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抓蟲
郭蕭是天語近幾年力捧的當紅小生,有著酷帥邪氣的外表、犀利幽默的性格,頗得一些年輕小姑娘的好感,這幾年也積累了不小的人氣。三年前以一部偶像劇出道,從此一炮而紅,之後再出演了幾部青春派愛情喜劇,被粉絲稱為魅力小王子。《暗戰》是他進入電影圈的第一步,天語花費了很大的功夫才為他爭取到一個角色,為的就是在齊文遠去世后培養出一些中流砥柱來撐住天語良莠不齊的門面。
郭蕭在《暗戰》中出演男四號莫危,雖然戲份不多但卻是一個頗為重要的角色,人物形象也十分討喜。
吳震眉頭緊蹙,說:「現在郭蕭突然車禍住院,我們還得趕春節檔上映,劇組肯定不能為他開幾個月的空窗。」
一旁的大肚子監製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不停冒出的汗,說:「吳……吳老,郭蕭的戲份拍了多少了?」
一聽這話還得了,吳震冷冷地哼了一聲,面露慍色:「之前郭蕭一直遲到早退,各種請假外出。這才開機不到一個月,他演技又那麼差天天ng,能拍多少啊?啊?!」
聽出了吳震話里的怒氣,監製小聲說:「可是……這郭蕭他到現在還沒醒呢……」
吳震氣得臉頰一個抽搐,差點沒一巴掌給那胖子監製抽過去,說:「今天我們到現場了他居然還沒起床,給他打了電話又慢吞吞地過來,結果遇上車禍,看樣子我還應該同情他了是啊?他是毀容了還是殘疾了啊?」
「……這個……」至少人家也斷了一條腿。圓臉監製在心裡小聲地說著。
在電影面前吳震可從來不講什麼體貼人情,他惱怒得紅了臉,氣急反笑,說:「現在,你給我去變一個莫危出來。」
「……qaq」
一旁閉著嘴不敢說話的副導演看著監製這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於心不忍地鼓起勇氣站了出來,說:「吳老,這一時半會兒我們也找不到啊。要不,就從之前試鏡的人里再挑挑?」
吳老嘴角一揚露出一個冷冷的笑容,說:「那群已經被我淘汰掉的失敗者里,再怎麼挑也挑不出什麼個玩意兒。」他話音剛落,轉首就向身旁的高瘦男人看去,問:「小齊啊,你……看這劇本能再改改?」
完全沒想到這團火居然會燒到自己頭上,帶著無框眼鏡的高瘦男人臉上露出一個欲哭無淚的表情,道:「吳老,我這改了您肯定不滿意啊!這都拍了快一個月了,現在說改也不現實啊。」
「哼!我不管,你們自己看著辦!今天之內,給我找出一個莫危出來!」
監製、副導、編劇:「qaq」
祝清在一旁靜靜地看了許久,見到三人無辜可憐的樣子忍不住笑出聲來,開口說:「吳導,我有一個法子。」
一眾內牛滿面的人紛紛轉過頭看向祝清,這一刻,披著灰色呢子大衣、俊朗優雅的祝清彷彿天神降臨,頭頂閃著一團刺人眼球的聖光。一旁的林錫正在思考避免劇組開天窗的方法,聽了這話也不由轉首看去,只見祝清飽滿的唇瓣微微勾起,綻放出一個溫潤紳士的笑容。
「讓林錫試一試莫危的角色,怎麼樣?」
「!」一眾人的目光又刷刷轉到在林錫的身上,如同100w的照明燈一樣雙眼放射出狼一般的幽光。
林錫沉默著別開臉去:「……」
「這個……小林行嗎?」吳震猶豫地說。
祝清卻朗聲一笑,說:「吳導,試試不就知道了?林錫也在劇組裡呆了這麼久,對角色也比較了解,估計就是郭蕭都沒林錫台詞背的熟。」這點祝清倒是沒誇大,在同樣看過《暗戰》劇本的情況下,林錫肯定能保證他至少比郭蕭這個遊手好閒的更熟悉台本。
林錫聽了祝清這話不禁皺了皺眉,剛欲開口說些什麼就突然被吳導打斷:「那行,小林你就試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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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髮男人大步流星地向前走著,又拐了幾拐就進了一座荒廢僻靜的廠房。空蕩蕩的廠房坐落在港口最角落的地方,室內積蓄著多年的灰塵,不用觸摸就可以聞到空氣中四散的灰塵顆粒的氣味,整個空間都泛著一種經年不見天日的老舊感。病瘦的黃毛小跑著跟上男人矯健的步伐,向廠房角落內那一抹暈黃色的燈光走去。
這座廠房大約有五百多平米,大部分的空間都留給了灰塵沉積,只有東北角的照明燈附近聚集了十幾個黑色的人影。他們分成兩撥,各自為營對峙。靠牆的那一伙人的前頭是一個肌肉遒勁的彪形大漢,剃著光頭,毫不畏冷的將上半身坦蕩蕩地暴露在秋季冰冷的空氣中,胸膛上紋著青銅色的猛虎紋身。
而對面領頭的卻是一個年紀輕輕、形容軼麗的年輕人,鳳眸高挑傲氣,紅唇抿著一絲不屑的弧度,一頭短碎的銀髮更襯得皮膚白皙,在暈黃光線的照射下竟有些綺麗動人。琉璃般的淺琥珀色眸子微微轉動,那模樣看得對面的幾個男人紛紛咽了口口水,幾乎就要起反應了。但是在銀髮男人一個冷厲的眼刀之下,他們紛紛閉上了嘴再也不敢吭一聲。
在深知銀髮男人毒蛇一般的狠辣手段后,想必是個男人都沒膽子起歪心。
雙方僵持已久,一直沒人敢動彈。
聽到熟悉的腳步聲在身後響起,迤邐俊美的男人一下從椅子上站起,彎下了驕傲的脊樑,對著來人說:「一文哥。」
左一文攜著外頭冷颼颼的霜氣坐在了椅子上,也不分給對面的光頭漢子一個眼神,徑自地抬了眸看著身邊身形瘦弱的年輕人,問:「小危,談得怎麼說了?」
莫危紅唇微勾,姣好的面容上綻放出一個輕蔑嘲諷的笑:「他們根本就沒想著要談,一文哥,我們完全沒必要來這。」
對面的肌肉大漢聞言大怒,氣得一拍桌子,震落了一地的灰塵。「莫危,你小子別扯你媽的蛋!我們龍哥這次是看在豹子張的面子上才同意來港口談一談,別他媽給臉不要臉!」
莫危聞言冷笑,尖細精緻的下巴一揚,斜著眼掃了對面那群蠢蠢欲動的人,毫不客氣地奚落道:「哪只狗在亂叫啊?大頭坤,我告訴你,一文哥在這,你把你那張臭嘴放乾淨點,別讓我再聽到一個髒字。」
大頭坤氣得臉頰上的肌肉涌動,剛欲上前給這個猖狂到不可一世的小子一個拳頭。他的視線忽然與莫危的對上,一下就被那雙黑涔涔的眸子里的狠毒給震懾在原地,身子僵硬連本要伸出的腳也滯留在空中。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心有餘悸地緩過神來,在不著聲色地避開那對陰狠的眸子后,他又好像大起了膽子,說:「我□□媽的莫危,我和左一文說話有你什麼事?」
莫危陰著臉冷笑幾聲,彷彿是從地獄里迴響的陰冷,他抿著唇勾起一個危險的弧度,一字一字咬牙道:「大頭坤,你他媽再給我說一句?」
「我……」
「好了小危,冷靜點。」左一文面無表情地說,在滿意地看見莫危只是委屈地哼了一聲后就轉過頭,這才轉過頭又看向對面的大頭坤,唇邊忽然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大頭坤,這筆貨張哥是肯定不會放過的,龍彪怎麼說?」
大頭坤從十幾歲跟著龍彪在道上混,到現在已經二十多年了。他有見過一句不合拿刀就砍的,也見過滿頭是血不要命的,但是……今天當他見著左一文面容上這一抹看似溫文爾雅的笑容,突然感覺渾身的汗毛好像全部豎起。他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說:「龍……龍哥說,頂多讓豹子張佔六成,否則免談。」
莫危聞言立馬轉過頭,陰陽怪氣地說:「你他媽剛才說什麼?再說一遍?!」
大頭坤身後的一個光頭小青年見了這一幕,不知怎的忽然大了膽子上前一步,惡狠狠地對莫危說:「你小子給坤哥放尊重點!沒看見坤哥在和……」
「砰——」
冷漠無情的槍響聲在空曠的廠方里來回回蕩,大頭坤和他身後的七八個人全都呆愣在原地。剛剛插話的年輕人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額頭上是一個黑漆漆的洞口,向外冒著汩汩的鮮血。電光火石間,那人猛地向後栽倒,抽搐了幾下就再也沒了動靜。
四周一片寂靜。
莫危把玩著淺銀色的m1911,修長漂亮的手指轉動著長直的冰冷槍支,彷彿在玩弄著一個小孩的玩具似的。
大頭坤怔怔地望著莫危,過了許久才僵硬地轉過頭。他看向一直坐在椅子上不吭一聲的左一文,只見後者俊雅的眉目稍稍彎起,淺笑啟唇:「剛才你說,龍彪說了什麼?」語氣風輕雲淡,神情怡然,仿似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似的。
大頭坤張了張口,卻感覺自己再也說不出話來。
這兩個人……
「好!卡!」
林錫長舒了一口氣,手指揉了揉剛剛被一次性染成銀色的短碎發,說:「唉,這個顏色真的是……」太過輕佻了。林錫並未把後半句話說出口,畢竟在原主這個只有二十一歲的身體上,銀色是一個時尚潮流的顏色。但是在他這個早過而立的大叔眼中,銀色真的是太惹眼了一點。
祝清從椅子上站起來,剛穿上小張送過來的大衣,聽到林錫的話他一挑眉頭,笑道:「這顏色很適合你。剛才表現的不錯,要是吳導沒腦子抽風,我看林小球你必須得過了。」
林錫無奈地笑:「突然就要試鏡,我還以為我現在是在休假期間。」
祝清一樂:「怎麼,你還不樂意了?」
能夠加盟吳導精心製作的年度大戲中,自然是一個不容錯過的大好機會。林錫抬首看著祝清調笑的面容,正了色認真地望著祝清的眸子,感激地笑道:「謝謝了,祝哥。」
祝清擺擺手,全不在意地說:「謝我什麼,最後能不能被吳導承認,還得看你自己。」
兩人一邊說著一邊向人群走去,還沒走近,忽然只見吳震一下子從藤椅上蹦起,越過監視器跑過來,激動地大笑:「我怎麼早沒看出小林有這潛質!剛才改編的太好了。小林,你告訴老頭子,你剛才是怎麼想起來拔槍的?」
林錫望著精神抖擻的吳震心中一笑,解釋道:「劇本里原來是說左一文拔槍殺了那個出聲的小混混,然後再念出剛才祝哥說的那句台詞的。」
吳震和祝清紛紛點頭。這個劇情安排是為了表現左一文動槍后的淡定從容,藉此表現出他溫柔和煦的外表下一顆冷酷無情的心。
林錫眨了眨眼,無奈地攤攤手:「剛才在試鏡的時候,我覺得如果是由莫危來開槍,第一能表現莫危的嗜血,第二可以看出莫危對左一文的忠心,第三……這一切還不影響塑造左一文的形象。」
祝清聞言不禁連連點頭,贊同地說:「不錯,這樣人物形象更加飽滿了一些。」
林錫輕笑:「當然,不過最重要的還是要謝謝祝哥和其他演員的配合。」
吳震哈哈大笑,除去頭上蒼蒼的白髮,完全看不出一絲老態:「說的好。我也沒想到高軍居然能銜接的這麼好,群眾演員也都表演的不錯。」高軍是一個三十多歲的老演員了,也就是大頭坤的扮演者。
正在不遠處喝水休息的高軍聽了吳導這句話,差點一口水嗆在嗓子里。他拍著肌肉飽滿的胸脯過了好久才喘過氣來,然後用可憐委屈的眼神看向林錫削瘦挺拔的背影——
天知道他剛才在試鏡的時候根本就沒想過要配合林小球改戲好嗎!他就是純粹的被林小球眼睛里的狠毒惡意給嚇到了而已……
林錫察覺到背後焦灼的視線,回首一看只見高軍正紅著臉(憋水憋紅的)看著自己,不由微微勾唇,送上一個善意和順的笑容。
高軍卻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為什麼現在明明是那個漂亮禮貌的林小球,可是在他的眼中……怎麼越看越像剛才那個向自己嘶嘶吐著毒蛇信子的狠毒男人呢……嚶嚶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