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四月的天,風拂過百花吹得人熏然欲醉,連那躲在薄霧中的暖陽也顯得有些羞澀。一面貌秀雅男子步履匆匆,他雙眉緊顰,暗自納悶,皇上召見不知所為何事,不會是老四將事捅到了老爺子那吧,也怪自己疏忽,早該料到他絕非是貪色之徒,可誰料那賤人竟敢勾結幕僚。他才轉過乾清門琉璃照壁,便見著前方一人,分明正是胤禛,快步上前,沉臉道:「四弟,前些日子家宴時我只道你難得對舞姬有意,逐忍痛割愛與你,誰想你根本就是別有居心。你要徹查案子窮追猛打彈劾誰我管不著,可你這手未免也伸得太長了。」
胤禛不解道:「三哥此言何意?我實在不明,那日原是我多喝了兩杯,對舞姬才略有動容,即得三哥美意成全,她一區區柔弱女子,能和查案彈劾有何關係?」沒想到他從那舞姬下手,竟還真順藤摸著了瓜,望牛村一案,原是戶部清查庫銀,限期償還,忙堵漏洞的一群蛀蟲。
胤祉見他一味裝聾做啞打著哈哈,心裡不禁一陣上火,憤然道:「她雖是舞姬,卻於我門人素有勾結,只怕你難得找到這樣一個好證人!你堂堂雍親王竟將主意打到一個舞姬身上,手段真是毒辣無所不用,哼!」
胤禛搖頭嘆息:「三哥,我怕你是受人挑唆,她與你門人有所勾結,只怕三哥也是才剛得知吧,不然以三哥之清正如何容得下這種女人,那既是如此隱秘之事,我又如何會知?不過還是多謝三哥提醒,這般**之人是斷斷不能容她在側。另恕我直言,如三哥已察門人私下言行有損三哥清譽,便該早做了斷,以免牽扯自身。」
「你」胤祉被他話噎在半路說不出來,好話都被他一人說盡,雙眸恨得欲瞪,硬是收了回來,恍然道:「虧得四弟點醒,我平日忙著蒙養齋的事,差點就讓他們給矇混過去了。」
倆人方才釋然一笑,同步前行。
胤禛一步步走上白玉台階,是天命嗎?想離了去,偏又捲入這權利漩渦的中心。風卷著衣袂,獵獵作響,他每一步,都走得比從前任何一次更從容更穩健。
紫禁城,乾清宮。
「回稟皇上,建儲大事惟宜聽天心獨斷,臣何敢遽贊一詞。」李光地心下悚然,忙斂袖恭聲道。
皇帝不以為意的搖頭,揶揄道:「朕看晉卿是老矣,再無從前的銳氣了。」
皇帝眼露悵然道:「朕尤記從前如皇親國戚出巡,魚肉百姓,民不堪擾時,晉卿敢上書直陳;後有人慾將『金幣之重』引入官場,你能為民爭利,反對居官者以權經商;又力反海禁,主張引進鄰邦有用之物,富國裕民。」
皇帝揮手止住他欲俯伏叩謝的身子,繼續道:「朕知道,在你心中只怕目下諸王中,還是覺八阿哥最賢。可他不行,他雖博覽群書,也研三綱五常,可惜學的卻只是形,根本未曾學到神,他懂的是為人之道,並非為君之道。他不要說為君,就是為臣,也未必是個好臣子。朕知道,這朝野上下人人稱其為八賢王,朕命舉薦時,滿朝文武所舉皆同,無一異議。」
李光地不由惑道:「恕臣愚昧,不解聖意,這人緣好,如何倒成了壞事?」
皇帝道:「人緣極好,本應為好事,但如心術不正,那才是真正的禍國殃民之源。他行事不論是非,一味只從眾人之欲,以求得上下一致讚揚,這是沽名釣譽,並非真賢。一人如胸藏溝壑之險,城府之嚴,這本非過錯,可他爪牙鋒利,羽翼豐滿,朝野內外各種裙帶關係錯綜複雜,一旦有事,可說是一呼百應,卻也成了矯治時弊的最大障礙。治國先治吏,治吏先擇吏。如他掌朝,其眾多黨羽紛紛圖謀,結黨弄權,操縱朝綱,你說,這樣的人能擔負起整頓吏治的重任嗎?朕欲選的是治國安邦之大才,而不是看他一人讀書,吃飯,走路的為人之道。他是捨本逐末,畫虎不成反類犬。」
李光地嘆服道:「皇上乃真知灼見,臣眼淺了。」
皇帝來回踱步,憂沉道:「朕往日常雲『與民休息,道在不擾。與其多一事,不如省一事』。可朕心裡比誰都清楚大清承平日久,綱紀鬆弛,弊端叢生。況二十多年不動兵戈,現已文恬武嬉,吏治不清,且朝中勢力盤根錯節,要矯治時弊,整飭吏治,任重而道遠,朕恐是有心無力了。朕需選出一人,他能胸懷天下,有鋼鐵般的意志,百折不撓,雷厲風行的手段,無私無畏,才能如同中流砥柱,巍然屹立,才能衝破重重阻撓,肅清到底。但朕這家太大了,朕只恐他們同室操戈,兄弟相殘,使親痛而仇快,危及王朝。所以他又需有仁愛之心,能友愛兄弟,相敬相愛,相扶相助,共衛皇室,這樣的人,難啊!」
內官出聲示意誠親王、雍親王已到,正候在殿外等宣召。
李光地忙俯身叩退,皇帝眉稍略抬,叫進魏珠。
胤祉、胤禛斂襟才入便聽得皇帝沉沉道:「朕就不明白了,為什麼朕的一舉一動,總叫人覬著探著,在這宮裡說的話,從來都能傳了出去。」
魏珠一激靈撲通跪下連連磕頭:「皇上明鑒,奴才萬萬不敢,別說是奴才,便是連奴才手下這麼些個人,奴才也都敢打包票俱是萬萬不敢的。」
皇帝冰冷的眼眸稍稍一閃,隨即恢復原狀,淡淡地瞟他一眼道:「你現在是能耐了,還替人打包票,我看你是連何時會掉腦袋都不知道。」
魏珠一聞此言,汗透背心,早嚇得說不出話來,只一味磕頭言不敢。
皇帝冷笑一聲,「好了,你現在可知道怕了,若再有一字傳漏出去,你這幾十年伺候朕的情分就算一筆勾銷了,滾。」
魏珠已嚇得身趴於地,聽見這話知道算逃過一劫了,趕緊起身壯著膽子應聲退出。
皇帝迴轉身,似才見到胤祉、胤禛般淡笑道:「你們來了。」
胤祉猛然醒悟,心底暗叫聲糟,他不該在剛得宮中線報后立即收斂了於文人的往來。
胤祉、胤禛倆人叩首行禮后,侍立一邊。
「老四啊,你有心徹察陳案本是好事,但無需逼人太甚。」皇帝負手站立,看向胤禛道。
胤禛聞言一怔,隨即坦然道:「兒臣至今牢記皇上曾言:『恨貪污之吏,更過於噶爾丹。』那些貪官污吏為補虧空,強佔田地,迫人為奴。而地於民,是他們生長、終老所託。他們失去了田地,被迫流散四方,如今滯留於京城內的流民已達十數萬之巨,更況且他省。無地則無民,無民則無賦,事關國家,兒臣如何能對他們鬆手?」
皇帝沉默片刻,終搖頭嘆息道:「所謂廉吏者,亦非一文不取。若纖毫無所資給,則居官日用及家人胥役,何以為生?朕反覆思慮,如一審到底,獲罪之人太過甚多,也牽扯過廣,此輩為害與民,不可不懲,然政貴寬平,還是勒限賠完,免其議處善了的好。此案不必再一一搜訪,反致多事。」
胤禛唇角一僵,無言以對,半響應道:「是,兒臣謹遵皇命。」
胤祉垂首一旁,微牽眉眼,三分嘲意。
皇帝不動聲色,俱收眼底,調轉話題道:「朕今日讓你們來,有一事相商,朝會時你們俱都聽聞策旺阿拉布坦突襲哈密,各自意下該當如何?」
胤祉默立一旁許久,聽聞此言,忙不迭道:「自皇上二次親征准葛爾,定鼎天下后曾言:『今天下承平,休養民力,乃治道第一要義』,皇上仁心仁政,使上下俱各安其位,人人各安其份,天下臣服。依兒臣之見他策旺阿拉布坦『顯逆未形』,『顯惡未著』,此次突襲哈密,本為往來貿易糾紛,並非大患,無須過憂,當前實無必要發兵征剿。」
皇帝聽罷,不置可否,問向胤禛道:「老四,你說呢?」
胤禛眉宇間凝結憂色,啟唇道:「策旺阿拉布坦初承汗位,即積極練兵習武,急速吞併周邊部落,可見其志不小而憂方大。皇上仁心仁政,本為福澤四方。可他准部卻趁此經過多年休養生聚,力量已逐步恢復,只是待時而動,乘釁而入,他去年始在喀爾喀邊界進行掠奪,並自行扣留哈密之往吐魯番貿易者,現又突襲哈密,其逆跡已現。且策旺阿拉布坦為人向來明肆桀傲,聲勢叵測,恐他有心染指西藏,實為大患。依兒臣愚見,現應整飭兵備,諭令蒙古各親王出兵相助,內外夾攻,共同遣兵剿滅,以清除隱患。」
胤祉睥見皇帝濃眉微挑不以為然,忙欠身道:「皇上,兒臣始覺四弟未免有些小題大做了。那策旺阿拉布手下皆是一群游兵散將,有何能可與我抗衡?小小騷亂,便遣兵遠征,實有損國威。只怕邊釁一動,兵疲於奔命,民窮於轉餉。況我大清邊防各地皆有八旗駐兵,一有火苗,即可撲滅,復有何懼?」
「可只怕星星之火亦能燎原,天下事將大壞不可收拾,到那時我大軍俱在千里之外,恐鞭長莫及啊。」胤禛似沒忍住般衝口而出。
皇帝揮手止住二人道:「老四你這遇事急躁的脾性還需再改,你遇事多思多慮甚好,可那策旺阿拉布坦實屬跳樑小丑,不足為慮,如他真有心染藏,等他到藏,我兵即亦可到。可這兵不用急著派,仗也可不打,武備卻一日不能鬆懈,八旗需好好整頓了。自入關后八旗子弟養尊處優日益散漫,朕平定三藩時已有顯現,勒爾錦、喇布、尚善陣前俱都畏敵如虎。他喇布名為揚遠大將軍,統兵數萬,竟多次敗於僅四千兵的高大節手中。旗兵原每三十日必嚴訓六日,可如今日益鬆懈,大小將官竟以騎馬為恥,出必坐轎。朕看可趁此大肆整調,擢升一批能臣勇將,治國需文德武備,缺一不可。」
十四貝勒府,靶場。
墨濯塵拿起牛角質弓,伸指將牛筋纏絲的弓弦拉試幾下,才往箭壺中探手撈了三支齊梅針箭,分別夾於指間,向後拉開弓弦,雙目正視前方,極緩的放手,一箭連著一箭,去勢極其沉穩,箭箭深沒紅心。
瞧得艾薇目瞪口呆,眼睛閃亮。「師傅,你教我吧。」
墨濯塵微笑著遞過弓於艾薇,一旁忻圓也手搖著把特製的小弓,像模像樣的學著。
不知不覺一個多時辰便過去了。
「手舉得太高了。」突兀響起一聲。
墨濯塵回首看去,原是胤禵走了過來。
艾薇置若罔聞般,眯眼欲瞄準箭靶。
忻圓奇怪的轉轉黑眼珠,大聲道:「額娘,阿瑪讓你舉得低一些。」
艾薇心煩氣燥,偏胤禵似看出般再添一句:「射箭時,應忘我,你想得太多,是不會準的。」
「誰說的?你看!」艾薇滿臉倔強,不服輸的將弓拉至滿月,屏息靜氣,放手,羽箭若流星。
「嗾」的一聲,箭釘上了百步外的靶子,離靶心不過寸把遠,一旁的婢女們忙拍手叫好。
胤禵眉心微微蹙起,艾薇瞧著面上一紅,他走近了她。艾薇驀然抬頭,不覺後退一步,不知為什麼有絲緊張,兩人近在咫尺,四目相對,她眼裡的那絲心虛,幾無處遁形。
胤禵微微一笑道:「學箭必須心無旁鶩,方能一箭中的,你再試試。」他從隨侍手中取過箭遞與她。
艾薇接過箭羽掉轉身,正對箭靶,微微吸一口氣,將弓搭箭慢慢拉開,也許用力太久,手微微有些抖,似已脫力般,她只怕就這樣射了出去,箭未到靶心,恐已中途力竭墜地。一咬牙,艾薇正欲放手,忽地,一隻手從後面包圍了過來,握住她拉弦的右手,而另一隻手,牢牢扶住了她的弓胎。
陽光混著胤禵身上那股男子氣味,艾薇有些傻住了,他那隻手慢慢地幫她拉開了弓弦,她整個人都似那弓弦般,綳得緊緊的。
「射。」耳邊傳來他低低的一聲,艾薇幾乎是本能地一鬆手。
箭疾若流星,「咚」的一聲深深透入靶心,簇尾尤自輕輕震顫。
「好箭。」侍衛們一時忘形,脫口而出。
胤禵望著她低垂的兩扇睫,輕聲道:「曬得臉都紅了,別和我鬧了。咱們何必要和他學箭,我有的是時間教你。」艾薇臉畔拂過他呼吸間的溫暖氣息,痒痒的。
胤禵收回了手,抽身退後兩步,若無其事道:「忻圓累了嗎?休息一下吧。」
墨濯塵出聲欲告辭,胤禵一口挽留他用過茶點再走,忻圓早上前扯住墨濯塵袖袍不放手。
艾薇將弓箭遞於侍女,緘默不語地隨他們前行,忽聽見前頭忻圓清脆的響聲:「額娘,額娘——」
忻圓朝著艾薇快步奔來,跑得太急,小腳不穩,跌跌撞撞。
艾薇蹲下身,張開雙臂,忻圓笑著一頭撲進她懷裡。
艾薇撩開她額上汗濕的發,柔聲笑道:「跑慢些,當心摔著。」
忻圓隨口一喔,急著追問艾薇:「額娘你最喜歡誰?」
「最喜歡誰啊?」艾薇佯裝想一想道:「要是忻圓乖乖的,額娘最喜歡忻圓了。」
「那阿瑪呢?額娘喜歡阿瑪嗎?」忻圓勾著艾薇又問道,她附耳對著艾薇小聲說:「阿瑪說額娘不喜歡他。」
艾薇一愣,有些不知所措。
忻圓久未等到艾薇的回答,扯住她不依道:「阿瑪說他最喜歡額娘了,額娘,額娘,你就喜歡阿瑪一點點好嗎?」
艾薇讓她搖得頭都有些暈,忙不迭應道:「好,好,好,額娘聽忻圓的。」
忻圓霎霎眼睛,十分歡喜,轉頭脆喚一聲:「阿瑪。」神情得意。
胤禵迴轉頭來,兩人你向我眨眨眼,我向你眨眨眼,很是開心。
艾薇一愣,面色忽就有些暗淡,似想笑笑又轉開了視線。
胤禵心底嘆息,她總是這樣敏感,象春天的臉,剛剛還艷陽,轉眼就會變成雷雨。
一行人來至鳳鳴居膳廳。
忻圓嘟著嘴,倔強得不肯食涼果,艾薇正欲板臉,胤禵已出聲喚她。
「來,讓阿瑪摸摸看。」胤禵將忻圓擱坐腿間,手摸索著忻圓的肚皮,驚訝道:「摸到了,忻圓的這裡呀還有個小洞洞,糟糕,你自己摸摸看。」他慈愛的拉著忻圓的小手象有介事般。「哦,小孩子是摸不出來的,要長大了才行,忻圓你要多吃一些才可以長得快哦。」
忻圓一口吞下胤禵遞喂之物,嘴裡嘟囔著:「嗯,阿瑪我要快些長大,好和墨濯塵一樣浪跡天涯,去好多地方玩。」
艾薇聽得嚇一跳,隨即笑了。「浪跡天涯可不好,一個人到處瞎走瞎逛,也無人做伴,高興的時候沒人說話,傷心的時候沒人安慰,還有忻圓,你有那麼多喜歡的東西都不能帶著走,生了病也沒有額娘在你身邊陪著。」
墨濯塵聽得一呆,他自以為無拘無束,洒脫快活的日子在她眼中如此不堪,可偏偏她一語道破的恰是真相。
「墨濯塵,那你吃得少一點,慢慢的長,等我快些長大了好嫁給你,就有伴了。」忻圓語出更是驚人。
艾薇哈哈大笑,跟著起鬨。「是啊師傅,你要吃得慢一點哦。」
「就沒見過有人這樣當額娘的。」墨濯塵面上一窘,臉「轟」的一下紅得像個熟透的蝦子。
艾薇笑得神采飛揚,胤禵心中一盪,湊身過去,忽就在她臉頰親了一下。
夏天日再長也暗了下來,月色在屋瓦上灑下了朦朧銀白。
「忻圓,你把手攤開,額娘告訴過你晚上不可以再吃糖了,快點給額娘。」艾薇蹙眉朝著忻圓伸出手。
「為什麼晚上不可以吃糖?」忻圓不樂意道。
「因為糖糖是香的,晚上讓床底下的小老鼠聞到了,它等忻圓睡著了,就會爬到忻圓的嘴巴上來咬一口。」艾薇做出齜牙咧嘴的模樣嚇她。
忻圓心裡萬萬不舍,卻又害怕小老鼠來咬她,瞧瞧站在榻邊似也有些怕額娘而不語的阿瑪,忽就極快的將糖咬下一半,扔於床榻底下。
「你做什麼?」艾薇看著床榻另一頭來不急阻止她的忻圓道。
忻圓洋洋得意的笑了,忘乎所以地蹦過來。「額娘,我把糖分給小老鼠一半,這樣它就不會來咬我了。」
「哈哈——」胤禵忍不住大笑出聲,見艾薇表情無奈,打趣道:「這叫惡人自有惡人磨。」
艾薇眼波流溢,橫了他一眼,堵氣搶過忻圓手中半塊糖吞了下去,這自然惹得忻圓一陣哭鬧。倆人忙不迭哄她,好一番辛苦才讓她沉沉睡去。
一隻飛蛾扇動著翅膀無畏的撞進燭火中。
胤禵瞧得有些愣住,喃喃道:「你說飛蛾為什麼要撲過去?是因為它太過愚蠢,還是因為它明知是死也不願錯過那點光亮?」他背轉著身子將忻圓的小腳放入毯內,光打著他身影蕭索落寞。
艾薇靜靜地望著,那影子漸與另一個身影重疊,她心中最柔軟最隱秘的一處角落,似有些什麼溶了開來,不能愛的時候偏偏愛上,應該愛的時候又已無法再愛,可這世上總有些責任是她必須要承擔和遵守的,她已是他的妻,這一生她是怎樣也躲不開這個男人了,心房隱隱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