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 撿到貝蒂一枚
佩蘭城今年的初雪來得要比往年更早一些,並且,來得毫無徵兆,原先只是下起小雨,整個城市被凍雨所包裹,溫度降到一個令人們百般都不願進行戶外活動的低溫——這原本只是佩蘭城入冬后的常態,可是,隨著雨勢漸大,氣溫漸低,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雨滴慢慢發生變化,由液態變成固態,轉化為雪米,很快地,又從雪米轉化為揚揚洒洒的雪花。
初降的雪花極薄,極脆弱,只是輕輕沾著地面便化為水,根本看不出積雪的跡象,不過,隨著落雪增多,地面的溫度近一步降低,待到夜間,佩蘭城的地面已經覆蓋了一層薄薄的白色。
無論是行人還是馬車由此變得更加小心而緩慢,但是,再小心,也不免有些不謹慎的人製造了一起又一起交通意外——城門口也因此排起了一支小隊伍,因為離城門不遠的一條主幹道上發生了一起馬車追尾事故,堵了大半邊的道路。
赫蒂的馬車也因此被堵了近半個小時才得以進城,雖然馬車的車輪已經進行了特殊的防滑處理,但是,為安全起見,馬車走得極慢,讓赫蒂得以有充分的時間來觀察城市街景。
雖然離開小半年,但是,佩蘭城卻似乎一點變化也沒有,唯一有變化的,只有人們的衣著從夏季的輕薄轉換成了如今的厚實。
小雪紛揚,厚厚的雲層攔截了陽光,冬季本就日短,所以,別看此時昏暗漆黑,但實際的時間卻還只是剛過下午五點,如果路上捉緊些時間。他們還能在晚餐前後趕回特納莊園。
所以,赫蒂吩咐丹尼爾莫在城中停留,直接趕往魔法師公會。
只是。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馬車駛過庄前大道的時候。前方十字路口突發一起交通意外,一輛馬車不知怎麼地,突然打滑,一側車輪發生脫落,整輛馬車不受控制地向前衝去,一直了撞上了剛剛從拐角處轉過來的另一輛馬車,發出一聲極響亮的撞擊聲。
光聽那聲音,赫蒂便忍不住揉了揉耳朵。再捏了捏耳垂——這次的撞擊可見是十分厲害的,車中的人恐怕得被撞得七葷八素吧……
被撞那輛馬車的車夫先緩過勁兒,第一時間扣擊車門,以探問自家主人的情況,大約過了幾秒,車門才由內打開,一名年輕的少女扶著額角,緩慢而艱難地從車廂中走下來——從赫蒂的角度可以清楚看到少女壓在額角的巾帕上沾著血跡!
「丹尼爾,過去!」赫蒂用力敲了敲車門,指著事故現場。下令道。
丹尼爾一句不問,當即令人調轉馬車,向兩輛事故馬車行去。
馬車還沒停穩。赫蒂便已經迫不及待地打開車門,拎著裙擺便跳下馬車,而後一路奔到受傷少女身邊,伸手攙住她,小心探問道:「貝蒂,怎麼樣,你還好吧,哪裡受傷了,我先送你去祭司那裡治療一下吧!?」
受傷的少女正是赫蒂的好友。貝蒂-斯諾,幾月不見。貝蒂便像是換了一個人一般,身高抽長了好幾公分。原本有些嬰兒肥的面頰也變得削瘦許多,整個人呈現出一份屬於花季少女特有的青春亮麗——這一見,赫蒂不免生出一種貝蒂偷偷長大了的莫名感慨。
貝蒂在之前的事故中受到的衝擊頗為嚴重,此時正暈乎著呢,對於赫蒂的問候稍有些反應遲鈍,好半晌,似乎才看明白赫蒂的模樣,同樣驚訝道:「赫蒂?特納家的赫蒂?真的是你?」
貝蒂每問一句,赫蒂便點一下頭:「是的,是我,你沒認錯,我回來了,哪,現在最要緊的不是我的事吧,我們還是先送你去治療比較好,你說呢?」
說著,不等貝蒂表態,赫蒂已經半扶半抱地把她往自己的馬車上帶,一邊走,一邊向丹尼爾使了個眼神,讓他留下一些人馬協助斯諾家的車夫處置這次意外。
貝蒂受了驚嚇,又受了傷,整個人有些暈暈乎乎地,再加看見熟人,難免心下放鬆,便迷迷糊糊地被赫蒂帶走,直到祭司施加了三次治療魔法后,貝蒂才算真正清醒過來。
「哦,今天可真是無比糟糕的一天,」貝蒂躺進柔軟的躺椅里,蹙眉抱怨著,「赫蒂,你的回歸應該是今天唯一一件能夠令人感到開心的事情,這一次可真是太謝謝你了。」
赫蒂聳聳肩,不甚在意道:「這沒什麼,我也只是正好路過,對了,剛才我讓人去向你家裡報信,可是,回來的人說,斯諾子爵與子爵夫人正在外省進行考察訪問,你就算回去了,面對的也只是管家僕人一類的,不如就暫時去我家休息幾天,直到子爵與子爵夫人回來,你看如何?」
貝蒂長嘆一聲道:「那就麻煩你了——我原本想去姑母那裡稍加休息兩天,現在碰上你的話就更好了。」
赫蒂見她答應,當即出門,向丹尼爾如此這番地交待一番之後,這才又轉身回了房內,來陪貝蒂。
經過治療,貝蒂身上的傷已經好了大半,就是受了些驚嚇,所以,神情有些懨懨。
赫蒂在床邊坐下,握住貝蒂的一隻手,雙手包住它,同時問道:「你今天都碰上了什麼麻煩事,我覺得,有車禍這一項就已經是很倒霉的了!」
貝蒂反手握住赫蒂,微瞪著眼,噼里啪啦便把今天的一切經歷細述而出,重點突出了自己的「不幸遭遇」。
貝蒂情緒激動,說得難得有些語無倫次,赫蒂聽著,一邊梳理思緒,很快地便依照時間順序整理出貝蒂今天一整天的行程——
簡單來說,這應該算是一個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故事。
或者,說得更通俗點,就是他愛她,她不愛他的故事。
「胡說八道!」貝蒂聽完赫蒂的複述,沒好氣地敲了她一下,「我才不喜歡他呢,這位子爵先生小氣得很,就算他是奧爾良公爵爵位的第二繼承人,那也改變不了他不討人喜歡的諸多特質!」
「再說了,他根本也不愛我,會對我如此糾纏不放,為的不過是個面子問題——抑或是還有其它原因,但絕對不會是愛情!」貝蒂一說便說個不停,而且,為了表明自己不是無理取鬧,扭曲事實,她還舉了好幾個例子,以此佐證。
赫蒂聽著,臉上的表情越發憐憫:「可憐的小貝蒂,你可真是倒霉,怎麼就招惹上這麼一個人呢——公爵爵位繼承人……這樣的人自小被別人追著棒著,哪裡受得了他人的拒絕,自然會以為你的拒絕不過只是欲拒還迎的技巧罷了。」
貝蒂連連點頭,同時又是長長一聲嘆息,長得充分顯示出她的無奈與疲憊。
話說,有些人就是如此不經念叨,尤其是自我感覺良好的那些人,對他們的念叨便有如某種魔咒一般,極易將他們從四面八方「叫」到跟前——
「吱啞,」沒有聽見敲門聲,房門便被人推開,老舊的門軸發出了低啞而刺耳的磨蹭聲。
赫蒂與貝蒂幾乎同時轉過頭去,面朝同一個方向,也都是同一個表情——此時的兩個女孩便有如一對雙生子一般,無比相似。
「我可憐的小貝蒂,天神一定是打了個盹兒,才讓你碰上如此可怕的事情,」不請自來的某位青年捧著一大束玫瑰花走到床邊,將花束往貝蒂懷中一放,再次嘰哩呱啦地抱怨起造成貝蒂傷勢的人。
這一說便是小半晌的功夫。
赫蒂看著、聽著,越來越佩服——不僅因為這人抱怨的言語別出心裁,更因為對方已經進讓這麼久的時間裡,卻似乎並沒有發現她的存在!
頭一次,赫蒂不得不鄭重考慮自己的存在感——它當真是如此薄弱到令人一眼也看不到的地步嗎?
終於,最先受不了的是貝蒂,她將花束往青年懷裡一丟,而後正色道:「波普達先生,我已經說了不只一次,我與您之間最多只能擁有純潔的友情與共同合作的誠信,除此之外,我並不覺得有必要與您發展出超出以上範疇的關係!」
這樣的話語中,拒絕的意思已經表達得非常直白了,但是,這位波普達先生卻似乎沒聽懂貝蒂的意思一般,仍然在讚美波普達家與斯諾家共同合作所取得的成就,以及雙方越來越緊密的互助合作關係,里裡外外都在暗示貝蒂,他與她之間也應該擁有更進一步,以及更親密的接觸……
赫蒂聽到這裡,終於忍不住出聲打斷他們的對話:「這位波普達先生,很感謝您在百忙之中抽空前來探望貝蒂,不過,您看,時間也不早了,貝蒂在經歷了如此可怕的意外后也是累得不輕,最需要的正是休息與睡眠,所以,今天我們就不多招待您,以後如果有時間的話,必然要與您好好交流交流。」
說著,便走到門邊,拉開門,擺出一副送客的姿態。
波普達先生似乎這才注意到赫蒂的存在,上下打量著她,一雙小眼睛微眯,看模樣便知道他心中的轉著的絕對不會是什麼好主意。
赫蒂見狀,微一蹙眉,壓下心頭的不悅,輕輕咳了一聲,揚聲喚道:「丹尼爾。」
守在門邊的丹尼爾應諾現身。
赫蒂抬手一讓,語言謙遜,但態度卻一點也不謙遜道:「請代我送一送波普達先生,實在很抱歉,無法令您興盡而歸。」
波普達先生看到丹尼爾,不由得矮了半分,再被丹尼爾趨前一逼,只得不甘不願地走了出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