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起點和終點
最後一幕,男主人公同船一起被炸的粉碎,也結束了他回歸原點的人生。
畫面淡去,他拿起遙控器關了電視機。他喜歡看電視,覺得電視是一個家庭最為重要的組成部分。每到晚上一家人圍著餐桌,邊吃飯邊看電視邊說說笑笑,一直是他童年最為溫馨的畫面。
以前他們只有一個二手電筒視機,電腦這種奢侈品一直不在他們需要購買的物品之列。那個時候,只有家世極好的子弟才會炫耀似在家裡弄個大背頭的電腦。功能多麼的齊全,多麼先進的技術。他總是用一種渴望的眼神看著他,他拍拍他的肩膀,告訴他,以後會有的。
現在,他們的家有了電腦,那種薄薄的機型,俗稱筆記本電腦。他反而不稀罕了,整天抱著電視機看。
「你也該學學電腦,別老是捧著電視機!」他這麼教訓他。
他笑了,擺擺手,說自己對機器這東西不在行,會擺弄壞的。
接著他嘆氣,進入房間玩起了那個便捷的小東西。
他真的有些跟世界脫節了吧。他從不用潮流的東西,手機也是那個人幾年前就不用的老式機型,只能打電話發簡訊的那種,按鍵都被磨花了。他說要幫他換,他說沒有必要。
他的世界里,只有這個家和工作。雖然他們不再一個戶口本上。他不需要一切不必要的東西。只有這個家,他和電視機。
當他意識清醒后,心理醫生問他,「你覺得你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麼?」
他回答說,「電視機。」
心理醫生用一種很凝重的眼神看著他,可是他不在乎。有什麼好在乎的。
他的家和他都不在了,他只有電視機了。
心理醫生看著這個嬌小身軀的少年,這是一個星期前被送到她這裡的。少年手臂上一道道舊傷痕代表他長期遭受虐待,腕子上的傷痕也在告訴他,這是一個多麼輕生的少年。
詳細了解過情況之後,她才知道,那些舊的傷痕是他親身父母造成的。現在他跟養父母生活在一起。
她慈愛的揉了揉他的頭,發現他沒有任何反應。「那我幫你打開電視機好不好?」
他轉過頭,點了點頭。
「好。」
養護病房的環境很好,最好的就是有一台大大的壁掛電視機,那是他唯一休閑的東西,他很享受。他知道每天都有人在觀察窗外面看他,但是他知道他也絕對不認識外面那個人。這身體是別人的,與他無關。
最初的疼痛過去,他沒有任何反應,看到鏡子里的另一張臉他也沒有任何反應。是的。他在清醒的第一刻就已經明白了,這不是自己的身體。有誰會對自己的身體陌生?小一號的胳膊和手臂,蒼白的膚色。手指和腳趾外翻的指甲,這樣殘破的身體不是屬於他的。
當白衣的人問他,知不知道自己叫什麼名字,他清楚的說了句,「我是曾希。希望的希。」
就像多年前他們初遇時他也是如此介紹自己。
「你們的孩子精神有些問題,我建議他做一下心理治療,看心理醫生怎麼說。」
他沒有心理問題,他很清醒,只是完全沒有生氣。他看著少年手腕上的深痕,原來這個身體的主人是這麼結束了自己。這是一種轉移嗎?
接下來他被轉到了養護病房,年近五十的心理醫生每天都會來看他,告訴他一些積極的人生態度,引導他說更多的話,傾訴自己。
他每次都無視,他只想看電視,那些人打擾到他了。
「這就是你的病人嗎?」刺目的黑衣,跟白色的病房完全不融洽。
「是啊,這孩子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有一點妄想症。我無論做多少次心理引導都沒有用。」
「姑姑,你可是業界最優秀的心理醫生,別撂了自己的牌子。」
「姑姑我明白,咱們出去吧,讓這孩子自己待會兒。」
「好。」
黑衣的人在即將關上病房門的時候,發現,那個少年眼眶中涌動的淚水。他沒有把這件事情告訴他的姑姑。一個與他無關的少年。
「我是曾希,三十歲,是個同志,我在一家電子公司做文職,一個月工資是兩千。我還有一個愛人,他是這家電子公司的經理,他很能幹。我們的家是一個二居室,有個非常亮堂的小陽台,我用它來種蔥和蒜和各種時令蔬菜,但是他總嫌我沒有品位,說至少種點文竹蘭花之類的,雅氣點。」
「我們下班不是一起回家的,我得拐到菜市場去買菜,他從來都是把我做的飯菜吃的乾乾淨淨。我知道我的手藝不好,但是他告訴我,說廚藝是越練越精進的,所以我一直都是努力進步。」
「對了,家裡我最喜歡的就是電視機,不是那種液晶屏幕的,就是那種嗯……後面有很大機箱那種,就是老式的電視機。他本來想扔掉的,可是我說還能看,電視機就留了下來。我喜歡每天吃過晚飯收拾好東西在電視機前看一個小時的電視。電視節目廣告電視劇,我都喜歡看。我們的沙發是深藍色的,我喜歡這個顏色,很像大海。沙發旁邊有一個小矮凳,我會洗好一些水果用盤子盛了放在上面。可以邊看電視邊吃東西。非常享受。」
「我的生活非常幸福。我並沒有因為同志的身份而受到什麼歧視。我們的性生活很規律,一個星期會有兩次,因為彼此都在工作,比較累,所以不會太過頻繁。當他進入我的時候,我感覺非常美好,那種幸福感每次睡過去都會笑出聲的。」
「我的朋友很少,他的朋友很多。每次有客人來的時候,我都會躲到廚房裡,因為他的朋友太熱情了,每次都會捉弄我。我雖然是個男人,但是相當不會應付這種情況。他的朋友說我這種叫娘c,我反駁了,那是我第一次在他的朋友面前大聲說話。我不是娘c,我是個男人,生活習慣也不像女人。他們聽過之後哈哈大笑,我最後生氣了,把飯菜煮的一塌糊塗,我是故意的,這是我的抗議。」
「最後他的朋友收斂了很多。我記得他們之中有一個特別愛玩的,竟然提出說要3p,他狠狠揍了他,因為我們對彼此都是非常認真的。」
「他跟那個朋友自此斷了來往,之後他的那些朋友再不敢開這樣的玩笑了。」
「我知道那個人是在報復,報復我破壞了他們之間的友誼,所以才會那麼告訴我,說他是雙性戀,對著女人也是硬的起來的,讓我小心看著他,說不定什麼時候他就拍拍屁股走了。」
「我不相信,是的,我是有信心的,那個人絕絕對對不會拋棄我。」
「但是之後……」
心理醫生反覆研究著這段錄像,這是她對那名少年催眠的時候他講述的事情,她感覺到事情非常棘手。如果判定是妄想症,那這個少年的人生就太過悲劇了。任何科學都能證實,這個孩子是一個十七歲的高中生,身份證件上的名字是李牧。兩個完全不同的人。但是他的妄想讓她聽來都是相當真實的,沒有任何邏輯的錯誤,甚至每件事發生的時間他都設定的非常精確。
她沒辦法做這樣的判定,她承認,這違背了她的專業素質。最要不得的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