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艾因-德爾納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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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麼會知道?」
有著紅茶色頭髮和相同顏色眼睛的修女不耐煩的說著。
——明明是你站出來攬責任的吧!
前來請教問題的軍官的臉氣的發紅——或者是發青?反正他皮膚黝黑,鬍子又長,看不出來啦。
然而,修女接下來的一句話將軍官所有的不滿都咽進肚子里。
「這不是保護民眾的你們這些軍人的職責嗎?明白的話就趕緊去做!」
保護民眾。
不僅是軍官,連周圍的士兵們臉色都十分古怪。
那是一種夾雜著羞憤與惱怒的神情。
——不過那也沒辦法。
最終,軍官走開了。他用粗啞的嗓音,夾雜著一連串的污言穢語下達了適當的指令。年輕的傳令兵帶著幾乎嚇哭出來的表情,雙腳幾乎絆在一起的四處奔走。士兵們繃緊了臉皮維持秩序。
只是,軍官的聲音雖然聽起來頗有氣勢,卻有一種意興闌珊,灰心喪氣的味道。
「排隊上車,婦孺優先!」
「你!你到後面去!」
「每人限兩件行李,兩件……你聾了嗎?!」
「喂,這是什麼……」
……
在軍人們的喊叫聲中,站台上的難民開始組成了難看的隊伍,艱難的上車。
這並不容易。
無論軍人們如何大聲,甚至到了氣急敗壞的程度,難民們都擺出一副死魚眼的冷漠表情我行我素。
但即使如此,也並沒有軍人想要動用武力。
倒不如說,這些軍人面對著民眾,有一種束手束腳的感覺。
相比而言,身穿藏青色袍的七曜教會的神官和修女們更有效果一些。
於是,軍人們在神官們的指揮下進行行動的體系開始形成了。
「喂!」
打發完軍官之後,修女轉過了她的眼睛。
「你要去哪裡?」
仔細看一下的話,她的瞳孔其實是茶色的。之前看到紅曜石般的樣子,大概是太陽的反射吧。
理所當然般的,身材魁梧的男性排在隊尾,肩上扛著似乎比身體還要大的行李。
那些行李用灰色的布卷了起來。陰影幾乎能把男性魁梧的身材遮蔽其下。這麼多的東西剛剛到底放在哪裡啊?
然而,雖然紅茶色頭髮的修女驚訝的瞪大了眼睛,但其他人,無論是士兵,還是教會的修士和修女,以及眾多的難民,卻都熟視無睹。
修女眯起了她紅茶色的眼睛。
修女袍下,腰帶上掛著的戰術導力器發出了細微的震動。那是某種精神波動在耀晶片迴路上引起的共振。
作為七曜教會特殊的一員,她對教會,以及教會對立面所使用的「秘術」都很熟悉。然而眼前的男子所用的技術並不是她所聽說的任何一種。
精神領域的導力魔法……嗎?
並不是常見的什麼「氣勢」,而是平凡。
這男人正用某種方法,讓自己看起來像是個普通人。
——真有趣。
「利貝爾。」
男人開口了。
如同北方呼嘯的寒風一樣粗糲的口音。
修女袍下的戰術導力器振動的更厲害了。
幾秒鐘之後,男人驚訝的揚起了眉毛。
「不管用的呦」。
修女笑了起來。紅茶色的瞳孔中卻毫無笑意。冷的好像是冰針。
「而且,你大概很累了吧……」
如果不是常年修行,加上戰術導力器的震動的提醒,想必也會像這些六神無主的難民,士兵和修士一般,對眼前的這個特殊男人視而不見吧。
這是……東方的幻術嗎?
男人與修女對視了幾秒鐘,然後開口了。
「aspein……aspein-virtanen。」
修女轉了轉眼珠。
「virtanen……雷米菲利亞人嗎?」
拗口的名字。
男人並沒有回答。
「首先,謝謝你。vir……da……en先生。」
「?」
「擺出這種表情也沒用啦。」
修女眯起了眼睛。細細的縫隙里,又透出紅曜石般的光芒。
「剛剛壓制石塊,還有震懾人群的,都是你的傑作吧?」
名叫阿斯拜恩的男人並不否認。
「造成困擾了嗎?」
「沒。」
紅曜石修女斷然搖頭。
「那他是?」
修女的目光望向另一個存在。
從剛剛開始,阿斯拜恩一隻手拎著比他身體還大的行李卷,另一隻手則握在一隻細瘦的手腕上。
那是個渾身包裹在風衣里瘦小身影。
「撿來的。」
男人說道。
「胡扯。」
修女毫不猶豫的說。
怎麼看,都是這少年——或者少女,剛剛想要靠近他進行偷竊,結果被抓到現行了吧?
阿斯拜恩毫無表情的看著修女,似乎在說「明知道是胡扯,就不要追究了」。
修女再次望向瘦小的身影。
這男人的力量毋庸置疑。他伸出手套的手指捏在那手腕上,布滿了污垢的小手失去了血色,即便透過灰塵也能看到蒼白,甚至發青的膚色。
然而,破爛的兜帽下露出的臉,卻毫無表情。纖細的五官透出一種死寂般的冷漠。
看上去是男孩……但要是女孩也說不定。
瘦小的身影沉默著。無論是阿斯拜恩能把手腕捏碎的痛楚,還是修女的注視,都沒能讓他開口。
兩三秒之後,修女彷彿失去了興趣一般,把目光轉回男人身上。
「您究竟是誰?」
男人聳聳肩。
「那是個很長,很長的故事。如你這樣的女士……」
他的目光在修女的肩膀和腰身的部位停留了一下。鎖子甲的痕迹從修女袍下隱隱的透了出來。
「是不會感興趣的。那麼,再會。」
他朝修女點了點頭,單手就拎起了少年,將他和行李一起扛在肩膀上,就像拎起一隻貓那樣輕鬆。
然而,他的腳卻沒能邁出去。
壯碩的身體上,肌肉驟然繃緊。
「我很感興趣呦。」
注視著他的背部,修女理所當然的說道。口氣是如此的自然。
「路上有的是時間!」
男人的臉終於起了變化。
修女竊笑著。
她伸出手指指著男人。
「你被我徵用了。」
「……如果我理解正確的話,在這個國家,只有軍隊……」
「……軍隊……」
修女諷刺的看了一眼周圍忙碌的軍人們。
沒有一個人有興趣和她對視。士兵們都避過了她的目光。
「哈,軍隊……」
在緊急到來之時。享受民眾稅收,本應保護民眾的大公和軍隊,卻在第一時間逃跑。
不僅如此,他們還帶走了交通工具,食物……乃至一切一切能帶走的東西。
基本的秩序,驟然間蕩然無存。
直到那刺破青天的白色鹽柱幾乎毀掉了整個國家之時,他們才姍姍來遲。
諾森布里亞……雖然大公,大部分政府成員,以及軍隊都還健在。但這個國家的基礎已經崩解。
「所以嘍,身為七曜教會的星杯騎士,在此,基於古老的盟約,我要求你協助於我。」
阿斯拜恩呼出了一口空洞的氣息。不過,他還想做最後的抵抗。
「總不可能帶上這孩子一起行……」
他的話就像被剪刀剪斷一樣戛然而止,隨後,眯起了眼睛。
兩,三秒鐘之後,瞳孔里猛然綻放出光芒。
修女的眼睛在夕陽的照射下,發出了摩爾石一樣絢麗的光華。
「初次見面。七曜教會的星杯騎士,艾因-德爾納特。」
「請多關照。德爾納特——姐妹(私ster)。」
……………………
滿載著難民的列車已經出發。
然而,即便士兵們最終還是採取了強制措施,仍然有三分之一的人滯留於此。
他們必須等待,等待不知何時來的下一班列車。
而有人正要出發。
「等一下……」
艾因站在了那一堆玻璃般的晶體前面。
那是被阿斯拜恩燒毀的女人和她的孩子。
女人和孩子早已不分彼此,都融成了一堆灰褐色的東西。
假以時日,想必這些殘跡也會像那些鹽柱一樣,崩解為白色的碎屑吧。
她低下頭,草草的念了幾句。
「好歹我也是個修女。」
她說道。
她走了兩步,男人卻沒跟上來。
他把那個瘦瘦的,名為盎格魯-懷斯曼的年輕祭司從地上拎了起來。
躺著休息的年輕祭司顯然受了驚嚇,但不知阿斯拜恩用了什麼手法,祭司的身體如同被母貓叼著的小貓般垂下,無法掙扎。
「不帶上他嗎?」
……………………ps:最近一直出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