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 御主
說到這裡，風靈右手在空中輕輕一劃，凌空拽出三道水紋。水紋顏色變幻幾次，最終定格在白、灰、黑三個簡單無奇的色調上。隨著這三色水帶的生成，格納臉上驟然變色，當即捂著腰肋一塊兒痛苦呻吟著倒在地上。
風靈隨手一指，直接湮滅了他那一側腰肋的衣服，在拳頭大的衣服破洞里，格納皮膚上紫紅色的指掌附罪印記清晰無比，還泛著輕微的光芒——
一個五指略微蜷縮的手掌，似握非握地抓著一個血紅的罪字，這個圖案，就是斷罪之神信徒的信印！
風靈向來對斷罪之神沒有好感，但她也高估了這個地下情報商的職業水準。風靈認為這個情報商格納的商業思維，能夠讓他不像其他斷罪之神的信徒一樣令人厭惡。畢竟，在爾虞我詐、敵友不分的地下情報界，斷罪之神信徒那樣專斷、強橫、不容妥協退讓、甚至是蠻不講理的堅持，會讓他們根本沒法生存。
但，風靈錯了。這個人，遇到與信仰有關的事兒時，還是很賣命的。只是賣命的方式出乎風靈意料。
看似不經意地掃過格納隨身搭著的翻皮資料包后，風靈冷笑一聲道：「你今天來見我，就不該帶著這一包情報資料。如果沒有這些資料里的信息，或許我還不那麼容易發現你的動機。格納，你委身於黑暗情報界，搜集了多少所謂的『悖神之人』的信息，又一分不收地給斷罪之神的信徒們提供了多少？混跡於黑暗情報界，只是你踐行信仰的一種途徑而已，不是嗎？」
格納的神色明顯僵了一僵。
他這個看似隨意的包內。的確收納著他從各方情報中篩選出來的違逆神明之人的信息。而這些信息，遲早會通過他自己暗中架設的情報通道遞往科瑞汶王國。這個信奉斷罪之神的王國，會根據格納傳遞的情報派出清道夫，最終他們所取得的戰果，會有一半記在格納頭上。憑藉這種功勛。格納能得到很多獎賞，比方說，對他的家人提高衣食方面的配給份額，再比方說，於他自己所犯世俗之罪獲得豁免權，再次基礎上更進一步。就是低等爵位的獎勵。
對於一個平民來說，能躋身貴族，是莫大的榮耀和成就。
當然，這種事情、這些資料，是絕對不能被別人知道的。黑暗情報商可以殺人越貨。可以勾奸害忠，但卻始終有一條他們不能跨越的紅線，那就是絕不能有任何政治性的傾向和歸屬，進入黑暗情報界也絕不可以為政治性的組織、團體服務。
格納選擇為了信仰而把自己深埋在黑暗情報界里，但也因此，他和科瑞汶王國這個政治性名號綁在了一起。他的所作所為如果被黑暗情報界的人知道，就絕對活不長了。
被風靈直接說破他的隱秘時，格納下意識地按了按自己的包。似乎這種無濟於事的失措舉動可以保住自己這一包資料里所隱藏的秘密似的。隨後，他心中驚疑不定地開始思索：他的資料包，設有屏蔽魔法力探測的小型魔法陣。他資料包里的一切紙質文件，都有加密魔法隱藏文件的內容，他包里的每張紙上，都有自毀裝置，只要格納頭腦尚有一息清醒，就能通過一個非常簡單的魔法鑰匙讓這些資料自行銷毀。且不可復原。
明明已經做好了充足的防護，怎麼卻莫名其妙就被人探清了根底？
並沒在意格納的一臉猶疑。風靈似笑非笑瞥他一眼，不冷不淡地繼續說道：「我很好奇。你到底打算拿什麼來說服我放你活著離開。封印你的記憶只能算是哀求我饒你性命，可稱不上是協商解決。你既然聲稱要與我協商，就該有些別的籌碼。」
格納臉色有些暗沉，這時張口準備插話，卻被風靈不客氣地堵了回去：「你覺得，這些籌碼應該有我必須要爭取的理由，你認為，這些籌碼是有分量、有價值的，足以讓我做出妥協退讓。但很不幸，您並不了解我。首先，有些事情，不用問你，我也知道，其次，即便我不知道，也不會讓它被別人用來要挾我，和我做交涉。」
風靈一邊說一邊伸出兩手，幾乎就在她伸手的瞬間，右手的空間戒指輕輕一閃，風靈原本空空的雙手就多了兩樣東西。一眼看去，風靈左手多了劍鞘，右手多了劍身。可再仔細打量，你會發現，風靈左手劍鞘似乎有些小，而且只有劍鞘的形，卻沒有劍鞘的瓤，因為這個劍鞘是實心的，沒有可以收納劍身的孔洞。而風靈右手的劍不僅長寬比左手劍鞘都多了幾分，顏色還透著詭異的藏藍色。這藏藍色的區域比劍身小了一圈，卻不大不小，正好和風靈左手劍鞘的大小相近。
身為地下情報商的格納，本身就需要了解不少器物知識，而風靈手中這一劍一鞘，更是大陸上無人不知不人不曉的東西，他又怎麼會不認得？
「你！」格納一臉吃驚，又帶了幾分忌憚和恐慌，「生魂劍怎麼會在你手上！」
「生魂劍？」風靈把玩一下手中劍，「它原本的名字叫御主，這個由珂華之神親自命名的名字，才是它真正的名字。後世人叫它生魂劍，只不過是自行臆想后強加給它的東西，和它的本質一點兒都不相應。」說到這裡，風靈持劍的右手下划半個弧線驟然而停，劍身當即發出嗡嗡的嘯鳴。
這嘯聲嗚咽如訴，似雨似風、輕如水浪撩石般不著力道卻清晰無比。
「人們叫它生魂劍，是因為很多人認為它能召喚死靈，能使死靈復生，更能夠創造一個全新的靈魂注入任何一個軀殼內再生。而事實上，這一切不過是因為它對人的魂體有著極高的御力而已。猜猜它能對你做什麼？」風靈看向格納，清淡一笑，卻笑得格納毛骨悚然！
他是正宗的信徒，正宗的信徒最終注重的就是靈魂的歸屬！如果自己的靈魂不能回歸神的懷抱，而是被隨便什麼人給操控了，那簡直是可以讓他整個世界都坍塌掉的災難。
風靈當然知道他在怕什麼。很隨意地端著左手劍身、右手劍鞘，她斜睨一眼格納，似是安撫地說道：「放心，我對你的靈魂什麼的不感興趣。要說你手裡有什麼能勉強勾起我興趣的事兒的話……」風靈冷笑一聲，劍直指向格納，「告訴我，穆克爾的在哪兒？」
隨著風靈劍尖一指，格納神情一滯，不由自主地緩緩開口，說出來的話，都是他極不情願說卻沒法不說的——御主的御力已經徹底操控了他的思維。
「穆克爾……可能、在北境森林。」
「可能？」風靈問道。
「情報……不足。」
「你手裡的情報有什麼？」
「……北境森林、魔獸之穴……有、有聖王廳的……」說到這裡，格納以一種怪異的呻吟聲延續了這個話題，風靈費勁力氣，也沒能聽明白格納到底說了什麼。而格納的神情也越來越痛苦，他甚至瘋狂去揪扯自己的頭髮，瞬間就扯了兩把稠密的發束下來，在頭頂處露出斑駁的皮膚……
這種不正常的表現，卻沒有引起周邊絲毫注目——
在風靈的結界里，有很多事情，普通人都不可能看到。
風靈悄悄設了一個簡單的隔離結界。這種簡單化的隔離結界雖然很容易被破開，卻反應靈敏，對任何試探性的魔法接觸都能非常敏銳地察覺。再加上它能有效掩飾結界內的實際情況，在很多時候都是省力搞效的密談手段。
而現在格納這異常的舉動，除了風靈，也就有三個人能看到——這三人一路尾隨格納而來，都是魔法高手。他們很巧妙的把他們操控魔法之眼提前送進了風靈展開的結界里。
這三人身上，風靈早就細探了一遍，發現他們沒帶任何能夠證明他們身份的東西。這種典型的情報工作作風，讓風靈沒有很確實的證據推斷他們和格納之間的關係。而且這三人似乎也不是一夥的，也不知道他們是聖王廳的密探，還是格納的同行，還是萬輝國的官方密探。
不過都無所謂了，這場會面，格納之所以希望能夠被更多人知道，原因只有一個——他想保自己的退路。
他在這數天內查到的情報，很快就會被傳遞到科瑞汶。那個瘋狂的宗教國家，面對一個世之罕見的噬神者的存在，一定會舉國動員，來完成獵殺噬神者這個無比榮耀的任務。到時候，種種異動被各方知道時，會有很多人來追溯噬神者情報提供者的信息來源，格納是地下情報商的這件事因此也會被很多人察知。
就算各國的情報網都是白痴，就算那些地下情報商同行不可思議地講究起同事一行，蛇鼠一窩，不那麼大手大腳出賣和他相關的情報，風靈這邊糊弄不過去，一切都白搭。等風靈知道穆克爾噬神者身份被揭穿，那她追根溯源找到格納這條線索也只怕是時間的問題。
風靈是誰？格納既然能查到穆克爾的身份，那風靈的來歷也就不可能一無所知。一個能在東澤國的通緝下悄悄潛進東澤國的領地，毀一國，竊一城，根絕一個王姓的人，要捏死一個小小的情報商只怕也只是時間問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