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7章 異月神鏡

「親妹妹……你還知道我是你的親妹妹？」凄星慘笑著：「你就是這麼對待自己親妹妹的嗎！」

凄月別過目光，痛心的說道：「星，我知道你現在很痛苦，失去努力一生的夢想，就連生命也要完全失去……但是，我心裡的痛苦一點都不比你少。但是，我根本別無選擇。星，你犯下的罪惡太大太多，也只有這樣才能讓你停止和贖罪，我真的……沒有別的選擇。」

凄月的聲音裡帶著發自靈魂的悲戚，那絕不會是虛假的。凄星的靈魂深處深深的戰慄了一下。她想到了那些年，她拚命的阻止，用各種方法想要去說服她，甚至為之流淚哭泣……她視人命如草芥，而凄月，不要說傷害人類，就連見到一個受傷的小動物，都會毫不猶豫的去呵護它，竭盡所能的去治癒它的傷痕……

兩姐妹從小一起長大，她們最多的時間，就是和對方在一起……但如此的兩姐妹，性情卻是截然不同。

「月，我想最後問你幾個問題。」凄星的聲音變得平靜起來，對於自己的命運，她似已認命，不再歇斯底里。而她的靈魂也已經開始飄忽閃爍，臨近了完全飄散的時刻。

「修羅絕情斷義。泯滅本性。但凌天卻分明意識清醒，難道修羅，根本就不像是傳說中的那樣？」

凄月搖了搖頭，輕然說道：「修羅的確絕情，但要成為修羅，首要條件卻是至情。沒有至情，就不會有至悲、至恨。羅修成為修羅，是因他對拉克西絲的至情，為之甘願泯滅一切，成為殺戮之魔。凌天同樣如此。」

「成為修羅的羅修殺盡諸神，包括生育自己的羅剎神族，所有人都以為他徹底瘋了，心性全無。但事實真的如此嗎？如果他真的本性全無，只是一個單純的殺戮之魔，那為什麼他沒有殺一個人類，為什麼他在最後還會留下天譴之月與拉克西絲，還用異月神鏡吸入拉克西絲的殘魂，最後還毀滅了自己……這些都在證明，修羅雖然有著最暴戾的性情，最恐怖的力量和殺欲，但他的本性絕不是被消弭，而是隱藏在修羅的力量與性情之下。」

「後來，在重新尋找到拉克西絲之戒時，通過上面留存的記憶印記，我發現羅修在最後之所以恢復一定的清醒，是因為他在毀滅諸神之後，看到了拉克西絲之戒，上面沾染著屬於拉克西絲的氣息，於是，他沉睡的至情之心被悸動，恢復了少許的清醒。做下了之後的事，然後毀滅了自己。」

「所以，你製造他身邊之人被殺死的假象，讓他在極度痛苦絕望之下墮入修羅道，然後再讓他出現在她們面前，去刺激他的意識清醒？」凄星終於開始明白。

「沒有錯。」凄月頷首：「羅修墮入修羅道，是因為拉克西絲，而重見拉克西絲之戒都讓他恢復了一定的清醒。凌天墮入修羅道，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她們的死，而如果這個最主要的原因忽然在他眼前顛覆，再加上她們聲音之類的刺激，應該有很大的可能讓他完全清醒。而事實上，我的計算出現了偏差，凌天被我傳送到希亞星，重新見到她們之後，雖然出現了很劇烈的情緒波動，但卻沒有馬上恢復清醒，而最直接讓他清醒的，卻是至親之血濺落到他的身體時所對他產生的靈魂衝擊，雖然驚險和意外，但結果，總算是好的。」

「然後，他殺了羅睺和萬重，再如你所願的來殺我？」凄星低低的說道。

「神子莎莎，成為了他第一時間來殺你的直接原因，因為他怕你在感知到他的氣息之後，會選擇馬上把神子的力量吞噬，而我也想到了這一點，所以冒著風險以拉克西絲的力量切開超次元空間，將她隱藏其中，也萬幸沒有被你發現。」凄月目光有些暗淡的說道：「後來凌天果然直接向你那邊靠近……只是，我接連將他們從極其遙遠地球傳送至希亞星，又切開超次元空間，拉克西絲的空間力量被消耗了一大半，我需要很長的時間，才能蓄夠將月亮傳送到這裡的空間力量……而凌天也沒有讓我失望，即使你張開了冥陽領域，他依然堅持到了那一刻。」

「然後，月亮被我用拉克西絲的空間力量移送到這裡，日神珠，也被我以空間力量穿過冥陽領域傳送到了凌天的身邊。以我對你性格的了解，你在發現月亮后，第一反應就是將它摧毀……但是你並不知道，天譴之月最強的時刻，就是月亮被毀滅之後的那十幾秒，那時的月光被稱作『絕月之芒』，會激發出天譴之月幾十倍的力量，並可以讓它在一瞬間發動『弒神之月』，『弒神之月』一出，不要說你只是次神，就算是真神，也會被毀滅成虛無。」

「……你成功了，完完全全的成功了。」凄星漠然低語：「那麼，月，你又得到了什麼？」

凄月：「？」

「你毀滅了我的野心和生命，的確也拯救了數不清的人類，甚至完全改變了這個世界的未來。但是，這其中你又得到了什麼呢？我若成神，掌控天下，你作為我的姐姐，會成為僅次於我的天下第二人，可在世間肆意縱橫，為所欲為。而你……如今拯救了無數的人類，但有誰知曉？有誰會感激你？」凄星大聲的說道。

凄月微微搖頭：「我不需要他人知道，也不需要任何人的感激……」

「那凌天呢？」凄星直視著凄月的眼睛，看著她眼神的每一絲變化：「你說你在他體內種下了媚月，但要種下媚月，就必須與他交合，以你的個性，如果不是愛上他，又怎麼會甘願！你有拉克西絲之魂，他有羅修之魂，你們的靈魂在靠近時會互相吸引，你千萬不要告訴我你沒有愛上他！」

凄月的眼眸深處閃過絲絲的黯然，她輕輕說道：「這也是一個我無法預料到的意外。我本以為不會，也不會允許自己喜歡上他。但我終究，還是一點點被他吸引。或許如你所說，這和我有著拉克西絲神魂有著一定的關係吧。」

「但是呢？」凄星笑了起來，笑的很是嘲諷：「她做了如此之多，甚至不惜毀掉我這個親妹妹來拯救世人，無人會知道你，感激你，凌天他更是已經恨你入骨，我敢說你現在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恨你的人，還要遠遠超過對我的怨恨，恨不能親手殺了你！而且，縱然你去說明，去解釋，他會聽，會相信嗎？畢竟，你還是我這個惡魔的親姐姐！他怎麼可能會相信一切的一切都是你為了毀滅我而拯救世人！」

出乎凄星的意料，聽了她這些錐心的話，凄月的眼神和表情依舊是那麼平靜，只是隱隱更加多了幾分凄傷：「我……為什麼要和他解釋呢？他不知道這一切，一直怨我、恨我、想殺我……不是很好……很好嗎？這不也正是我……最想看到的結果嗎……」

凄星頓時怔住：「月……你……你是什麼意思？你寧願他恨你，恨到想殺你？你瘋了嗎！」

凄月緩緩仰頭，不讓凄星看到她眸中的那一層水霧：「星，你犯下了那麼大的罪惡，終究要以死亡來贖罪，而我，是你的姐姐，卻沒有能及時的阻止你，讓數十億的人類喪命，我同樣罪無可恕。而既為姐妹，你犯下的錯，我也有責任與你一同去贖罪。更何況……我親手，害死了自己的親妹妹……這已經是無法原諒的罪惡。」

凄星的眼眸微微放大，聲音顫抖起來：「你……你在說什麼蠢話！殺人的是我，而你一直都是在阻止我。你需要贖什麼罪！？你有什麼罪需要去贖？我死了……拯救的是無數人類和這個人類世界的未來，你這是救世，又有什麼罪惡！」

凄月側目，微微笑了起來：「星，我們從小一起在苦難中長大，一直都是最親密無間的姐妹。還記得我們的母親離開我們的那天嗎？那天晚上，我們在夜幕之下共同發誓，會互相陪伴，互相保護，一生一世在一起，有好吃的東西一起分享，有什麼苦難，都會一起擔當。雖然命運捉弄了我們，讓我們的心性發展向了兩個不同的極端，但我們是親生姐妹，這一點永遠無法改變。所以，你犯下的錯，我會陪你一起去贖罪，你生命消逝，即將去往另一個世界……我也會陪著你，不會讓你孤單。」

凄星的神魂猛的一顫，忽然間，她明白了凄月要做什麼，更明白了為什麼她明明愛著凌天，卻希望他不知道真相，一直恨著她。她猛的向前，想用自己虛幻的手掌去抓住凄月的身體，大聲的喊道：「你在說些什麼！那些你口中的罪惡都是我一個人犯下，和你有什麼關係！你憑什麼要和我一起去贖罪！你只要找到凌天，向他解釋，以你的智慧，一定有辦法讓他明白這一切，你可以和他在一起，過自己最想要的生活……說什麼瘋話要去陪我！你讓瘋子都成為了你的工具，讓我這個自認無敵的人都敗的一敗塗地，為什麼你在自己的事上卻要做這麼愚蠢的決定……我不用你和我一起贖罪，我也用不著你陪……你馬上走！從我眼前消失……我死了之後，再也不要見到你！！」

凄星的聲音越來越歇斯底里，而凄月看著她，溫暖的笑了起來：「星，我一直都知道，你只是被充滿怨恨的神魂扭曲了意志和信念，你的本性從來都不壞，即使我害你失去了一切，你在最後，卻依然本能的護著我……雖然你帶給了我很多的煩惱，但我依然慶幸著這輩子可以有一個妹妹。」

聲音落下，凄月的手中，出現了一面圓形的鏡子，鏡面光滑，卻是瑩白一片，沒有映照出任何的影像。看到這面鏡子，凄星先是一怔，然後驚呼道：「異月神鏡！」

「沒錯，這就是異月神鏡。我的神魂是通過它轉生，所以很容易就可以找到它。」凄月拿起鏡子，面向了凄星：「你雖有神魂，但最終也未能變成真神，所以三年之後就可輪迴轉生。我用拉克西絲的規則之力稍稍干涉了它，讓它下一次發生作用時，會讓你轉生到地球之上，還會讓你遇到……他。我們姐妹是在苦難中長大，讓你對人世充滿了恐懼和怨恨，所以在你神魂覺醒后，意志和信念才會在冰冷和神魂的干涉下扭曲。你到了他的身邊，他一定會給予你最溫暖的呵護……我相信，在你二十歲覺醒全部記憶后，你也再不會有這一世的成神渴望，反而會竭盡所能的去保護你那時的家，還有家人……」

「那你呢？那你呢……月……月！！！」

凄月沒有回答她，異月神鏡在這時釋放出瑩白色的光芒，照耀在了凄星即將消散的靈魂上，在凄星最後的嘶喊聲中，將之完全吸入了鏡中。

異月神鏡開始旋轉，然後在一團閃耀而起的光芒中消失在了凄月的手中。

「怨恨，就不會想念與渴望，更不會因為不見而悲傷。但怨恨，同樣可以讓他牢牢記著這麼一個人的存在。」凄月凄然而笑：「我終究，還是自私的希望他可以永遠不要忘記我……哪怕只是永遠的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