已經極其不幸地開始了某種名為「憋尿」的事業。
換言之就是,綾崎元氣現在非常想上廁所。
就在少女因為自己的窘境而默默困擾傷神時,對面,向她投來清冷目光洗禮的雲雀恭彌移開視線,神色竟然也有些不自然。
「……我不喝。」
敏銳的聽出少年清冽嗓音中一個不同尋常的詭異轉音,綾崎元氣淺綠色眸子微微一滯。下一秒,她像是猛然意識到什麼似的臉頰一紅。
恭彌該不會……也跟自己一樣想去小號了么?!!
打量著黑髮青年清俊而平靜的面孔,元氣突然想起就在不久前委員長和神威師傅打架那次出現在她腦海中的【絕對選項】。那個時候,為了阻止兩人打架,元氣選擇了神威師傅極限肚子餓和委員長極限尿急的選項。回想起來,縱使在極限的尿急那種異常窘況下,雲雀恭彌也沒有半分失態,完全看不出來是憋尿的。
綾崎元氣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所以說,此時此刻不露絲毫窘態看起來不動聲色的雲雀恭彌搞不好也和自己一樣,正承受著某種難以啟齒的折磨……
「恭彌,」盯著桌上那杯飲料,元氣猶豫了好久才弱弱地開口道:「我說……我說如果,我想去廁所,你能陪我么?」
雲雀恭彌的表情凝固了。
「恭彌那麼聰明,一定早就想到了。雖然哪怕僅僅是討論這種事情已經非常尷尬了,可是,如果我們沒能在到達極限前找到總悟君的話,是不是應該在心裡做出最壞的打算呢。總不能……」聲音越來越小,面紅耳赤的少女連耳根都燒紅了,「憋壞了怎麼辦?」
少年的面孔隨著元氣的話蒙上一層冰霜,沉默片刻后,他灰藍色的瞳孔微微一眯,「我們?綾崎元氣,你在開什麼玩笑?」
「額……這是人類正常的生理需要啊,就算是恭彌你也——」
「哼,我跟你可不一樣。」
對上少女投遞過來的那道無比真誠而有神的視線,雲雀恭彌凍結的語氣染著寒氣,裡面充斥著一股濃濃的嘲諷和不屑。
不一樣個頭!你難道不食人間煙火嗎!難道憋尿厲害這種事情也很值得炫耀嘛!!
聞言,微微一愣之後,就連如此喜歡他的元氣也免不了在心中吐槽。用腳趾頭想想就知道,雲雀恭彌即便和她一樣想去廁所也會拚死忍著。死要面子活受罪說得就是他這種中二病晚期吧?
「恭彌,這種事情不能忍,我們是不是應該接受現實,然後商量一下對策——」
「我沒忍。」
「是是是,你沒忍。但是為了以防萬一,我們是不是——」
「沒有這種萬一。」
「但是——」
「閉嘴。」
「……」
說服無效,掃了一眼委員長那銳利得像刀子一樣的視線,綾崎元氣默默收聲了。
事實上,少女是有私心的。
打個比方吧,人一旦遇到什麼特別丟臉的事情時,自己一個人去做可能就很不樂意,但是如果可以拉上另一個人和自己一起去做,似乎就能在心理上減輕羞愧感。說白了就是,要拉一個人一起下水。
同理,就拿眼下的狀況來說,如果讓和雲雀恭彌拷在一起的元氣去上廁所,她肯定會覺得羞愧難當、無地自容。然而,要是那麼帥氣的恭彌也做了和她同樣的事情……似乎就沒先前那麼難以接受了,兩個人都害羞的話反而沒那麼令人緊張的說。
綾崎元氣剛才那句「我想去廁所,你能陪我么?」正是蘊藏著這種深刻的內涵,只可惜,雲雀恭彌似乎完全沒意識到。說不定意識到了也裝作不知道吧,畢竟這種丟人的事情絕對有損他的威嚴。
思考之餘,元氣藏在桌子下面的手時不時捏緊又鬆開,即便緊緊夾著雙腿還是覺得難以忍受……其實自打從幼稚園畢業元氣就再沒有這種折磨人的體會了,好想死!
完蛋了,她好像真的要到極限了……
四周的空氣寂靜到詭異,就在滿臉通紅的元氣沉浸在自己的小宇宙中不能自拔時,頭頂上方突然傳來一道頗為不耐煩的清冽音色——
「你,想去就快去。」
綾崎元氣詫異的抬起頭,已然撐著桌子站起身來的雲雀恭彌正黑著一張臉,居高臨下地睥睨著自己。
誒?!!
……
綾崎元氣發誓這絕對是她生命中最難忘的事件,跟雲雀恭彌一起上廁所什麼的……怎麼看都是羞恥play好么!
跟在雲雀恭彌身後,艱難挪步向洗手間進發的少女這時滿腦子都是「弄死總悟」四個鮮血淋淋的大字。
所幸的是,女廁所剛好沒人。將清潔工專用的「閑人免進」告示牌掛在門外,兩人進去之後就立刻將洗手間的大門反鎖了。
裡面還算乾淨整潔,也沒什麼異味。廁所是馬桶式,這也就意味著,根據兩人手銬有限的長度也能夠達成一人在裡面辦事另一人在門外等候的「最優」局面。
既然已經走到這裡了……
「恭彌,辛苦你了。」
「速度……」
少年的嗓音有一絲微妙的僵硬,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看似面無表情的雲雀恭彌,綾崎元氣壓制住狂跳不止的心臟,隨即換上了一副視死如歸的神情走進了廁所隔間。
廁所隔間的門縫因為穿過手銬的鐵鏈而無法完全關閉,只能虛掩著。背對著廁所隔間的木門,黑髮少年抬起拷著手銬的那隻手,儘可能地縮短和另一端的距離,以便給予裡面的人最大的活動空間。
女廁里一片死一樣的寂靜,下一秒,聽到某人冷不丁響起的聲音時,雲雀恭彌臉黑了。
「……恭彌,你不許偷看啊。」
隔著門傳來元氣彆扭的聲線,拚命忍住抽出拐子咬殺她的衝動,雲雀恭彌極為淡漠的應了一聲。
「嗯。」
狹小的空間回歸寂靜,過了一會兒……
「恭彌,你把眼睛閉上。」
「……閉上了。」
又過了幾秒鐘……
「恭彌,也不許聽。」
她還有完沒完!
黑髮少年身上驟然溢出一股子殺氣,但沉默了半秒后,竟然還是回答了。
「……沒聽。」
木門另一端傳來少女幽幽的聲線,只聽她以極其不信任的語調確認道:「真的嗎?」
「嗯。」
「嗚嗚嗚,你沒聽什麼啊!這不是聽得清清楚楚嗎?!!」
「綾崎元氣,你是不是找抽!」
臉色鐵青,忍無可忍的雲雀恭彌身上驟然溢出一股子黑暗的氣場。就在他默默考慮要不要先教訓一下那隻磨磨唧唧的草食動物讓她閉上嘴時,扎著雙馬尾的少女掛著一幅欲哭無淚的無助表情推開廁所門走了出來。
淺綠色的眸子可憐兮兮地看著滿臉殺氣雲雀恭彌,綾崎元氣捂著臉蹲下.身子,嘟囔了一句,「恭彌,對不起……和恭彌拷在一起時我完全沒辦法……」
微微皺眉,垂下目光看了一眼元氣,前一秒還覺得火冒三丈的黑髮少年突然對她生不起氣來,只是覺得心中無比煩躁。
雲雀恭彌心裡很清楚不是她的錯,面對眼前這種局面,綾崎元氣說不定比他更尷尬。然而,雖然他已經推測出那個名叫沖田總悟的草食動物或許並不是她任務的對象,可在沒當面找他確認之前,為了保險起見卻不能妄下決斷將手銬打碎。
該死。等下解決了這件事,他一定要咬殺他……
壓下灰藍色瞳孔中那一閃而過的戾氣,清冷鳳眸靜靜地瞥向少女淺棕色的後腦勺。就在雲雀恭彌猶豫著要不要對她說點兒什麼時,捂著臉蹲在地上模樣有些可憐的綾崎元氣慢慢抬起頭。
「恭彌,我突然想到一個好辦法。」
捕捉到她淺綠色眸子中閃爍著的光輝,少年冷淡漠然的面孔掠過一抹淡淡的驚訝。
「還記得原著里土方先生和銀時那兩個人被拷在一起時的情景嗎?說不定……」
利索地站起身來,綾崎元氣踮起腳湊向雲雀恭彌的耳畔,壓低聲音道:「總悟君現在正躲在某個角落看著我們呢。既然如此,我們不如乾脆來個將計就計,引蛇出洞怎麼樣?」
哇哦,綾崎元氣,在這種窘境下還能想辦法。曾經那個會跳樓尋死的草食動物如今已經成長到這個地步了嗎?
哼,不愧是他雲雀恭彌喜歡的人。
鳳眸微斂,打量著面前以自信神色仰頭看向自己的少女,雲雀恭彌的嘴角揚起一個若有若無的清淺弧度。
***
洗手間的某個隔間內傳來了異常詭異的聲響。
除卻此起彼伏的馬桶沖水聲之外,還有那一陣接過一陣、為了人類某項不可避免的生理活動而努力的哼唧聲,並且還不是一人的聲音,而是少年少女的「二重唱」。總之,在任何人眼中看來裡面的景緻都可以稱得上是不可直視。
讓我們把時間倒退到十分鐘以前。
沒有成功小號的雙馬尾少女依舊是一副欲哭無淚的表情,在身邊一臉漠然的黑髮少年的牽引下,兩人默默無聲的從洗手間走了出來。回到座位坐定之後,像是自暴自棄、已然絕望、打算破罐子破摔那般的女孩先是將剛才桌上一直沒敢碰的飲料一口氣喝完,隨即又像是欲求不滿地揚起小手找來了笑容滿面的服務員阿姨,點了一杯超大份量的巧克力聖代。
當甜品端上來后,她也沒有絲毫猶豫的吃了,並且還儼然如同所有不顧及周遭苦逼單身專愛曬幸福的甜蜜小情侶一般,用勺子你一口我一口地舀著那杯聖代,將其和桌子對面冷著一張臉活像全世界都欠他錢的黑髮少年分享。
然後,就在那杯聖代進到兩人肚子里不超過一分鐘時,他們就不約而同地露出「中招了」的驚恐表情,雙雙迅速起身直奔洗手間。至此,某隔間內那極為慘無人道的景象就出現了。
少年和少女在廁所足足奮戰了半個多小時,帶著如釋重負表情出來時,果不其然,有著一頭淺栗色頭髮的娃娃臉少年就雙手插兜出現在兩人面前。
「在我的幫助下和你那位死人臉小男友的關係又更上一層樓了啊,母豬小姐?」
沖田總悟那人畜無害的表情依舊掩不住他面孔下透出的滿滿的惡意,聽著那極其明顯浸染著幸災樂禍情緒的聲線,眼前扎著雙馬尾的少女卻只是燦爛一笑。
「委員長,目標已經出現。以及以我的視角來看,總悟君額頭處的標識為兩個愛心和一個五角星,報告完畢。」
沖田總悟臉上得意的表情一滯,因為這道自信而包含笑意的聲線居然是從他背後發出來的,並不是站在她面前剛從洗手間走出來的「綾崎元氣」所說。
「讓總悟君失望了真是不好意思呢,那兩個中了你的招被整得慘不忍睹的人並不是我和恭彌。我只是利用自己為數不多的查克拉變出了兩個替代品而已,所以剛剛你看到的一切都只是演戲給你看哦。」
已經看過原著的綾崎元氣考慮到總悟的性格,於是猜測總悟或許就在什麼地方偷看她和恭彌出醜。如果他們不正中他的下懷他就不會出現。正因為如此,她才想到利用在火影世界從阿飛那裡學到的影分.身之術和變身術,製造出她和恭彌的替代品來引總悟上鉤的辦法。
果然,隨著少女那微微上揚的清澈嗓音落下,總悟面前的「綾崎元氣」和「雲雀恭彌」砰地一聲消失不見。
「切,被擺了一道嗎?不過,難道母豬小姐你不想完成你的任務了嗎?」
人畜無害的臉上沒有顯露絲毫不甘心,總悟滿不在乎的聳聳肩,正要露出一個劣質的笑容——
「你的把戲我已經看透了,草食動物。」
凜冽的聲線染著令人不寒而慄的危險,確認眼前的傢伙並不是真正的任務對象后,雲雀輕而易舉地打碎了連在身旁少女手腕上的手銬鐵鏈。
下一秒,雲雀恭彌飽含殺氣的灰藍色鳳眸就緊緊鎖定面前的栗發少年。
「做好覺悟了嗎?」
蓬鬆柔軟的黑髮微微浮動,雲雀恭彌破風的凜冽一拐直向沖田總悟揮了過來。
「你將在這裡,被我咬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