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趙章氏剛剛從東宮回了宣國公府,坐下來連茶都來不及喝一口,便問身邊的白麼麼道:「四夫人和四小姐回府了?」

白麼麼回答道:「是,已經安排了她們在原來四房的院子里歇息。」

趙章氏點了點頭,又問道:「你看她們如何?」

白麼麼自然知道趙章氏想知道什麼,便一五一十的回答道:「四夫人的性子跟十幾年前倒是沒有多變,四小姐的模樣的確十分出挑,您知道四夫人的模樣便十分傾城的,要不然當年也不會將四老爺迷得跟什麼似的,但四小姐的模樣比四夫人還要絕色上幾分。且我看她行事,也的確如傳聞說的那樣十分懂事和能幹,我看四夫人有時候行事反而要先去看女兒的眼色,且她也十分會做人,進門給每個下人都送了禮,那禮也不貴重,倒是讓人看不出別有用心來。」

說著從身上拿了一樣東西出來,遞給趙章氏看,道:「諾,這便是四小姐賞給老奴的東西。」是一支龜紋玉做的玉簪

趙章氏拿在手上看了看,簪子做工有些粗糙,龜紋玉又不是什麼名貴的玉石,看得出並不值什麼錢,但這看著像是戎人插戴的東西,跟漢人用的釵簪款式不一樣,得了倒是能貪個新鮮。

白麼麼繼續道:「府里其她人跟老奴一樣,得的都是一些異族的東西,像簪子、手串、荷包、簪子什麼的,都是不值錢的東西。那些麼麼婆子們倒沒什麼,就是年輕的小丫鬟們,貪新鮮稀罕了一陣。」

趙章氏將簪子還回給白麼麼,心裡卻不由沉思起來。

那位侄女看著的確是個玲瓏通透的,她們初初回府,又是庶房,若什麼都不做,府里的下人捧高踩低不會將她們當回事。若是給的是銀子,則容易被人看成肥羊,以後只將她們當羊宰,要幹什麼都得先拿銀子,不說她們回京未必帶了多少銀子,就是帶了金山銀山回來,日子長了也不夠喂足那些下人的。何況一回來就大手筆給下人散銀子,也容易讓自己以為她是在收買人心,得罪她這個大伯母。

反而現在剛剛好,用一些不值錢卻新鮮的玩意跟人示好,既不得罪她又籠絡了人心。

府里的小姐回京還記得給她們這樣的下人帶禮物,下人們沒有不心裡舒坦的,對這個小姐可不就親近了幾分,以後行事能給的方便怕也就給了。

趙章氏不由在心裡嘆了一口氣,侄女太蠢笨了,怕她進了東宮護不住自己的一雙外孫,也給宣國公府帶不來好處,若行事太聰明了,又怕她心也跟著大了,對小皇孫起什麼歪心思。

真是左也為難,右也為難。她甚至突然覺得,送這位侄女進去,於宣國公府未必是好處。

到了晚上宣國公回來,趙章氏跟他說了趙姜氏和趙嫿回來的事,以及將趙嫿在宣國公府里的行事也說了,連自己心裡的顧慮也都說了出來。

她心裡多少是有些想打消宣國公送趙嫿進去東宮的主意的,她此時倒寧願從旁支里重新選一個姑娘出來,若是旁支的姑娘,她至少能保證能拿捏得住她。

但宣國公府卻不以為然,開口道:「送進皇家的姑娘,自然是聰明些的更好。若她是真聰明,就該知道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若她是假聰明,那我既能捧她上天,自然就能摔她入地。」

宣國公的話即已經說到此,她卻也不好再多說。畢竟這涉及到外頭的事,多說了只會令丈夫不喜。

宣國公道:「趁著這些日子,多敲打敲打她。」

趙章氏道:「我省得。」涉及到自己外孫的利益,便是他不說,她也知道要這麼做。

宣國公又道:「四弟妹既然已經回來了,我看讓她也別再回四川去了,四川窮山惡水,實在是太艱苦了些,過幾個月等娘娘百日過了之後,將老四也弄回京里來,這也算是我們做兄嫂的體恤弟弟了。」

這其實便是想將老四和趙姜氏留在京中做人質了,趙章氏自然沒有不同意的,道:「我去跟四弟妹說。」

宣國公點了點頭,又道:「你明日去東宮給娘娘哭靈的時候,將嫿兒也帶上吧,也讓她去給娘娘磕個頭。」

這話雖說得漂亮,但趙章氏自然能聽懂,這實際上是讓她帶她去東宮提前讓太子看一眼,以求提前讓太子留個好印象。

讓她在女兒的喪禮上,去給女婿跟侄女拉皮條,只怕是個做母親的都能慪死。趙章氏不由道:「這也不必急在這一兩日,我看等女兒百日過了再打算也不遲。」

宣國公卻轉頭看了趙章氏一眼,皺了皺眉道:「婦道人家,別太感情用事。」

趙章氏只能閉了嘴不再說話,只是面上卻不由沉鬱了幾分。

到了第二日,趙嫿便被人服侍著穿上了縞衣素服,被人請到了趙章氏的面前,然後和趙章氏一起做了馬車去了東宮。

趙章氏想到今日要做的事,面上的情緒並不大好,連帶著對趙嫿也不喜了幾分。在馬車上只提點了一句道:「東宮貴人多,去了之後少說話,跟著我去給你大姐哭幾聲,也不枉她給你謀划的前程了。」

趙嫿恭恭敬敬的道是,趙章氏點了點頭,然後便冷著臉並不多說話了。

趙嫿卻不由思索,自己是否哪裡沒有做好得罪了這位大伯母。明明昨晚她請自己和趙姜氏去見時,態度還算親近和溫和的,怎麼不過一晚,對自己的臉色就變了。何況她總感覺她看自己時,眼神總帶了幾分厭惡。

她不由回憶了一番自己昨天的行事,自認為沒有一絲錯處。

或是昨天她用小東西去籠絡下人的緣故,跟著她不由懊惱起來,她自認為自己昨天的做法是最恰當不過的,但也顯得自己太過精明了些,自己如今的現狀,藏拙倒是比聰明外露要好一些,這位大伯母可不一定喜歡她的聰明。

看來下次行事,還是要更注意一些。

等到了東宮,趙嫿跟著趙章氏下了馬車。趙嫿站在門口抬頭看了一眼東宮的大門,看著原主記憶里前世住了五六年的東宮,不由在心裡感慨了一番,這東宮,連門前的石獅子都跟記憶里沒有一絲變化,而如今卻已經是物是人非。

前世,她也便是在今日遇上太子的,那時候在太子妃的靈前,太子來和大伯母說了幾句話,臨走的時候斜著眼睛看了她一眼,然後什麼也沒說的走了。只是可惜,那時原主第一次見到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心裡只顧著害怕了,什麼都來不及表現,直到太子走了之後,才想起這個英挺俊朗的男子,便是自己以後的丈夫,然後心裡才砰砰砰的跳起來。

回想到這裡,趙嫿不由心裡一動,好像突然明白趙章氏對自己臉色不好的原因了。原來如此,怕前世原主和太子的第一次見面,也都是設計好的,難怪趙章氏突然討厭了自己。

知道是怎麼回事,趙嫿心裡卻是放心了下來。

而此時趙章氏轉頭看了一眼趙嫿,然後才跟著門口迎接的太監進了東宮。

而此時在東宮被設為太子妃靈堂的元安堂里,徐鶯坐在內室的一張太師椅上,腳邊兩個小宮女在給她揉著膝蓋,她被揉得臉色直發白,但卻還不忘對旁邊的梅香吩咐道:「你去看看靈堂的紙錢、香燭、香油夠不夠,不夠趕緊令人去庫里調一些出來,別到時候到了笑話。」

梅香道是,然後匆匆的出去了。

膝蓋被揉得疼,徐鶯不由「嘶嘶」了幾聲,然後便不由在心裡嘆道,誰說穿成太子的小妾是享富的命,以後再有機會看到誰文里這樣寫,她到她文下刷負分去,這職業真不是人乾的,特別是太子貌似還特別看重你,讓你干著不該你乾的事情時。

太子妃治喪,東宮按理該是份位最高的柳嬪來料理的。

就連柳嬪都這樣以為,並最好了管事的準備。太子妃懷孕的時候她不願意出頭管家,那是因為她怕太子妃耍什麼陰謀,潑一盆髒水道自己身上。但如今太子妃死了,料理太子妃的喪事這麼出風頭的事,她卻是很願意乾的。

她也不願意去跟一個死人計較,到時候她將太子妃的喪事料理得漂漂亮亮的,別人少不得贊她一個「賢惠」,何況,她是東宮裡嬪妾里最大的,若她沒出頭卻讓別的嬪妾出頭了,她的面子往哪兒擱。

但結果太子卻真沒讓她出頭,而是指了徐鶯來料理太子妃的喪事。

其實太子的想法也很簡單,當日太子妃生產,東宮這麼多嬪妾唯有一個徐鶯站出來,其他人全都躲了,所想的不過是覺得皇后拿太子沒有辦法,但過後想要給她們這些東宮妾室小鞋穿還是易如反掌的,所以並不願意正面跟皇后的人對上。

其他人就不說了,出身太卑,但一個柳嬪卻是有娘家撐腰的,其父是正三品的兵部侍郎,她若能站出來,黃姑姑難道還敢像當日隨意呵斥鶯鶯那樣隨意呵斥她,就是兩邊對峙起來,黃姑姑也必要顧忌幾分。結果該她上場的時候不出現,讓一個剛進府出身也不顯的才人在那裡撐著,現在有好事了倒想上趕著來,這世上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既然不願意出頭,那就一直縮著吧,他將機會給願意出頭的人。

柳嬪因為這事被氣得半死,她自然沒底氣跟太子叫嚷的,於是每次看到徐鶯的時候,就像霍霍的在甩冷刀子,十分令徐鶯顫顫抖。

只是被賦予重任的徐鶯卻沒有那麼高興,經了前面她管家的事,太子好像真以為她所有事都能無師自通一樣,不管她明示暗示的跟他說她真的不行的,她一定會將太子妃的喪事搞砸的,但太子就是用一種「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的眼神回望著她,但其實她真的很想大聲說「臣妾做不到啊!」

她來到這個時空也不過是才一年多而已,前一半的時間還是因為不肯接受現實在床上渾渾噩噩躺過去的,后一半時間終於決定發憤圖強了,但她對這個朝代的了解,也僅止於一兩銀子能買多少米多少個雞蛋,一畝地能長多少莊稼,當朝的皇帝是姓李不是姓朱的階段,她哪裡知道辦太子妃的喪事該用多少的香燭紙錢,多少的三牲供品,規格要辦多大,有什麼忌諱沒有。

沒有金剛鑽,不攬瓷器活,太子真的是太瞧得起她了。

何況作為嬪妾,她每日還是要到太子妃靈前哭喪的,你是願意每日只乾哭喪這一件活兒呢,還是在干這件活的同時再多干一件料理喪事的活,她又不是天生自虐,這活誰愛干誰干去。

想當初看到自己穿到農戶家中,她一直以為自己走的應該是種田致富的道路,她都已經在考慮利用前輩子學到的農業知識,帶領全家農業發家致富了,結果沒想到事情來了一個大轉彎,原來她要走的是宮斗升職的道路。

果然是人生路上處處有意外。

不過太子也並非真的相信她一個人就能將太子妃的喪事扛下來,何況來哭喪拜靈的還有王妃公主郡主這樣的大人物,讓她一個太子才人去接待也不合適。所以太子還請了自己的兩位嫂子恭王妃和簡王妃來幫著料理,而名義上徐鶯是從旁協助。

為了行事更加穩妥,太子又叫了兩個大姑姑到她身邊幫襯,其中就有一個芳姑姑,另一個姓孫,再加上原來太子妃身邊的**和唐麽麽,於是徐鶯被趕鴨子上架,成了太子妃喪事的料理人之一。

沒等徐鶯吐槽完自己的各種悲催,梨香已經匆匆忙忙從外面進來了,對徐鶯道:「娘娘,您得趕緊出去哭喪了,離得太久只怕要被人說嘴。」說完揮手令給她揉膝蓋的兩個宮女下去,拿了護膝幫徐鶯戴上之後,然後便扶了她站起來。

徐鶯對半扶半拖著她要出去的梨香道:「等等,你先等等。」說完端起桌子上的茶水,一口氣喝下去之後,然後才昂首挺胸,頗為悲壯的往外面的靈堂走。

徐鶯想到自己被□□過和即將再次被□□的膝蓋,頓生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返之感。

也不知道太子妃的喪事辦完,她的腿會不會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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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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