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7章 強悍軍人
蘇格斯是一名非常強硬的軍人,在他的內心裡是絕對不容許這種被動挨打的局面持續下去的,既然東方人要打,那就先把穀道里的敵兵吃掉。蘇格斯的命令逐步傳達下去,日耳曼士兵也漸漸找到了目標。駐守東南方向的兩個千人隊得到命令后,立刻起兵,沿著外圍叢林,頂著濕冷的寒風不斷前進。這支兩千多人的兵馬,是蘇格斯手中最大的殺手鐧,只要這支兵馬順利抵達穀道後方,那麼進攻穀道的東方士兵就會成為瓮中之鱉,被全殲不可避免。瓦蘭和圖斯克托是統領這支兵馬的兩名千夫長,他們深知責任重大,所以一點都不敢耽擱,從東南駐地到達穀道後方,有著五里多的山路。五里地並不多,可卻是複雜的山路,沿著山林,道路崎嶇不平,濕氣又重,嚴冬季節,濕氣凝結,導致表面非常光滑,好多戰士不熟悉這裡的情況,腳下打滑摔倒山澗中,瓦蘭來不及悲傷,他必須以最快的速度通過這段山路。天色越來越暗,瓦蘭的心情也變得更加沉重,圖斯克托滿臉擔憂的扶著旁邊的巨石,手上全是冰冷的涼意,「瓦蘭,再往前走就沒有路了,夜黑風高,實在不適合走這種崎嶇的山路,要不我們休息一夜,等明日早上再出發?」
「不行」瓦蘭想都未想,直接拒絕了圖斯克托的提議,他又何嘗不知道山路難走,夜間行路的危險,可軍情緊急刻不容緩啊。拍了拍圖斯克托的肩頭,瓦蘭冷靜的苦笑道,「圖斯克托,蘇格斯大人為什麼要讓我們從山路繞道去穀道後方,就是為了出其不意,斷了對方的後路。如今東方人的第一軍營士兵對穀道施壓,外圍一帶已經被東方人佔據,蘇格斯大人隨時都會準備大規模的反撲,你說我們能浪費時間么?從現在到天亮還有五個時辰,五個時辰的時間裡,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萬一東方人感覺到什麼苗頭,主動後撤,那我們之前所做的一切,還有什麼意義?所以,為了那些傷亡的兄弟,我們也必須走下去,哪怕前邊危險萬分。」
圖斯克托暗嘆口氣,只能輕輕地搖了搖頭,行了半天路,日耳曼戰士們早已經疲累不堪,如此複雜的山路,還要趕夜路,軍中將士不可能沒有怨言。一名日耳曼士兵頭戴獸皮帽,身上裹著厚厚的破衣服,只有兩隻眼睛漏在外邊,這鬼天氣真的是太冷了,如果可以的話,連喘氣都不願意喘,平白浪費熱量,「千夫長大人是怎麼想的,這種鬼天氣,還這樣趕路,兄弟們沒爬過山路,就先死在這破地方了,連路都看不清楚,這不是要兄弟們的命么?」
旁邊的人又何嘗不是這般想法,如今大多日耳曼士兵想的最多的還是找個地方休息下,但敢把心裡話說出來的人並不多,看到瓦蘭的親衛兵走過來,這人趕緊用肩膀碰了碰旁邊的人,「小點聲,軍令如山大,讓那些紅披風聽去,還想不想活了?」
紅披風,其實是一種統稱,他們和聖十字騎士團一樣,隸屬於腓特烈家族為首的東部大貴族,這是一支悍勇的步兵,由於盔甲外裹著單薄的紅綢,所以被人稱為紅披風。紅披風們乃是腓特烈家族的親信,所以被蘇格斯任命為親衛,而瓦蘭正好是蘇格斯的心腹愛將。看到紅披風走過來,那名發牢騷的日耳曼士兵果然閉上了嘴巴。在督戰隊的監督下,這支日耳曼步兵艱難的穿行在夜色下,雖然有火把照著,可效果有限,還是有不少人掉進窟窿里,受傷嚴重的,瓦蘭直接下令格殺。如今急行軍,還要面臨一場惡戰,根本沒精力照顧重傷員,所以只能免除他們的痛苦了。在這種高壓狀態下,日耳曼士兵什麼都不敢說,機械性的執行著命令。兩千多人的步兵,組成相當複雜,不僅有東部貴族的人,還有南部鐵匠家族以及洛林貴族的人。瓦蘭也是沒有辦法,非常時刻行非常辦法,這個時候,必須要狠,否則這群桀驁不馴的士兵肯定會起亂子。
這條路極其難走,為了走完這段山路,日耳曼人付出了四十多人的代價,要知道,這可是沒有人襲擊的結果。過了山路,就是北部穀道範圍,在穀道東面是一片高聳的白樺林,林中常年無人到來,堆積著厚厚的樹葉,濕氣侵蝕,瀰漫著濃濃的霉味兒,「圖斯克托,過了這片白樺林就是穀道了,我們要多加小心了。」
圖斯克托神情沉重的點了點頭,他不知道該不該去怪瓦蘭,但站在瓦蘭的角度上看,他強迫大軍夜行並沒有錯。可圖斯克托心裡總有些接受不了,他是一名洛林葡萄園小領主,對這場發生在伊斯特拉高地上的戰爭並沒有太大興趣,可現在已經沒有回頭路了,來到白樺林,不打也得打,很多時候還得看瓦蘭的臉色行事,畢竟如今的神聖帝國,真正掌控話語權的還是薩克森貴族以及東部大貴族,多瑙河貴族也是最近幾年才崛起的。大約休息了兩個時辰,疲憊的士兵吃了些東西,隨後繼續穿越白樺林,可就在他們即將走出白樺林的時候,發生了意外。
穀道東邊的白樺林,並非無人駐守,第一軍營強攻穀道后,已經想到了穀道後方的安全,所以拍了一支五百人的小分隊拱衛這片白樺林。都統雷江親自負責這支小分隊,自從駐紮在白樺林,林中一直很安靜,並沒有什麼情況,雷江也沒有敢太過大意,依舊派出人搜索這片林子。本該是平靜的一天,但有一支巡邏隊意外地發現了日耳曼人的蹤跡,自此一場關乎第一軍營生死的惡戰在白樺林展開。日耳曼士兵也沒想到會在白樺林碰到第一軍營的巡邏隊,暴露了蹤跡,就只能加快行軍速度,瓦蘭露出猙獰的面孔,用一種霸道十足的口氣吼道,「東方人忙著進攻穀道,駐守白樺林的兵馬肯定不會太多,日耳曼的兒郎們,隨我衝上去,殺光東方人,堵住穀道。」
瓦蘭就像一頭暴怒的獅子,那些身心疲憊的日耳曼人受到激勵,嗷嗷叫著朝林子邊緣衝去。這片白樺林並不大,巡邏隊這邊剛剛交手,具有後方的雷江就得到了消息,一聽有大批日耳曼人進入白樺林,雷江一顆心就沉了下來。雷江也是從基層一步步積功殺上來的猛人,他當然知道日耳曼人出現在白樺林的意圖,如果任由日耳曼人走出白樺林,那留在穀道中戰鬥的幾千士兵就前途渺茫了。一把揪住那名受傷的巡邏士兵,神色急切的問道,「對方有多少人?」
「具體不知道,但從目前的情況看,人數絕對不下一千人」聽到這個數字,雷江就是咯噔一下,一千多人,那憑著麾下這點兵馬如何守得住?白樺林可是無險可守,陷阱更不夠用,如果硬打下去,恐怕麾下這點兒郎,沒幾個能活下去。可是雷江不敢退,也不能退,自己這一退,白樺林兵馬是保存下來,可是穀道里的主力大軍就得全軍覆沒,深深地吸了口氣,雷江抬起手背,放在嘴邊吻了吻。重新抬起頭時,他的眼睛里充滿了決絕,轉頭對自己的副將韓旁路說道,「老韓,你立刻領幾個人去穀道,告訴指揮使大人,速速撤出戰鬥。」
韓旁路似乎感覺到什麼,他一把抓住雷江的胳膊,重重的搖了搖頭,「不,雷都統,還是你去通知,末將帶人留下來。」
「老韓,不要說了,我才是都統,是這支軍隊的指揮官,如果我走了,麾下這些兒郎會怎麼想?別猶豫了,耽擱一刻,就多一點危險」雷江推了韓旁路一把,大踏步走出軍帳。日耳曼人來得很快,這一切都得益於瓦蘭的果斷,有瓦蘭這名千夫長身先士卒,其他人誰還敢不往前沖,大量的日耳曼人撲向臨時駐地,樺樹林中無法組成嚴密的陣型,只能散開游斗,這更讓日耳曼人的兵力優勢展現的淋漓盡致。轉眼間雷江所部就跟日耳曼人糾纏在一起,韓旁路咬緊牙關,紅彤彤眼睛望了一眼雷江所在方向,隨後翻身上馬,匆匆離去。
白樺林一戰,雙方都沒什麼技巧可言,定國軍一直依賴的步兵陣法無法施展,盾牌只能小規模抵擋,可是日耳曼人兵力眾多,直接四處合圍,定國軍士兵只能節節撤退。華西是一名斯拉夫農夫,真正進入定國軍也不過是一個月的時間,可此時的他,卻像一名定國軍老兵,勇敢的阻擋著日耳曼人一次又一次的衝擊。日耳曼人看出華西的英勇,十幾名日耳曼士兵吃著木盾大聲怒吼,「一起上,宰了這個大鬍子,替兄弟們報仇」。一時間日耳曼人同仇敵愾,已經有四名英勇的日耳曼同胞死在這名大鬍子手中,所以必須讓他付出代價。華西奪過一面盾牌,就像人頭炸彈,猛地撞向最近的日耳曼士兵,這名日耳曼士兵準備不及,胸口被撞得咔嚓幾聲,斷了幾根肋骨,其他人看到這種情況,頓時睚眥欲裂,一同撲向華西,幾把闊劍一起刺中華西,任憑華西再怎麼厲害,依舊是肉體凡胎,鮮血灑在厚厚的樺樹葉上,僅僅過了片刻就在寒風中化作紅色的晶體。
雷江所部節節敗退,可樺樹林就這麼大,又能退到哪裡去?身後就是樺樹林的出口,雷江已經無處可退,吐了一口血水,抬起手將頭盔緩緩摘下來,沾滿了血水的頭髮早已經凍得僵硬,嘴巴張開,透出一股莫名的蒼涼,「兄弟們,在我們身後,就是五千同袍,我們退,他們就要死,我們死,他們就能生。告訴我,我們要不要退!」
粗獷直白的而語言,沒有任何的美感,但短短的一句話里,卻充滿了感情和號召力,周圍的定國軍士兵全都怒目圓睜,大聲怒吼,有的人扯掉頭上的帽子,將血水抹在臉上,「絕不偷退,絕不後退,秦風....秦風....死戰不退,殺....」
這是關中的兒郎,這是大宋的子民,在這一刻,無論是關中人還是中原,無論是西伯利亞人還是斯拉夫人,他們真正的找到了一份歸屬,他們沒有崇高的理想,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保護家人美好的生活。身為宋人,有著美滿的生活,有飯吃,有衣穿,這一切都是值得守護的榮耀。兩百多人的殘兵,他們人挨人,組成了以兩條生命防線,他們眼中充滿嗜血的瘋狂,有種不畏死亡的堅決,日耳曼人衝過來,卻又停下了,在這些東方人的注視下,他們竟然感覺到了害怕。多麼可笑的想法,明明已經要勝利了,為什麼還會害怕?不,這一點都不奇怪,人都是有思想的,更多的日耳曼士兵不禁想到,這一次贏了,那下一次呢,下下次呢,這樣的對手真的可以打垮么?要知道在基輔城以及弗拉基米爾可有著近十萬這樣的敵軍,面對如此強大的對手,真的可以拿下基輔城,佔據蘇茲達爾河么?
瓦蘭也露出駭然之色,這到底是一群什麼樣的敵人,到這個時候,還能發起最後的衝鋒。可是瓦蘭不會害怕,他深深地明白,在戰場之上,誰先害怕,誰就會成為那個刀下之鬼,「日耳曼的勇士們,舉起你們手中的武器,收起你們的憐憫。這是一群邪惡的異教徒,他們是撒旦的子民,奮戰吧,上帝的光芒永遠照耀我們。」
「呵....」日耳曼士兵們舉起手中的武器,奔放的呼聲似乎在召喚上帝,他們信仰上帝,信仰榮耀,所以,上帝的子民會得到祝福,這一戰,一定會勝利。一陣狂風肆虐,一片片枯葉從枝頭落下,每一片樹葉,就像一把寒冷的刀,刮著男人們的臉。兩股決死的洪流,碰撞在一起,譜寫著一曲鮮紅的盛世篇章。
大地哭泣,四野悲傷,孤獨的靈魂將去往哪裡?沒有地獄,沒有天堂,因為地域和天堂都是為活人準備的。當定國軍不再後退,就註定將以血流成河而結束,雷江倒下的時候,眼中看到的是最後一片風景,枯黃的樺樹葉,陰沉的天空,微弱的陽光,太康五年冬天的第一場雪,馬上就要來了,他卻要永遠的去了。多想再看一樣伊斯特拉高地的雪,白雪皚皚,天地間裹著一片素裝,誰來點綴廣闊的江山,誰來書寫曾經的故土,生命消亡,為了生活,為了家人,為了自由,為了關中,為了心中永遠的攝政王。
佛燕嶺北部穀道,指揮使鄭常歌蒞臨高坡之上,親自指揮著進一步的攻防戰。午時之後,日耳曼人似乎吃了什麼葯,抵抗的非常激烈,兩側將士發起了數輪進攻全部被打了回來,此時日耳曼人已經在兩側高坡發起了全面的反攻,穀道中,也有大批的日耳曼騎兵縱橫衝殺。鄭常歌的心裡有一種不太好的感覺,日耳曼人瘋了么?據自己所知,整個佛燕嶺一帶,日耳曼人也只有近萬兵馬而已,但現在日耳曼人投入進來的兵力贏在四千人以上了,人數還在不斷增加。攻打北部穀道,就是想將日耳曼人的注意力吸引過來,可誰也沒想到日耳曼人會如此瘋狂,幾乎將所有兵力都往北邊傾斜,萬一出什麼事情,一場佯攻,很可能變成一場纏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