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晉江首發
馮九有些驚詫。
他知道自己毛病挺多,沒臉沒皮嘴碎愛說閑話還喜歡捅婁子,要不是因為他這張嘴,怕是如今還呆在丐幫而不是跑到惡人谷來當這惡人。從郭岩手下跑到沈眠風這兒,倒也需要幾分本事的。
他嘴碎,因為這張嘴惹了不少禍,卻仍舊活著,並且活得很好。除卻因為他武藝高強外,更兼之他得罪的人大多數都不去理會他。無名之人惹不起他,盛名之輩也不屑與他斤斤計較,所以他現在活得還是挺逍遙自在。
可惜,今兒他發現自己是撞到鐵板了。
按理說,康雪燭這個人他也有所耳聞,是十大惡人中唯一一個完全不需要入惡人谷還能活得很好的存在。名望,人家有;武藝,也強大得很,更別說還有紅顏知己,在那青岩萬花當個客卿豈不是比在惡人谷自在?可偏偏這位名士就入了惡人谷,手裡的刻刀將那極道魔尊都刨成了屍體,讓人噤若寒蟬。
不解,疑惑。許多人都猜著康雪燭其人入惡人谷的理由,甚至有人說,怕是這位康堂主棄下了高絳婷高姑娘,讓七秀尋仇才躲了過來。
當然,這種說法只是讓人一笑而過罷了。
如今看著這年輕俊逸的康堂主,馮九卻覺得心底驀地泛出一絲涼意。
毫無根據,也毫無理由,只是瞧著那雙眼,就有些邁不動步。
「康……康堂主?」他結結巴巴開口,身子也止不住向後退,甚至慌忙間,差一點被石塊絆倒在地。
景淵倒是殊無笑意,他一步步逼近,直將那馮九逼到退無可退,才伸出手,緊緊擒住馮九的下頜,上下打量了起來。
不得不說,馮九的皮相不錯,劍眉星目,麥色皮膚,嘴角掛著一絲痞笑,配上那一身裸/露在外的肌肉和紋飾,倒顯得挺受人歡迎。不過此刻他倒是笑不出口了,他只得盯著用放肆目光將自己打量了個遍的男子,連話都說不出口。
「中等貨色。」
將馮九的腦袋上下左右挪了半天,景淵才得出這樣的結論,他嘴角微勾,將人捏紅了的下巴放開,抄起袖口就轉身離去,絲毫不拖泥帶水:「少俠還是快去迎戰外敵吧,若是偷了懶……怕是無法與谷主交代。」
馮九站在原地捏緊了拳,咬牙切齒,卻仍舊不敢說出一句話。
剛剛那隻手摸上自己皮膚的時候,他甚至感覺自己會死。
那人的眼睛里什麼都沒有,沒有欣喜,沒有殺意,沒有戲謔,更沒有厭惡。
什麼都沒有,是空的。被他盯著,簡直就像是墮入冰窖一般,讓人每根汗毛都豎起來,簡直可怕得很。
許久,馮九才小心翼翼挪動了一□體,瞧著四下無人,忙一個輕功趕至不遠處。
戰鬥已經開始,景淵回到烈風集也加入了戰團,渾水摸魚也好,認真退敵也好,戰績倒是不菲。但對萬花谷和七秀坊的弟子,終究是留了一份情。
最後倒算是兩敗俱傷五五之數。浩氣盟沒贏,惡人谷倒也沒佔多少便宜。守住了烈風集口,浩氣諸人見傷亡慘重,便指揮隊伍退出了惡人谷,返回崑崙浩氣營地駐紮。而惡人谷弟子開始打掃戰場,高層們返回廳內與谷主共商事益。
王遺風坐在上首,面色平靜,似乎並未被剛才的戰況影響,他環視兩側坐著的幾位惡人,淡然開口:「此番浩氣欺人太甚,我惡人谷雖說本事不濟,倒也不能任人欺負。此番王某決定,派出百餘人長期駐紮南屏山,不知諸位可否同意?」
陶寒亭自然是毫無異議擁戴谷主;米麗古麗似笑非笑,只言說但憑谷主裁決,卻未曾明確表態;煙並未現身,不知在哪兒藏著;而柳公子只是把玩著手中錢袋,似是有意無意點了點頭;陳和尚雙手合十,悲天憫人,卻一言不發;惡丐沈眠風陰森森笑著,表示贊同;而肖葯兒輕咳了幾聲,道谷主你自行決議吧。
這十大惡人中,除卻陶寒亭外,其餘幾人都有著自己的心思,他們攝於王遺風的威嚴不敢妄動,卻也不介意平日給王谷主填填堵。浩氣盟尚不是鐵板一塊,更別說是惡人谷了。
景淵聞言只是微微頷首,道:「此番確實該派出些許人手,不過戰時犧牲太多,谷主還應將安撫人心放在首位。」
坐在景淵身邊的柳公子贊同點頭。
柳公子不知為何,平日里倒是對景淵頗有些信服,大概是因為在景淵剛來的時候跑去偷刻刀,結果被景淵逮到扒了外衣懸在房樑上一天一夜,還時不時被飛過來的薄刃割破衣服的緣故。他平日里雖說隨心所欲,此刻卻忙著附和景淵,讓陳和尚頗為悲天憫人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那便這麼決定了。」王遺風一錘定音,此番會議也告了一段落。
將惡人谷的惡人們集中到一起開會,本來就有些不對勁,就好像是把一群不服管教凶神惡煞的問題學生放在一個屋子讓他們上自習一樣。
王遺風深諳此道,縱使他入駐惡人谷后便立了規矩,但他並不奢求所有惡人都遵守,特別是十大惡人,又能有幾個能像個乖寶寶一樣聽他一言?
至多,也不過是懼於他的武力罷了。
王遺風宣布結束之後,諸人四散離開。有搭幫結夥的,也有獨自一人的,倒也能看出來如今惡人谷的勢力分佈。
當然,景淵倒是誰都不跟,徑自走到自己的地盤,洗洗睡了。
而此刻,在浩氣盟的隊伍里。
臨煙面色憂慮地為傷者治療,他單修離經,對於花間一道倒是一竅不通。雖然戰時只能在背後受人保護,偶爾救救別人,卻還怕敵人瞄上自己。但如今戰後,離經的作用倒是很明顯,至少如今的傷員都得到很有效的治療,有些人……也不必白白丟了性命。
將最後一位傷員的傷口包紮完畢,臨煙擦凈了手,嘆息著走到自己的帳篷里。
沉吟許久,他才提筆寫了一封信,將信件封好,遞給崑崙的信使方才作罷。
轉身離開,他望了望已經消失在視野中的惡人谷入口,終究是神色沉鬱了下來。
他還是想不通,為何康先生要入惡人谷呢?萬花不好么?況且,七秀的高姑娘,大抵還是心中在念著康先生吧。
真是……搞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