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熟悉和不熟悉的人

【197】熟悉和不熟悉的人

夜色中,馬車輪軸的聲音,咿呀咿呀地響著。搖擺的車幅,讓人感覺是坐在了一艘船上。

睜開眼的時候,后脖子酸酸軟軟的,這可能是來到古代后清醒過來時意識最清楚的一次。腦袋裡,宛如被水清洗過的那種清晰,李敏可以清楚地記得究竟自己怎麼被俘獲的。

自己身邊,貼著一個人。只要輕輕扭過頭,可以很清楚地看見貼到自己鼻子尖的那張臉,清晰的俊美非凡的五官,比起男性的裝扮,掩蓋不住的那種女子的香氣,是十一爺。

果真,這好動的假扮成皇子的公主殿下,是怎麼都坐不住的。定是要跑到外面來生事的。

李敏耳邊聽了下朱琪的呼吸,可以感覺到對方的氣息平穩,儼然和她之前一樣,是被對方一掌給劈昏了。

後腦勺的地方,連接腦幹,一不小心,絕對不止是昏而已,死都有可能。

她們兩個,現在是被人劫持了。遭遇綁架對於李敏來說,不是第一次,誰讓她老公太過出名,身份又複雜,令她經常具有被劫持綁架的危險,屬於綁匪們的黃金目標之一。但是,這次和皇女一塊被人綁架了,倒是有些出乎了她的意料。不知道這個十一爺,是怎麼自個兒自己往籠子里鑽進來的。

本來,十一爺與她搭不上邊。綁架她的話,和綁架十一爺,區別是很大的。十一爺的主兒和她付贖金的主兒,完全是兩個主兒,而且是兩個死對頭。

是不是這些綁匪們不清楚她老公和京師里那位主子之間的恩怨,還是說,早已知道此事兒,但是,兩個人都要綁。如果是後者的話,豈不是說明了這群綁匪和萬曆爺關係不大?

李敏摸索著這個邏輯的時候,回想著以前自己遭綁的經歷,當然是寄望那些經驗可以對她和她一塊身陷牢籠的十一爺有點幫助。

可最大的可能是,一點用處都是沒有的。

作出這個定論很簡單,因為之前幾次綁架她的人,不過都是些山賊頭,是不值一提的小螻蟻,她見著都完全沒有壓力。這次的綁匪,與那些山賊,不管是黑風谷還是魯爺,都是截然不同的人物。

坐在馬車裡的男子,解下身上佩戴的水囊,擰開水囊口的栓子,是預備著喝水。李敏轉過頭的時候,他明顯有驚覺,但是,既然她都是被他綁架來的人,又只不過是個手無寸鐵的女人,當然沒有放在心上。

淡淡的目光轉開以後,一副閑散的心志,好像對於她有沒有醒來,都覺得沒有什麼兩樣一樣。

李敏趁這個機會,開始在對方的五官模子上捉摸,要把對方的骨頭裡都做一番深度掃描。首先,可以辨別出,這男子身上帶的兩把新月彎刀,為劫持她的那名首匪無疑。

說起來,這個人,本身武藝高強,超人一等,可以一掌力斃四名護國公府護衛不說,那種臨場的判斷力更是不用分說的可怕。

只要想想,這人可是在第一次看見她出手,馬上判斷出她身上定懷著潛力時,毫不猶豫,先下手為強。此種鐵硬的做派,乾淨利落的風格,說只是一個綁匪,怎麼看,都不太像呢。

男子終於感覺到她的目光,不止盯在他的臉,而且,注視在他手裡拿著的水囊上。那一刻,男子臉上那種好像天生的淡漠的表情,有了一絲變化。

兩道猶如濃墨的眉毛微微擰了擰,擰出個小疙瘩的模樣。不用說,這樣一個皺眉頭的表情,理應是讓人感到不怎麼好看的,但是,放在這個男人臉上時卻完全不是那回事。

誰讓一張臉,如果好看的話,什麼樣的表情,都會由醜化美,化腐朽於神奇。顏值高的人,無論在古代現代都是很吃香的。古代皇帝野史中,好男色的帝王不在少數。

眼前男子的五官無疑是俊美非凡,固然其寬正美麗的額頭上,突顯這樣一道顯眼的紅疤,看著讓人觸目驚心的疤痕。

長度不長,大概半指長,位於左眉上方,寬度也不大,看起來很像是一條比較厚的朱線劃過一樣,因此第一時間給人的錯覺是,是不是男子的額頭上劃了一筆女性的胭脂。只從這樣一個比擬來看,顯而易見,男子額頭上的疤痕,讓人驚訝以外,更多的是,給人一種奇特的美感。

就好像說表情不過也是五官的附加品一樣,既然能讓傷疤都化腐朽為神奇了,男子的五官絕對是出類拔萃的那種。

高挺的鼻樑,削薄的嘴唇,完美的弧形下巴,這些,都比不上人類眼睛的窗口,靈魂的所在,只要眼睛美的人,可以讓人忘乎所以,如墜其中。男子的眼,是標準的丹鳳眼。

對了,這雙丹鳳眼讓她想起一個人。怪不得之前,她看著這張臉時會感到一股莫名的熟悉,好像在哪裡見過。

聯想起的這個人,其實說起來,和眼前綁匪的身份大相徑庭,是在太白寺此等身份貴重的千年古寺里每天誦經道佛的僧人,蓮生。

記得之前,她初次遇見蓮生的時候,一直覺得對方的眼睛是那種出奇的美麗。只是腦子好像卡了殼一樣,硬是沒有能聯想起丹鳳眼這個遠近聞名的美眼名稱。

具有丹鳳眼的男子,端的是一種奇特的妖艷。許飛雲也是丹鳳眼,標準的妖孽一隻,可很顯然,許飛雲那種妖孽,和這些艷美的男子有著顯著的不同。

在於妖孽和艷美之分。

許飛雲說是江湖裡的正派人士,可是那一身痞氣,是根本無法忽略的,正是這種痞氣,鍛造了許飛雲那種無拘無束任我妄為的狂草性格,以一句不太好聽的話來說,叫做抵擋不住的妖邪。

不是有句話叫做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嗎?據蘭燕透露,蘭燕這個師父,在江湖圈子裡從來不愁女人緣的,而且那些女人對於許飛雲都是倒追死追。結果,搞到許飛雲如今要不是為了她老公下山,根本都不願意從常年冰天雪地里的天池裡出來,只怕下山後那些不甘心的死粉再次追著他圍堵他。

對於這些過於痴狂的粉絲,殺又不行,只能逃。所以,許飛雲苦悶死了,這長得太好看,加上武功蓋世,受到過多的追捧也是人生一苦。

與許飛雲相比,無論是太白寺的那位蓮生,或是眼前這個額頭上都戴上了一條疤的男子,無疑都是一身正氣多了。

蓮生自不用說,僧人,未來的太白寺方丈,不說身份使然,光是平日修行的沉澱,都能化出一身出塵的氣質。

如此說來,眼前這個頭戴傷疤的男子,又是劫持她們的兇犯,怎麼能叫做一身正氣?

綁匪,不該都是面部醜惡,讓人看一眼都覺得害怕和憎惡,哪怕長得好看一些,身為一個代表大反派的邪惡人物,都該是邪氣外漏,比起許飛雲更是百分百的邪惡。

可是事實總是相反的。

她從這個男人一張冷漠的表情上,看不出任何暴力和血腥的邪氣,有的是一種收斂和自控力的東西,這種東西,和草寇根本沾不上邊。

無論這個男子之前做的事和反應,或是現在對其外貌和氣質的綜合打量,得出的,都是同一個觀點。

李敏的心裡,似乎稍微有了數。

同時,對面的人,也頓然發覺她的眸光里有些微變。這令他微微抬起了頭。

這個時候,像陣風吹過一樣,馬車的棉帳忽的拉開了一角,一名高大俊秀的男子穿過了棉簾。

見其一樣是黑色緊身衣從頭到腳的裝束,腰間配刀。李敏斷定,這應該是,在飯館里向他們發動襲擊的三個黑衣人之一。

這男子那張模樣兒,同樣是很好看的。清雋的五官,儼然和流氓土氣又是沾不上邊。隱隱約約流露出的是截然相反的另一種感覺。

李敏想,再不用猜疑了,這兩個人,根本不是什麼土匪,肯定是,哪方哪派的人,而且,是不是江湖中人都得打個大問號,因為和許飛雲那種氣質截然兩樣。

進來馬車內的男子,眼睛沒有望到卧榻,是頭往右一轉,徑直和戴傷疤的男子說話:「長圖腦袋上是破了個大窟窿,我只能拿只繡花針,在他腦袋上縫了點線,否則,怕是窟窿里流出來的血,都足以讓他死掉。」

可見這兩人的同伴,腦袋上的傷叫做一個出人意料的嚴重。更可怕的,無疑是,他們這個同伴的傷,據他們兩人親眼所見,還不清楚是怎麼被李敏給弄傷的。只知道,他們能看見的是,同伴自己沖柱子上撞上去,好像要自殺。

李敏對此心裡一聲冷笑,用得著說嗎,借力打力,撞破腦袋的男子,是因為把之前攻擊她的力量全部投擲到自己身上了。

說話的男子,儼然還沒有發現李敏已經醒了,徑直往下說著,口氣里飽含不可思議:「以前都沒有聽說過這個隸王妃會武,莫非,這個隸王妃是對長圖使的什麼妖術?」

人都是這樣,弄不清楚是什麼原理時,都把責任推到妖魔鬼怪頭上去了。她李大夫就這樣何其無辜,一再被人安上是妖怪或是神仙的頭銜。

男子說了一堆,只見對方沒有回答,是一直低頭研究手裡的水囊,不禁出了一聲疑問:「少主,水裡被人下毒了嗎?」

下毒,那肯定是沒有的。這水是他自己裝,自己帶,誰都插不了手。

問這話的男子,明顯自己都覺得自己家的少主有水中被人下毒的可能,這時候,才突然驚覺到李敏那雙打開眼皮的眸子望著他們這邊。

嚇了一跳,男子的右手情不自禁地摸住了胸口左邊心臟的位置,低喊:「是醒了嗎?」

「醒了有一會兒。」戴疤的男子回答他。

「醒了怎麼不說話?」

按理,女人多少嬌氣一些,知道自己被劫持了,不得哭啊叫啊掙扎啊。當然,有些出乎意外冷靜的女子,或許是不哭不喊的,但是,最少臉上要表現出一絲蒼白來配合他們這些綁匪,否則,讓他們這些綁匪情何以堪。

李敏的臉上是沒有任何驚惶或是緊張導致青白的神色,有的,或許是因為冷,稍微凍結的部分臉色。這令她本來清秀的容貌益發冰清玉潔,好像是玉雕做的。

「隸王的妃子,果然是不一樣的人。」戴疤的被稱為少主的男子,冷冷的聲音說,再望到李敏望著的水囊時,削薄的嘴角邊上,好像微浮出了一抹弧度。

另一名男子的神色儼然一粟,是馬上隨之意識到了什麼:「她看著你的水囊,因為感覺到你的水囊和別人不同,想判別我們的身份。」

關於對水囊的研究,要不是之前一路從京師逃到北燕時的路上需要用到這個平常看起來只是旅行必需品的東西,李敏真不知道這裡頭的學問很大。像是那時候逃亡的時候,家奴們給她預備的水囊,明顯和孟浩明以及孟浩明的人帶的不一樣。

原因很簡單,像現代,軍隊用的水壺,和普通百姓用的水壺,怎麼可能是一樣的。

普通老百姓,用的水囊,不管形狀、質量,都是參差不齊的,一般老百姓用這個東西,也不會怎麼計較。但是,部隊用的不一樣,部隊用的東西,本來就是講究要統一。除了那些臨時徵用的民兵,像孟浩明這種屬於護國公親衛隊的黑鏢旗,所有使用的軍需物品,那肯定是都要統一標配。在用材上,在形狀上,所用的水囊,都是質量上層的。

像現在,眼前這個男子所用的水囊,第一眼給她感覺,就是部隊上用的。因為,體積剛剛好。關於水囊的體積大小,孟浩明曾經和她講過學,說是,部隊帶水囊,一是要求不能太重,不利於行軍,但是,最少要滿足戰時需要,所以,在選用做水囊的豬泡體積上,有一定的要求。

再有這水囊上用的栓子,不是普通的木塞或是玉米塞,是玉塞。這個,意味可就更長一些了。

「她好像看出什麼了。」

兩個人,對著她的表情和目光研究了起來的樣子。而顯然,這個結果不僅讓他們再次出乎意料,眸光里不禁也是放出了一絲之前根本沒有見到的銳氣,是殺氣。

李敏扭回了頭。

她不能讓這兩個人感到威脅,否則,再什麼樣的人都好,感受到自身危機的時候,肯定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對方殺了。

前面,駕馬車的車夫,忽然把馬車停了下來。

裡面的人問:「怎麼了?」

「少主,隸王下了命令,整個燕都封城了。」

燕都封城的話,豈不是意味著他們別想帶人逃出城門了。

戴疤的男子冷清清地溢出一哼。另一名男子也是覺得很有意思的口氣:「封城?豈不是把動靜鬧大了?難道隸王不怕被天下人取笑,自己夫人竟然在自己城裡被人劫持了?」

聽得出來,這些人,本來是打著她老公得知她被劫持以後一定也是不敢隨意妄動的計劃。

「隸王是不怕我們撕票。吃定了我們這一點。」

「誰讓少主叫我放話給他們,說是借王妃幾日,沒有說是殺王妃交贖金之類,其實,少主應該嚇唬嚇唬下他們的。」

狂妄的口吻,一點都不把她老公放在眼裡的口氣,莫大到,是連萬曆爺都俾倪了。李敏有理由相信是這樣的兩個人。

這兩人,究竟是什麼樣的身份?

馬車繼續向前行駛,好像那個馬車夫說的那句隸王封城的話,只是說個笑話,對於這些人完全沒有影響。想也是,都是這樣一群不像普通草匪的人,有勇有謀,甚至可以說是足智多謀的人,定是對什麼情況都會做出個預判和估計。對於封城這種結果,也心裡早有預案了。

李敏不知道現在馬車帶她們到哪裡去,由於在馬車上不能動,她看不到外面,現在還是夜裡,也看不清四周的景物。什麼都不能判斷。只能說,這馬車是一路好像沒有阻礙地行走著,幾乎是暢通無阻的節奏。

這,不得令人有些微微的吃驚。

在下令封城的時候,離她們被劫持的事發時間,可能不到半柱香。半柱香什麼概念,從出事地,到哪個城門都好,快馬騎的話,都要半柱香以上。如果按照這個時間來算,由於封城的命令是可以不需要用人傳達的,只發個火的信號。光的傳遞速度就不用說了。城門關閉的時候,劫匪帶著人質應該還困在城裡面還走不了。

出了這麼大的事兒,所有謀士,護國公的近臣,全都聚集在了護國公府里商議。

尤氏手指用力地絞著帕綢,身邊是躺在床上沒有清醒的小兒子。站在她身旁的喜鵲和孫婆子,能清晰地聽見她牙齒咬的嘎吱嘎吱響。

由於朱理受的是內傷,即,身體表面不見任何傷口,只是因為疲於應付高手,消耗了自己還未修鍊好的內力,結果,自己運行的氣血受到了很大的傷害,導致氣血一時逆行,意識昏迷。對此,公孫良生給他扎了急救的針,讓人抬回府以後,灌以湯藥,更重要的是休養。

護國公府里的湯藥,現在由朱隸規定,都是由府醫親自抓藥,親自熬制,家奴一般不可插手。有了這條家規以後,朱理要喝的葯,現在正由府醫熬著。

喜鵲和孫婆子只記得那府醫說,說二少爺這個傷,既然沒有明顯外傷,可見是更難見好的,不像之前,單純的刀傷,結了疤不化膿基本就很好的。

尤氏的憤怒,她們可以想象得到。無異於,這不是朱理第一次因為李敏遭遇綁架而受傷的了。

上一次,朱理被魯爺的人傷到了手臂,到現在,尤氏每當想起小兒子手臂上這條疤,總覺得心裡哪兒不舒服。兒子,畢竟是親生骨肉。兒媳婦不是。憑什麼自己的親生骨肉,要為不是親生骨肉的挨刀。要換做其他大戶人家,不都是嫁進來的媳婦給他們挨刀的嗎。

躺在病床上的朱理輕輕擰了擰眉頭。

尤氏把腦袋靠過去,聽他說什麼。只聽小兒子張開乾裂的嘴唇,第一句話不是叫娘,是問:「找到大嫂了嗎?」

一股氣兒差點衝出喉嚨口,尤氏吞住了,說:「你大哥封了城,如今全城戒嚴,找到你大嫂是遲早的事兒,倒是你身上這個傷,公孫先生說了,亟需好好靜養。」

「抓大嫂的人,可不是一群普通人。」朱理喘著氣說,儼然胸口裡這顆心,還未被劫持的人質懸著。

尤氏忍無可忍,怒斥道:「你著急做什麼?你大哥現在不是在優先處理她的事了嗎?真是的。都不見你大哥先來看看你。你都為了她傷成了這樣!」

朱理愣了一下,好像無法想象這話是尤氏口裡冒出來的。一般來說,會說出這樣話的人,怎麼說也不該是他們的母親,而是若他有媳婦的話,媳婦自私點為了他說出這話卻是情有可原的。

「母親,我如今又不是要死了,不過是受了些內傷。相比之下,大嫂下落不明,生死不明,大哥掛系大嫂的安危不是應該的嗎?」

尤氏瞥了眼小兒子,想小兒子的腦瓜是不是哪裡傻了進水了。是弟弟,都希望自己大哥先照顧有血緣關係的家裡人吧。這種有了女人忘了家裡人的兄長要來做什麼。

要是普通的大嫂,朱理肯定也不是這樣緊張。只能說,他和自己大哥一樣,知道李敏的安危,可謂是關係到太多利益和大局了。說了這話,眼見尤氏還是不肯承認的表情,朱理拉高被子

扭過頭。

尤氏在他背後冷冷地說:「我知道,她對於我們護國公府很重要,否則,你大哥也不會說是這樣格外看重她,也不會說寧願忤逆我這個母親,死後不肯納妾,只是生怕她走。照我說法,你們都是慣她,把她慣到了無法無天的地步了。既然你們都知道她重要,別人會不知道。放心,那些人不會殺了她的。我看她遭遇幾次綁架以來,都沒有真的會被殺的跡象。」

朱理實在是不想和尤氏爭論,可是,尤氏最後那幾句沒人真的會殺李敏所以李敏遭綁不會有危險的話,令他有些無法忍受,道:「母親,沒有人劫持人質之後會善待人質的。母親不要忘了,大嫂現在肚子里還有護國公府未來的世子。」

尤氏心頭真的是一時忘了這點,因小兒子這一提,方才意識到自己未來重要的孫子在李敏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男娃呢,說不定是個女娃。」尤氏扭著嘴巴,反正不太願意承認。李敏自己也是讓底下人不準說自己懷的是個男娃,這充分說明了李敏對於自己懷的胎兒性別心虛。

朱理掀開了被子:「大嫂肚子里如果是女娃,不是母親的孫女嗎?」

「她要是真生了個女娃,能繼承護國公府嗎?」尤氏對這點絕對是過來人,教訓小兒子的一廂情願,「不要說寧遠侯府都出了那樣的荒唐事,哪個人家不是這樣?我當時,要不是生了你和你大哥,如果生的是個女娃,你們的爹,不照樣把我休了?」

朱理猛然怔了下,接著,越過尤氏的肩頭,望到了窗戶的糊紙上映上的影子。

怎麼可能說有了老婆不顧弟弟了。朱隸是急忙帶了從藥廠趕回來的徐掌柜,來看弟弟。畢竟徐掌柜跟了李敏,學了不少李敏的獨門醫術。公孫良生說朱理的傷比較重,所以,他想著,讓徐掌柜在李敏不在的時候代替李敏給朱理看看傷,看有什麼更好的法子。

人剛走到弟弟所在的院子,結果,當著徐掌柜的面,被他聽見了什麼。

尤氏見小兒子表情凝結住,順著小兒子的目光轉回頭,正納悶著,見到了大兒子出現在門口的身影。她頓時聲音都卡在了喉嚨里。

「徐掌柜,麻煩你給二少爺先看看傷。」朱隸的聲音,聽起來聽不出什麼情緒。

徐掌柜埋頭拎著藥箱進了屋裡,一樣是不見什麼表情,走到朱理床前,拱了下手以後,再給朱理查看傷勢。

尤氏坐在凳子上,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猶如一隻困獸。只見大兒子是轉身就走了,好像也不想見她並且和她說話的樣子,連打聲招呼的痕迹都沒有。

一路向前疾走的朱隸,突然停住了步子。在他身後給他提著燈籠的胡二哥,只見他突然一個拳頭,打在了就近的樹榦上。

一拳頭,是砸到百年粗的老樹榦搖搖欲墜,像是要被颶風颳倒。

「王爺。」胡二哥的聲音里,聽起來也是難免一絲感傷。

生兒子,哪個大戶人家不是想要兒子的。可是,他打心裡覺得,只有是他和她的孩子,是男是女都好。如果是男的,主要是可以減輕未來護國公府無人繼承的難關。但是,如果毫無辦法,真的是個女娃,可以將來找個入門女婿。再有,還不是有他弟弟在嗎?

為什麼他母親非要往牛角里鑽呢?還把他死去的父親都扯了進來?竟然說起他父親的為人與那些俗人一樣的品質!

他簡直快懷疑起,他這個母親,當年究竟愛不愛他父親的。

「王爺,前面有個小涼亭。」胡二哥在旁細心勸著。

他心裡有多煩躁,連胡二哥都看的一清二楚,他母親,在這個節骨眼上,卻在說風涼話。

真真是,家裡人都比不上一個外人。

「走吧。」朱隸收起砸出去的拳頭。

胡二哥上前一看,見他拳頭上被粗糙的樹榦給刮出一道血痕,急急忙忙,想給他拿條帕子裹著。

「這點小傷——」朱隸阻止他拿什麼上藥什麼的,他從小在軍營里打滾,什麼傷會沒有,這點小傷,簡直看都看不進他眼裡。

胡二哥卻是執意把葯遞到他面前:「王爺,王爺您不在意,可有個人肯定很在意。」

「誰?」朱隸正煩著尤氏或許會再找什麼借口。

「王妃。」

胡二哥一句話猶如一語驚醒夢中人。

她是會在意。別說她那顆做大夫的心腸,就她對於他,總是喜歡念叨他那條傷腿的話。

之前凝結住冰霜的嘴角,不由之間化開來,在朱隸的喉嚨里變成了一聲苦笑:「你說的沒錯,她會在意。本王怎可令她掛心?」

胡二哥懸起的那顆心剛剛放下。

朱隸卻是突然掉過頭,像是若有所思看著他:「你這份細緻的心思,是比伏燕都略勝一籌。」

對此胡二哥不敢沾沾自喜,道:「奴才之前,雖然沒有見過王爺和王妃,但是後來聽自己妹子說,說王妃向奴才的妹子打聽過奴才的性格。現在聽王爺這一說,或許,王妃也是因為這點,向王爺推薦了奴才。」

朱隸的眸子就此一眯,帶了幾許深意看著眼前這個人:「本王想的也是這樣。你以後,更要好好地感激王妃。」

「奴才必定全心全力為王爺王妃效勞。」

前頭,走來了一個人,見那人影的輪廓越來越清晰的時候,朱隸的眉頭,頓時擰了擰。

李敏感覺到躺在自己身邊的人,有了一絲微動的痕迹。同時間,她們乘坐的馬車,停了下來。

「扶她們下車。」馬車外,有個聲音喊道。

車帘子被人掀開以後,在李敏面前露出了一張人臉。

這張人臉,可以說李敏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人。因為這個人,曾經就上次,背叛了朱璃把她賣給了黑風谷的人。

廖姑姑看見了她,眼睛笑成了兩條漂亮的新月兒,看來是心花怒放,說:「王妃,奴婢都說過,是主子,看見王妃,都是喜愛王妃,惦記著王妃的。」

李敏坐了起來,腳踝上,是被對生鐵的鐐環給拷上了了,只有手沒有受到拘束,但是,不意味她這隻手,可以用手就把鐵環給解開了。她再望到身邊躺著的朱琪,一樣是腳上上了鐵鐐。

「不要怪我們少主用了鐵鐐,畢竟,王妃幾次遭綁以後,都是跑的叫一個飛快。」廖姑姑說。

「知道本妃跑的飛快,用鐵鐐就可以鎖住本妃的腳了嗎?」

「這有,總比沒有好吧。」

李敏冷笑一聲,這個廖姑姑的口才,倒是比上次好了不少。上次被她幾句話堵到啞口無言,現在算是變精明些了。

「原來,你真正的主子,是綁匪?」李敏慢吞吞地把腳移放到下面時說。

廖姑姑不像上次身為朱璃的奴才給她穿鞋子了,是指著底下放著的那雙棉鞋沒有動,道:「王妃自個兒穿上鞋子吧。外面冷,哪怕是走一步,都很可能把腳凍著了。我們這個少主,可不像三爺那般憐香惜玉。」

剛好,李敏可不想她這雙臟手碰了自己。

見李敏自己彎下腰撿鞋子穿,而且一點都不受到打擊,廖姑姑儼然站在邊上有些不悅。

眼見榻上躺著的另一名人質沒有醒,他們是叫來了個男人,把朱琪背下了馬車。李敏抓著廖姑姑的手,下了馬車。

夜裡看不清楚,只見有一盞紅燈籠,孤零零地懸挂在前面的屋檐下,發出一點黃燦燦的光色。照著四周,依稀可見的是,四面高牆圍成的小院子,前面一排屋子,四五間房這樣,看起來像是有點家底的農莊模樣。

院子里的沒有人打掃,是沒到了腳踝。李敏踩進雪地里是冰冷冰冷的,只得儘快走著。

隨之,她和十一爺一塊是被關在了那排房子里右側倒數第二間房裡。屋裡燒了點木炭,稍微有點暖氣,但是,顯然,在這天寒地凍的天氣里,這樣一點溫度,根本不足以禦寒。

對於平常在暖和屋子裡呆慣的人,這種感覺更為明顯。

朱琪是活生生地被凍醒了過來,只覺得鼻頭流下來的汗,可以直接凝結成條冰柱。

李敏終於明白為什麼他們不用叫她們醒的了,因為在這樣冰冷的屋子裡,她們根本不用睡,一睡的話,絕對會被凍死。

廖姑姑給她們拎來一個裝了熱水的銅壺,對著朱琪打抖的背影咧開一串牙齒:「十一爺要睡也沒有關係。我們少主說了,十一爺大可以睡到皇上把贖金送過來。」

朱琪從床上骨碌下,轉過身,擰緊一雙眉毛看著她:「我怎麼看你好像在哪兒見過。」

「十一爺沒有眼拙,奴婢早先在皇宮裡做過事兒。」廖姑姑假惺惺地沖她福了福身。

「你在皇宮裡做過事,主子是誰?」

「奴婢在皇宮裡的主子可多著了,有靜妃娘娘,也有大皇子殿下——」既然李敏早知道這些事了,廖姑姑也就一五一十地坦白了。

朱琪的眼珠子在她那張老臉上咕嚕咕嚕轉了幾圈兒:「你說你曾經是靜妃的人,是大皇子的人?你為什麼在這兒?」

「因為奴婢是拿人錢做人事。誰出的銀子多,就給誰做事。」廖姑姑拎著的銅壺往臉盆里注水。

朱琪跳下床了,挨近她身旁,輕聲說:「如果爺我出的銀子最多呢,你給爺辦事嗎?」

廖姑姑身體僵了下,轉過頭,像是不可思議地瞅了眼朱琪,接著,好像當朱琪是個傻子一樣,只是笑著不說話。

朱琪是把身上帶的一塊鑲金的玉鐲子都取了下來,對著她說:「這個給你,以後,還有的你收的。」

「十一爺是在給奴婢說笑話嗎?」廖姑姑伸手,推了鐲子,「十一爺這點東西,奴婢真看不上眼。」

朱琪的嘴角勾起一絲嘲諷:「如此說來,你那個主子是富可敵國的主子了?」

「奴婢的主子——」廖姑姑說到這兒,突然一個警覺,狡猾地收住口說,「十一爺不要套奴婢的話了。之前,奴婢在隸王妃那裡已經吃過了一次虧,不會再犯同樣的錯了。」說完,她抽身退了出去:「請王妃和十一爺在屋裡呆著,哪兒都不要去。不是奴婢嚇唬兩位,外頭真有狼,而且是不認人的狼。」

朱琪走到了窗戶那裡往外張望,見外面院子里,是有一對綠幽幽的野獸眼睛,虎視眈眈地望著她們這裡。

李敏對此早看見了,在下車的時候已經看見了,是那頭在太白寺襲擊她和尤氏的白眼狼。

看來這些人全都是一夥的。

朱琪背負雙手,戴著鐵鐐,在屋裡哐鐺哐鐺地徘徊。

李敏看著她走來走去,不由做了一聲:「先保存體力。」

「隸王妃,你是不是知道他們是些什麼人了?」朱琪迴轉身,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她的冷靜。

「其實這個答案十一爺心裡也有數。」李敏拿著桌上的茶壺,喝水前先用手試了下水溫,「這些人,都說了曾經在皇宮裡做過,但是,又不受皇宮控制,想來想去,世上也只有一種人,可以如此瀟洒自得,來去自如。」

「如果是普通江湖人,當然是難免會貪圖名利,要求我父皇答應他們什麼條件。只要索取金銀的,世上只有這樣一種人,王妃指的是臭名遠揚的死士嗎?」說完這話有感而發的朱琪,回頭見她要喝水,忽然一個箭步,到了她面前,拿手捂住她杯口說,「如今王妃身子不比常人,由本爺先試試這個水有沒有問題。」

「十一爺,如果水裡有毒,無論是誰先喝——」李敏這話沒說完,手裡的杯子已經不容分說被對方奪去。

朱琪一口把杯子里的水喝了下去,擰巴的眉頭似乎是用自己的舌頭努力嘗出水裡有無毒物,暫時不見有的情況下,依然叫李敏等等,道:「隸王妃,萬事小心第一。再說,你倘若有個三長兩短,某人要把本爺恨死了,不止是要拿刀殺了本爺,是要把本爺的屍體都拉出棺材鞭屍。」

李敏當然知道她口裡說的某人是指的誰,不由間低聲說:「十一爺千里迢迢來到燕都,為的就是見這個某人嗎?」

朱琪驀然臉蛋紅了下,稍作掩飾,道:「本爺這哪兒是——」接著,突然想起了什麼,望向李敏:「隸王妃是什麼時候知道本爺的身份的?」

「從一開始,第一次見面見到十一爺的時候。」

朱琪的嘴巴張成個大圓沒有能合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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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牛國醫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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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熟悉和不熟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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