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二章 不抱希望
「這裡可是出家人修行之所,你居然私藏美酒,是不是有點兒不敬呀?」看到對方拿出酒葫蘆,鄭紀禮非常驚訝,倒不是說他對禮佛有多麼深的誠意,而是他記憶中的這位朋友絕非嗜酒之人,當然,倒不是說這位朋友滴酒不沾,朋友聚會,過年過節時喝個三兩杯也是常事兒,但絕沒有把酒當成水喝的那種情況。
「呵,我不是和尚,沒有戒酒這條律規的限制,而且,酒對我來說不是酒,而是葯,所以慈雲大師特允我可以喝酒,當然,僅限於居所之內,不要讓其他人看到就行。」把茶杯里的殘茶潑到門外,中年男子斟滿了酒後推在鄭紀禮面前,自已也給自已斟了一杯,舉起杯來向對方示意一敬,然後一揚脖,把整杯酒一飲而盡。
鄭紀禮也將杯中酒喝一口喝乾,酒非是好酒,應該是集市上很容易買到的那種十文錢一斤的燒刀子,口感一般,酒性卻是很烈,喝進口中,彷彿是一條火線從喉頭一直燒到胃裡。鄭紀禮酒量雖說不差,但平時喝慣了好酒,突然喝下這樣的烈酒還真有點兒不習慣被嗆了一下兒,放下酒杯以後捂口連咳數聲,這才喘過勁兒來,反觀對方,卻是神色如常,顯然早已習慣這樣的劣酒。
「我說譚兄,既然慈雲大師特允你在寺內喝酒,為什麼不弄點兒好酒呢?」止住咳聲后,鄭紀禮問道。
「呵呵,在這古寺佛剎內有酒喝就已經很不錯了,你就別抱怨了。」中年男子笑著搖了搖頭——鄭紀禮所認為的好酒京城裡當然有賣,只是從雲居寺到京城來回一趟就得花大半天,他哪兒有那麼多的時間干這個。
茶杯再次被斟滿酒,這一次鄭紀禮有了經驗,沒有一氣兒吞下,而是抿了一口含在口中,充分感受過酒液對味蕾的刺激后才咽了下去,感覺果然好了一些,至少沒有被嗆到。
「對了,你說你把酒當成藥是什麼意思?藥酒補酒我喝過的也有不少,也聽說過有大夫把酒當做藥引入葯以催發藥力,但這只是最普通的燒刀子,如果是葯,它能治什麼病?你可別告訴我是饞病。」把酒咽下,鄭紀禮饒有興趣的問道——所謂食不厭精,燴不厭細,富貴人家對於飲食方面的講究都非常高,自已這位朋友的家世出身並不比自已差,不說是錦衣御食卻也差不了多少。很難想象,這樣的一個人怎麼會習慣於喝這種粗劣的飲品?
苦笑一聲,中年男子將茶杯放下,伸出右手指了指頭上的疤痕。
「呃?什麼意思?這疤和酒有什麼關係?難不成是醉酒摔的?」鄭紀禮是莫名其妙,不解問道。
「只是疤當然沒什麼,雖說丑了點兒,但我堂堂七尺男兒,又怎麼會在意......,你猜對了一半,這傷的確是摔的,但不是喝酒摔的,而是摔傷以後才開始喝起酒的。」中年男子苦笑答道。
「到底是怎麼回事兒,我怎麼越聽越糊塗了呢?」鄭紀禮更不明白了,酒癮難道還會被摔出來嗎?這可是聞所未聞,前所未見。
「呵,其實很簡單,摔傷了腦子,經常會痛,這酒就是緩解疼痛的良藥,離是離不開了。」中年男子淡然一笑,又給自已斟了一杯一口喝下,那份熟練,那份自然,還真的把這烈酒當成白水一般。
「啊?!原來是這樣,那有沒有請名醫醫治?我和太醫院的御醫張大夫有些交情,我帶你去找他。」鄭紀禮恍然大悟,心急的連忙問道——酒這種東西,少飲宜情,多飲傷身,平日里偶爾小酌可以活血化淤,疏通絡脈,可喝多了卻又會損害經脈,傷肝害腎,而對方這種把酒當成水來喝的情況已經不能說是過量的問題了,如此喝法,怕是連那些練武的粗人都受了不,何況是自已朋友這樣的文人呢?既然是傷病造成的,那就把傷病治好,傷病好了,酒癮就可以慢慢戒掉了。
「沒用的,連了空禪師都沒有辦法,御醫什麼的也就算了。」中年男子搖了搖頭,很坦然的說道。
「了空禪師?五台山華光寺的了空禪師?」鄭紀禮聞言大吃一驚,那了空禪師為當世名僧之一,不單佛法精深,而且還是一位杏林國手,醫術之高,連太醫院裡的御醫提起都要帶著幾分佩服,當然,鄭紀禮知道這個人並非因其醫術,而是這位禪師還是一位嗜弈之人,論實力,濟身於三流國手之列也毫無壓力,總之,如果是這位大和尚對好友的頭痛之症束手無策,那麼皇宮裡的御醫八成也一樣沒招。
「天底下還能有幾位了空禪師?」中年男子以反問的方式確認了鄭紀禮的猜測。
「......,術業各有專攻,了空禪師雖然醫術了得,但他治不了的未必別人就治不了,太醫院內彙集了大周最優秀的醫師,說不定就有人知道如何治好你的頭疼,依我之見,你還是去見見張太醫讓他看看,就算他沒有辦法,他還可以推薦其他醫生。」想了一想,鄭紀禮還是勸說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所謂尺有所長,寸有所短,又所謂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愚者千慮,必有一得,論醫術,論名氣,了空禪師或許比太醫院的御醫還高,但架不住太醫院的人多呀,只要捨得花錢,總能指到長於治療頭疼的人。
「呵呵,鄭兄有心了,不過還是算了吧。倒不是我不相信太醫院裡那些御醫的醫術,而是那些御醫給皇家貴戚看病看的太久了,十個里有八個是太平醫,喝了那麼多年的酒,身體要垮早就已經垮了,就不費那個勁兒了。」中年男子搖了搖頭笑道——給皇家看病,一個失誤可能腦袋就掉了,所以當久了御醫都會把安全保險放在第一位,看病不求有功,但求無過,這樣的心態用來醫治常見病症又或者養生保健當然再好不過,可碰上疑難雜症時就會畏首畏尾,不敢用藥,所以把治好自已的頭痛希望放在御醫身上其實不過是一種自我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