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第六十章

時已黃昏,天空上伸展著大片大片的火燒雲,灑落在皇城飛角重檐上,壓角的一排排蹲獸仰望天空無聲傾訴。

一銀頂四人大轎抬出皇門,轎夫們行了片刻一拐彎便上了長安街。此時已是卯時過半,長街上攤販如雲,車馬熙攘正是熱鬧。賣油炸餅的、爆花生的各家爐邊銅勺敲著鍋邊鐺鐺直響,提籃拎筐的小販們聲聲吆喝,各樣小地攤更是擺得一堆一堆。官轎前雖有侍從們鳴鑼開道,怎奈一路人多還是快不了。轎中隆科多倒也不催,索性*著軟袱閉目養神,腦中思緒紛轉。

「落轎——」隨著一聲長長吆喝,轎夫們已動作熟練地將轎穩穩地停在了佟府的轎廳里。一年長隨從早候在一旁,伸手撩開轎簾,恭恭敬敬喊了聲:「老爺。」

隆科多下了轎來,即喚人去將舜安顏叫至藕香齋,話畢便徑直穿過庭道直往後園走去。

正是處暑時節天仍炎熱,可過庭正中的老槐樹茂密枝葉倒也帶來絲絲涼意。藕香齋中書童見隆科多神情肅嚴,忙小心伺候他卸去官服、官帽,換了件無領藍衫,送上茶水,便輕掩上門退去房外。

片刻,一位四十來歲中年男子匆匆走進了書齋。只見他中等身材,背雖有些微駝,但仍健碩,一雙眼炯炯有神,他便是舜安顏,隆科多之子。康熙三十九年迎娶了與四阿哥、十四阿哥同母的康熙第九女和碩溫憲公主,可惜公主下嫁二載便逝。四十八年間因黨附胤禩,舜安顏被削額駙,禁錮於家多年方釋免。

舜安顏入室見阿瑪神色峻嚴正端坐於紫檀木圖腿圓棖書案后,如有所思,他恭身請禮后垂手立於一旁。

隆科多示意他坐下,斜睨著一副不明所以模樣的舜安顏,頗為不耐道:「你近日很忙么?」

聞言,舜安顏神色頗有些古怪,連聲否決便噤口不言。

隆科多緘默半響,方道:「我看你禁錮於府多年,還是沉不住氣。」

舜安顏按下心中忐忑迎著隆科多肅穆的目光,不解道:「阿瑪,恕兒子迂腐,不知做錯了什麼?」

隆科多無奈搖首,「我知道前些日子九阿哥、十四阿哥都遣人來過,可你怎仍未吸取教訓,糊塗啊。」他一聲長嘆,手指輕叩書案道:「你自己瞧瞧。」

舜安顏疑惑地走近書案,見案上擱置的是吏部調令,心下一驚,展開文書細看,須臾心便徹底沉下,徒然放下文書,半響不語。

他原想前次十四阿哥回京,讓他留意些合適人手,乘著西南大捷調動幾個武官無人會注意,便秘密潛手安排,卻不想早已有人棋高一著盯上了他。他才送上名單,部里發出調令,現就一個不漏地又讓人給調了回來。舜安顏想到自己的一舉一動早已在他人掌控之中,不由一身後怕,卻又百思不解京中何人能有此能量,驚疑道:「阿瑪,是兒子魯莽了。可這人是——」

隆科多看向舜安顏詫異、難解目光,不置回答,卻掉轉話頭問道:「依你看如今這局面幾方會有勝算?」

舜安顏一愣轉念即明,坦言道:「若是早些年,那還難說些,可看這一、二年情形,這人也就在三阿哥、四阿哥、十四阿哥三者之間了,這其中又尤以十四阿哥最為重。」他見阿瑪並未接言,又道:「若單論行事手段倒是四阿哥又更勝一籌,可這兩年,他一改從前雷靂作風,潛心向佛,不問世事,清心寡欲。前些日子竟還舉薦孔譽珣,這若換從前他怕是斷不會為的。」

「清心寡欲?哼,你知道什麼,他明為不爭,實是要天下概莫能與之爭。」隆科多冷冷一笑,嘴角勾出抹諷痕,「僅從他四阿哥舉薦孔譽珣便可知其心並未真的放下,他這是非常時期做非常之事用非常之人,你懂嗎?孔譽珣有勇有謀,只是行事心狠手辣才惹人厭。可東南沿海賊盜已風演成叛民亂黨,定須如此狠辣手段之人方可一舉剿滅,皇上心裡也明白。再說自古對於君王而言,貪又算什麼問題?從前相國納蘭明珠如此巨貪,貪財納賄,賣官鬻爵,可最後呢,不過是革職,也還算是善終。安顏啊,你記住自古只有結黨營私方為歷朝歷代君王大忌。那十四阿哥為人行事雖講義氣,卻過於魯莽,亦不善於掩飾自己,值此風口與八阿哥、九阿哥仍如此過往頻密,只怕皇上不喜。前次西北回京,他整頓花園之費用開支均由九阿哥承擔,並不避忌與人知。我看其才固能堪當大將,卻斷無帝王之才。你想當今皇上,那是什麼樣的人,他能看不出來?」

「可皇上他為何屢屢接見蒙古王公大臣時刻意抬高十四阿哥個人威信?」舜安顏聞之雖覺有理,卻仍存疑慮。

「這一點原先也迷惑了我,尤其是五十八年間,在西南戰線全軍覆沒,十四阿哥被封為大將軍之後,皇上頻頻將一批年老立功之臣退閑,准其青年子弟承襲世職。其實皇上一直是有心實行新政,重整朝綱的。那時,我揣摩皇上可會是嫌三阿哥、四阿哥都偏年長了些?可自西南一戰大勝,我方才透悟,皇上的高瞻遠慮果然非你我所能及啊。」

舜安顏聽得一頭霧水,越加不解,一挺腰板,問道:「阿瑪,我越發糊塗了,為何這西南一戰勝了,倒說是看清了龍恩所眷並非是十四阿哥了呢?」

隆科多嘆息道:「要真是如滿京城風傳的那樣順利成章是十四阿哥的話,那為何還會有如今這三局鼎立的局面?又為何在西北大勝,十四阿哥得勝回朝後仍未能授與名號或晉封親王,卻還讓其重返西寧?京城要真有變故,那般遙遠之地,如何趕得及回來?皇上斷不會做出這樣的糊塗事。自四十九年首廢太子后,諸皇子爭儲即異常激烈,縱皇上三令五申也無人聽從,可他四阿哥卻從未陷於任何一方,只是遵照皇文諭旨秉公行事,怕是從這時起,他便已博得皇上好感。再看四十八年間,四阿哥與五阿哥都是從貝勒越過郡王,超升親王的,他們倆人的共同之處便是都未曾參與儲位之爭,可見皇上對他倆最為滿意。另你難道沒看出如今這局面,根本就是皇上刻意縱容的結果?!」

舜安顏沉思片刻,面色一黯,恍有些明白。

「普天之下,莫非皇土。這不過是他愛新覺羅一家之天下罷了!五十七年遣的兵卻遲至五十九年才開打,未開戰前已頻頻有武將調回京師,當時我就琢磨其中定有京城中所不知的變故。他們鬥來鬥去都是自家人,真正要誰繼承家業,還不就是老爺子的一句話?看似甚為複雜的局,其實簡單無比。皇上是以西南戰事為棋盤,且看他們三人各自如何下。真正被耍弄的,不過是那愛新覺羅氏之外的無辜眾人罷了。」

「難道五十九年西北開戰前因天寒地凍及幾次小範圍突襲而造成的軍民傷亡都另有原由?」

隆科多輕輕頷首,「死一些旁人又有何關係,這世上為人所不知的真相又有多少。君臣主僕之間,什麼忠誠,試煉,不過是要犧牲了些旁人,以成全他那家天下罷了!」至此,隆科多不免流露悲涼。但箭已在弦上,又豈有不發之理?

舜安顏恍然領悟,那表面看著一直雌伏不動的四阿哥才是真正厲害角色!他垂首道:「阿瑪,若如此,兒子所為,那四阿哥他……可會因此而遷怒於你?」

「那你倒又小看他了,他如真是這樣,便不會將這幾人俏無聲息地復調回你阿瑪手下了。」隆科多有些疲憊地揉了揉額角。「他這人行事向來審慎隱諱,從不喜露鋒芒。這回他會出手,是警告,卻更是示好啊。」隆科多眉宇間凝結了一股冷冽之色,片刻容色稍霽,如下定了某種決心般舒展雙眉。「咱們就再賭它一把!」

舜安顏心下一驚,不無憂心道:「阿瑪,可朝中六位領侍衛內大臣包括首席領侍衛內大臣鄂倫岱及阿爾松阿、滿都護三人都屬於八阿哥他們那邊,而滿洲大學士三人中也有二位是支持八阿哥、十四阿哥的。更不用提宗人府宗令鄭親王濟爾哈朗、其曾孫雅爾江阿、左宗正貝子魯賓、左宗人輔國公阿布蘭等眾人均於他們關係密切了,就是咱佟佳一氏只怕除了阿瑪外,其餘人等俱也都是向著他們的。」他濃眉越加鎖緊。「更況且不說他四阿哥能不能坐上那位子,只怕就是真坐上了,也是凳上豎釘錐得人難以坐穩。那賭徒可都是輸多贏少啊。」

「就是因其難,那才需要拔釘之人。」隆科多因已下定決心,反倒輕鬆起來,十指交握道:「你說上回在賭場,你是贏了幾把又輸了幾把?」

舜安顏一怔,不明所以,脫口道:「輸了五把,贏了一把。」

隆科多嘴角微微一挑,又問道:「可結果呢?你是贏多還是輸多?」

「那倒還是贏多。」舜安顏漸漸恢復鎮定,沉聲答道。

隆科多狡黠地一笑,保有深意道:「這就對了,真正的豪賭只要贏一把就夠了。」想了想又言:「日後你還是多留於府中靜心修讀吧。」

「是。」舜安顏恭聲應答。

康熙六十一年冬,十一月十三日丑刻,京城海淀西郊御園——暢春園。

天陰沉灰冷,滿是厚厚濁雲,巍峨秀麗的山嶺隱迷在茫茫濁霧中,落葉滿地,黃塵蒙蒙,天地混濁一片。

暢春園清溪書屋沉浸在一片凄涼之中,康熙皇帝緊閉雙眼躺在卧榻上,身形彷彿比平日小了一圈般。一名小太監側跪一旁,不時絞換著熱巾帕替皇帝擦拭。

留在暢春園中的幾位皇子這幾日都輪番守值,日夜侍候在父皇病榻之前,須臾不敢離開。此刻,御榻外側黑壓壓跪著皇三子誠親王胤祉、皇七子淳郡王胤佑、皇八子貝勒胤禩、皇九子貝子胤禟、皇十子敦郡王胤誐、皇十二子貝子胤祹、皇十三子胤祥、理藩院尚書隆科多,面容憂戚。

內官上前掛起杏黃色的帷簾,俯身輕言回稟,皇帝緩緩睜開眼,眾人見之俱面露喜色,齊聲請安后復禁聲,屏住呼吸,緊張地盯住皇帝。

皇帝枯澀的眼珠艱難轉動,緩緩掃過跪於一地的眾人,千言萬語,不知再從何說起,終落寞一笑,失血的嘴唇難難地翕動著:「擬旨:——皇四子胤禛,人品貴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統,著繼朕登基,即皇帝位。」字字輕緩,卻清晰可聞。

如驚雷擊頂,倉促間眾人面色各異,一時俱不知該如何應接才對。隆科多面色哀戚,眼眸漏出絲如釋重負,飛快地瞥向猶自抹淚地十三阿哥胤祥,胤祥如有所覺般抬首,兩人微微相視,率先恭聲道:「臣——緊遵聖旨。」

其餘人等似未緩過神般俱都不語,胤禩斜睨向胤禟,胤禟那雙水泡眼也正看過來,兩人目光一碰,胤禩微微頷首,齊聲大呼,「皇上。」痛哭流涕。

許是受不住這突來的嚎哭聲,康熙皇帝一陣嗆咳,冷汗沁面,痛苦得眉間緊皺,聲音微弱道:「傳,傳四阿哥即刻覲見,——著鎮國公吳爾占代行祭天。」

「嗻,奴才遵旨。」近侍趙昌心亂得眼中噙淚,不及掩袖抹淚,已慌忙急奔出去。

這些年皇帝身子贏弱多病,已是風前殘燭,自初七不豫,從南苑回駐暢春園,對於生死他早已漠然,但最讓他難以放心的,便是此刻正替他代行南郊祭天大典的四阿哥胤禛及與他一母同胞遠在千里之外的十四阿哥胤禵。胤禛性格堅毅,至仁至孝,自暗中被他擇定為嗣君后,他便有意令其屢受挫折打擊,以能成堅固可托萬年基業之人。暗地他又苦心籌劃,令其日後可文有胤祥,武有胤禵輔弼,千秋社稷當能穩如磐石。可世事多不盡如人意啊!胤禵那傻小子真能放下嗎?他只怕他心口不一,只怕他會留於京中日久妄亂起釁……一思及此,氣血上涌,皇帝臉憋得黑紫,昏厥過去。

「皇上!」

「皇上!」

「快,太醫——快!」

一時間,屋內亂成一團。

宮燈映著榻上明黃緞被上銀絲繪綉雲朵,雲霧中五爪金龍若隱若現,光芒璀璨得近乎頹廢。

胤祥伸袖抹去眶中熱淚,匆匆退出屋外,伸手拉住一內官問:「四阿哥身在南郊,可有去快傳?」

「隆科多大人特意遣人快馬前去傳旨的,想必過不了兩個時辰便會到了。」

卻說胤禛接到旨意后,須臾不敢停留,快馬加鞭疾馳而至。遠遠便瞧見趙昌已伸長了脖子等候在外,也不及細問,胤禛便隨之一溜小跑奔入寢宮,跪倒在御榻前。

「太醫,太醫呢?」

一旁太醫慌忙應聲,哽咽著輕輕搖首。

胤禛看著已昏迷過去的皇帝,一時心如刀割,雙膝挪近御榻。「皇阿瑪!」他抑制不住悲痛,失聲喊出。只見皇帝眼皮動了動,彷彿聽見他喚聲般,微微張了張嘴,目中如蒙著層黏稠的翳光般不凈。

胤禛接過內侍手中熱巾帕,小心替皇帝擦拭了把臉。

皇帝嘴角浮出絲笑意,眼眸輕顫,如有所示的輕輕眨動。

胤禛趕緊挪步上前,強忍住淚,拿起榻邊念珠,握住皇帝伸在被外的手。

皇帝微微頷首,掙扎著開口道:「—此乃世祖皇帝臨終時贈朕之物,今——轉贈與你,——有意存焉,爾其知之」他眸光渙散,命若遊絲,無力再言。

胤禛頻頻頷首,肩頭顫抖,不出聲地啜泣起來,片刻終於忍不住雙手支地,痛哭出聲。

寢殿外雜沓急促的腳步聲,奔走忙於施救的人影,痛哭悲怮的,驚慌失措的,心亂臆動的,重重騷動都被圍在了明黃帳幔之外。

白晝復黑夜,燭光映過胤禛清峻的臉頰。他似凝望著蒼茫夜穹,天上的寒星都瑟縮著不見光亮,燭光映著他幽深的眼眸上,暈染出一片濃濃的憂色。他閉目想起皇阿瑪那雙眼眸如死灰般黯淡,象還有許多話想要對他說,但是已都來不及了——生命的逝去,無人可以挽留!

「啟稟殿下,皇上——已於戌刻,駕崩!」

凄厲的喪鐘,猛然敲響!直徹九州大地!

內官們魚貫入內,紛紛為胤禛更換喪服替履,待長發重梳完畢。胤禛讓人滅去了,揮退眾人,獨坐於殿內。

幽幽月色凄涼,四周瀰漫著種絕望的冷暗像要吞噬了他。

一陣寒風突襲,浸濡著千重悲傷,將人穿透擊倒,胤禛只覺周身起冷,他抬袖抵擋,忽瞧見冷冷銅鏡中的自己。他已由雍親王變成皇帝了,可為何片刻驚喜后沉澱下的竟是重重難解心緒。帝王永遠只有沉重的責任和不能擺脫的孤寂。心底的呼喊一聲高過一聲:「濯清世俗,秉公天下,重振紀綱,富國強兵,做個真正鐵血男兒,創千古一業!」胤禛眸中精光聚攏,臉上又恢復了平日的剛毅神情。他從容起身,一身素白,穩步走出大殿。

門外內侍慌忙恭迎,夾道官員們肅穆長跪,胤禛穿過長廊向前走去。陣陣嚎哭聲,從寢殿內傳出,洶湧撲來,胤禛隨內侍入殿,哀號聲頓時尖銳。

胤禟突然竄起,走至胤禛面前,箕踞對坐,挑釁直視。胤禛微抬眼睫,眸子發出青冷的光,有如冰水淬過的碧玉,平淡道:「胤禟,難道大行皇帝的遺詔你沒聽見嗎?」他清朗的語音中自有著一種不可抗拒的威嚴,胤禟不由為之懾服,但他又怎能甘心屈居為他臣,於是狂叫道:「我不信!」他話一衝出口,便顧不得場合,順著自己思路往下說去。「皇上曾說過十四弟他賢明英毅,嘗統帥西征,甚得西北人心,是可成大事之人……」本已呆若木雞,倚柱不語的胤禩猛醒過神來,狠拉了胤禟一把。

他兩人言語、細作俱收於胤禛眼底,不動聲色,眼角餘光瞟見一旁胤祉淚光中透著抹古怪神情。果然前深夜裡胤禩與胤祉私去庭院,密語多時,兩人怕是急籌對策吧。

胤禛似未聽聞胤禟無禮挑釁般,徑直面向隆科多沉聲下令:「著七阿哥淳郡王胤佑留守暢春園,著十六阿哥胤祿肅護大內宮禁,暢春園至乾清宮一路二十里官道著十三阿哥胤祥總管其事,各要害處兵力部署,均由步軍統領隆科多統一調配。」

「臣遵旨。」

胤禩臉色煞白,冷冷看著隆科多鞍前馬後,迥然一副胤禛已是嗣皇帝模樣,眼中聲聲冷笑,卻不浮上面來。不爭?哼,這一刻他倒是有些佩服胤禛他竟能在眾人眼皮底下戴著恭孝面具隱忍多年。胤禩退置一邊,於一切置若罔聞,不勝疼痛似的合了合眼。認輸吧,聽憑命運的安排吧。不,不!這決不為他胤禩所屑,本來就是勝者為王,敗則寇,又有什麼理由和必要怨天尤人呢?胸中奔涌的鮮血似滾沸起來,灼燙得他猛然睜開眼,便見胤禛已將一切部署妥當,親自將康熙皇帝遺體安奉於黃輿之上,下命連夜運回京城大內,準備在乾清宮舉行殯天大典。

一切都結束了嗎?不,一切才剛剛開始!

胤禛走過胤禩身邊,他放緩了腳步,稍稍側轉過身來,望著胤禩不勝哀痛的雙眼,裡面深深隱藏著只有他才看得懂的冷冷笑意,胤禛越過了他,繼續前行。

天色墨黑,惟遠遠天際已染上一抹淡薄曙光,晨曦即臨,乾清宮的正殿,迎面大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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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宮夢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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