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乾清宮。
風壓著雲從四面八方呼入乾清宮,旋著殿前的金絲楠木繞下,吹向四處的銅龜,銅鶴,日晷,嘉量,偏有絲向著那四團五爪金龍飄去,穿進石青色龍褂里,引得它的主人不覺抖了下身子,春日裡的風還這樣涼么,還是太陽已落山入夜了?那為何皇阿瑪他還沒有訓完?皇阿瑪說話的聲音總不大,語氣卻透著威嚴,聽起來象是和人商量,但又絕對沒有容人拒絕的餘地。太子低頭緊瞧著腳下金磚,彷彿那裡刻著看不盡的盛世繁華圖。
「你們都沒什麼說的了?」康熙環視四下,鴉雀無聲,「朕知道,你們總是想方設法揣摩朕的心思好圍繞著說,其實一個人要太聰明了,總想著說機靈話,往往會適得其反,做老實人要比做聰明人容易得多。在你們不知說什麼才好的時候,說老實話才是真正聰明的選擇。」他頓了頓:「好了,你們都退下吧。」
「奴才告退。」
「兒臣告退。」一應人等起身施禮告退。
康熙轉身叫住太子,一陣沉默,許久方道:「你呀你,糊塗!當著外人朕都不想說你,你整日與那些江湖術士,攀龍附鳳之人斯混在一起到底要做什麼?」
太子的臉瞬時蒼白,眼中閃爍著迷亂而偏執的光澤。「皇阿瑪,那都是誣衊,兒臣絕無此等行徑。」
「誣衊?胤礽那胤礽,你怕是當朕真的老糊塗了吧。陳鵬年那事朕都讓人不再往下追究了,他要將那污物扔在御床上做什麼?他無非是礙著你讓阿山斂財了。還有吏部郎中陳汝弼不肯全都依你,如你所願讓你門下人全都稱了心,你就串通了三法司堂,硬要他死了才好。還有,不過就是捨不得江南那些男歡女愛罷了,你竟不惜偽造河工計劃誆朕南巡!這些都不提了,朕都讓凌普當了內務府總管,你的一切用度均與朕無二般,甚還過之,可你還在京城,在朕的眼皮底下讓那些下人們拚命的斂財,真不知道你要那麼多錢做什麼?也不怕壞了自己名聲!」康熙怒不可遏地指向太子,手指瑟瑟顫抖。
太子僵立的身子猛一哆嗦跪了下來,低泣不語,是啊,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麼?他真的什麼都有了嗎?那他又為何總覺無力得什麼都抓不真切?他只能麻醉自己去尋找點快樂,可為什麼快樂也飄渺的如同鏡花水月一般,他那樣努力的尋找,卻使自己越加迷茫,墮入了更悲傷的境地,他只能更拼了命的去要,如臨深淵永遠夠不到底。
「這兩日朕總夢見你額娘,你自幼起便是朕親授四書五經,六歲拜師入學,稍長便授你治國之道,猶記得那時你騎射、言談、文學無不及人之處。二十剛過即能代朕處理朝政,舉朝皆贊,為何到了今日反倒不如從前了呢?」康熙自認他已是語重心長,奈何卻是對牛彈琴,聽者毫無感觸,徒留他一人在那絮絮叨叨,他終於乏了。「你退下吧。」
康熙佇立白玉圍欄前,望著太子的身影漸漸融入茫茫夜色中,仰首唯有漫天的繁星冷冷地注視著他的孤獨。許久,他轉身走回空闊大殿中,夜夜宮燈長明,為何那壓得人喘不過氣的黑暗依舊能從四面八方無聲逼破過來。
「去拿面鏡子來。」康熙喃喃道。
不知從哪個角落有人回應后,近乎無聲的腳步聲速速離去轉逝又近跟前。
康熙望著鏡中的自己越顯老態,曾經明亮如夜空星辰的雙眸悄悄收起了晶光,那眼角旁佔滿的是細細皺紋吧,若不是用力挺著,只怕那身軀也已開始佝僂,不知不覺中從前的一切已經一去不復返,原來歲月是如此可怕的東西。
他是真的累了,雖然他知道在所有人的眼中他這個身居權力之巔的男人仍有著最清醒、最睿智的頭腦。可只有他自己心裡明白,他有多麼的疲倦。
他想他已經老了,而老人的心腸總是特別軟的,是不是因為這樣他才特別的縱容了胤礽,卻又將他越推越遠了呢?
將近午時,東宮依然通明。
「你難道就沒聽出他句句都是弦外之音,他那是在逼我呢!」太子焦慮不安來回走動,他似在徵求身邊那稜稜高瘦,肩膀低垂的灰袍長者意見又似在自言自語。
「太子,你萬不能風聲鶴唳呀,皇上是段不會對太子使那麼多詭計的。他最是疼你,怎會忍心冷酷地對你呢?只要太子沒有大錯,皇上是決不會聽從讒言對太子怎樣的。」灰袍長者言道。
「大錯?什麼叫大錯?不,你是太不了解他了。」太子疾步近前。
「你是太不了解權力了,你不生在帝王家,就永遠沒法明白它到底是怎麼回事。它就象是艘在海上航行的巨輪,你一旦在船上,四周浪潮洶湧,跳下去只能被冰冷急速的漩渦吞沒,而留在船上的,人人都想做舵手,讓那船可依著自己心中的航向馳行。就算你不想,可它本身就是個漩渦已將你捲入其中,讓你只能趨之若鶩,跟著它瘋狂運轉,或沉或浮,盡看天數。它是個陷阱,不管什麼掉在裡面,都沒有辦法再逃脫,甚至是親情。」太子無力的垂下雙臂。
「奴才走後皇上究竟又與太子說了些什麼呢?」灰袍長者猶豫著說。
「你沒有注意他那雙眼睛,那樣犀利,竟比天下最鋒利的刀劍還能穿透你心。」聲音仿如囈語,那雙眼睛竟是無處不在,四面窺覷,太子踉蹌後退。「快,你快去將格爾芬、阿爾吉普給我找來。」
灰袍長者應聲后疾疾離去。
太子木然轉身,忽伸出衣袖猛地一掃,讓面前器皿通通墜地,聽著哐啷毀滅的聲音,他彷彿覺得自已就是那破碎一地的東西,心頭反有種抑制不住的快感!
外間隨伺的宮女、太監們面面相覷,暗暗叫苦,一聽傳喚慌忙魚貫入內。
太子立於軟榻前,讓貼身女婢為他換過衣袍。他身型修長,肌膚在燭光下微閃著光芒,更顯氣宇昂揚,再配上那深邃的五官及與生俱來的逼人霸氣,任是再挑剔的人也不得不為之讚歎。
太子任美婢用愛慕的眼神偷瞄過自己的身軀,在她上前為他扣上襟扣時,毫無顧忌地橫攔住她,伸手探入她衣內,直欺上傲人雙峰,重重地捏了把。婢女吃不住痛,嬌嗔一聲,卻又見他已眼掃至一旁蝶衣身上。婢女眼露嫉妒,那蝶衣有何與眾不同,不就是膚色明凈些,雙目再細長些罷了。
太子伸手拽過蝶衣,欲撕開她衣襟。蝶衣驚惶交加地欲甩開頭推開他,卻更喚醒了他體內蟄伏的兇猛力量。他雙目中閃出兇殘暴亂的目光,「啪」的摔了她一記耳光,刺目的血順著她白皙的下巴流了下來。「看來我真是太縱容你了,你是個什麼東西,也敢推我?是不是想死呢?」
蝶衣只覺臉頰上傳來一陣麻木般的疼痛,而真正在滴血的卻是她那顆心,她竟是再不能為他守住了嗎?其實自他讓她潛入這東宮,她就該明白她終有這麼一天。她停止了掙扎,緘默不言,呼救有用嗎?叫了,又有誰能夠救她?再說她本來就是為了他才來的,又怎能現在就死在這裡?
蝶衣單薄的衣物任太子大力的將其撕扯得粉碎,力大得象是在發泄著什麼。頃刻間,蝶衣**裸的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迴響在耳畔的是太子那得意的笑聲如同可怕的夢魘,緊緊地壓迫著她的心頭。
「哈哈,天底下原沒有不怕死的人,如此惟有強權才可,統統給我滾。」太子跨坐在蝶衣身上,癲狂的啃咬著那晶瑩的肌膚,任其血跡斑斑,蝶衣如同蔫死的蘭花般垂下了頭,淚流不止滴落毯間復被吸了入去。
城郊。
風裡傳來了得得馬蹄聲,馬兒厲鳴長嘶中夾雜了人的高喝與大笑。
宛琬馬上衣袂飄飛,一路揮鞭踏踢而奔,心與眼都無拘無束,仿如曠野中的疾風勁草般快意自得。
胤禵催馬趕上,和宛琬並轡馳騁,風中相望歡笑,並騎馳騁。
他回首見後方飛揚起漫天風塵,馬蹄翻騰,示意宛琬放緩速度,讓侍衛們漸漸趕上。
馬蹄漸緩,塵埃稍定,倆人來到山崖前,將馬匹拴在山下大樹上,沿著一條狹窄的山路拾階而上。
山空人靜,傳來鳥鳴之聲。兩旁危崖參天峭立,壁上滿生苔薛藤樹。攀走了刻把功夫,穿過青苔穀道,豁然開朗。
宛琬聽薄暮中傳來瀑瀑水聲,隨音尋去,一灣碧泉冒著微煙,籠罩著黛色山澗美得就像幅水彩畫。
「太美了。」宛琬駐足輕嘆。山風撩動她頸邊的青絲,露出弧細膩如玉的細脖,上山跑得急了涔出淡淡香汗,微微透著粉色,胤禵立她身後幾近無聲的低喃。「是真美。」
宛琬望著那潭泉水越發覺得練了一日馬兒的雙腿又漲又潮的難受。
她走至泉邊,伸手一探,山澗溪水竟是溫熱的,頓時歡喜,揀了塊平石坐下,掛靴脫襪,足底清涼,沁人心脾,聽泉水叮咚,山雀啾啾。
泉水清澈映出宛琬纖纖玉足細白可愛,趾甲圓潤,胤禵只覺小腹處一陣灼熱,面如火燒。
「呱呱」,一陣蛙鳴,溪澗兩隻泥背白肚蛙伸展四肢一躍而過。
宛琬立起身來,粉拳擊上他肩頭。「你發什麼呆呢?」
胤禵陡然清醒,自知失態,俊朗的面龐泛起層緋色,窘然不已,隨口胡扯。「宛琬,你的腳和那兩隻蛙足還真象。」
「啊?」宛琬趕緊低頭打量,十趾白白潤潤挺可愛的,那臭胤禵竟將她比做蛤蟆足,眼睛一轉,佯裝不慎滑倒,輕喚「哎呦!」。
胤禵心一沉,忙低下身來追問:「怎麼了?是不是扭到了?讓我瞧瞧。」
宛琬回身,噗哧一笑,雙手掬水向他撲來。
胤禵見她一笑已知上當,如要避過,未必不行,只是,霞光中,水光中,她璨然一笑,那笑容實在太美,美得他忘了躲閃。
見他滿臉滴水,宛琬笑彎了腰,「你……你才是落水蛙呢……看你還敢不敢胡言亂語。」
胤禵抹了水滴,笑道:「誰是落水蛙?」
宛琬起身鼓著腮幫俏皮地指著他道:「你是落水蛙!」
胤禵見她粉嫩兩腮鼓鼓的,宛如含苞待綻的蓓蕾,俏麗可人。他真想去捏捏那晶瑩粉頰,看看是否吹彈可破,按下綺念,故意學她樣把腮幫鼓得圓圓,扭捏比著蘭花指學著女聲道:「你是落水蛙!」
宛琬又氣又笑,嚷道:「人家才沒你這癩蛤蟆樣呢!」伸手就去推他,胤禵忽然一彎腰,掬起一把溪水,潑了過去。
宛琬連聲尖叫,趕緊彎下身潑了回去,兩人一面笑著,一面嚷著,忙著躲閃,忙著將水潑到對方身上。
忽地胤禵就停了下來,立在水中任宛琬潑灑,山谷空靜,只余他急喘的呼吸聲。
宛琬恍然了悟,停了下來,不去理他,掏出絹帕埋頭拭足,穿上靴襪。
胤禵大步上前,宛琬驚忙後退,卻無法阻止他的動作,讓他輕易攫住手臂一拉,跌落在他男性胸膛中。胤禵死死凝視她雙眸,鋼鐵般的雙臂箍得她動彈不得。
「放手——你快放手,弄疼我了。」宛琬用力地踢打著他。
胤禵卻置若罔聞般更大力的箍緊了她,一字一句不容拒絕道:「我喜歡你,宛琬,我喜歡你!」
宛琬瞪圓了杏眼,有點不可置信,沒容她再多想一秒,他已低頭深吻下去。
宛琬腦中「轟」的一片空白,深呼吸,定下神來,推開他,尷尬道:「我就當你什麼都沒說,咱們也什麼事都沒發生,這回就算了,以後還是兄弟,不然咱倆連朋友都沒得做。」說完咬唇懊惱,她是被他弄糊塗了吧,怎麼把大學回絕哥們的一套說辭給搬了出來。
胤禵只顧瞅著宛琬緋紅臉頰,瞭然的抱臂後退,他的宛琬到底還是害羞了,他詫異自己為何對她每個神態都百看不厭,他都喜歡。
胤禵壞壞地一挑眉,旋即認真道:「你知道嗎?友情可有千萬種說法,可一旦牽涉到年輕美麗女子,所謂友情就只能叫**。」見她一呆,他雙手扶住宛琬肩膀誓言般道:「我會讓你喜歡上我的。」附她耳邊輕輕戲謔,「我是第一個親你的人吧,也會是最後一個。」
「哪裡,我早和別人親過了。」宛琬緩過神來。
「胡說!不可能!真的嗎?你還和誰親過?」胤禵患得患失的追問。
「笨蛋!」宛琬拍了下他頭,轉身就往山下跑。
風中隱隱飄來,「我還是當著你面親的呢,你忘了,湖邊那男孩,人家嘴唇可比你嬌嫩哦。」
胤禵聞言哭笑不得,他的宛琬還就是無賴的讓他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