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雪地
馬車內,病重的將士仰卧著,眼睛上蒙著黑布條。一旁將士一手端著葯碗,一手將其扶起身,把葯餵給他吃。
厚厚的轎帘子擋不住外頭呼嘯的寒風,還有朱副將發號施令的聲音。
將士拿出五顏六色的布,將其撕成條,用木棍綁起來,插在雪地里。隔段距離便插一隻,由一將士先行,做標記。
一番忙碌,隊伍又繼續往前行進。
「朱副將,你說姑娘這法子有效嗎?」南宮瞅瞅路邊立著的杆子,上鮮艷的紅布條在這冰天雪地里格外顯眼。
「有效!」朱武也是往那處瞧瞧,只是意圖與南宮不同,他是帶著懷疑,而朱武卻是聽了寶兒的指令,每到一段路程,見到這樣的布條,便需盯上看一會兒。
「難道你也知這法子?」南宮驚訝問道。
朱武搖搖頭,「不知道!」
「那你怎就這般篤定?」
「因為是姑娘說的!」朱武轉過頭來看著他,那般自然,彷彿就是理所當然的事。
說完便往前行進了,那紅布條也漸行漸遠,直至變成一個小點兒。
南宮忙快步跟上,「你倒是說清楚啊!」
不管這法子是因何,一日下來,果真是沒有人再病倒了。所有將信將疑的兒,也就不得不信,連南宮也嘖嘖稱奇。看寶兒的眼神都變得怪異起來,倒是不敢與她說話了。
她究竟是何妨神聖?難道只是一個商人這般簡單?能千辛萬苦,冒著生命危險來助將軍,倒是個奇女子!
「南宮!」朱武用手肘碰了碰他,提醒道。
南宮回過神來,一臉茫然的望著身旁的人,一副「什麼事?」的表情。
朱武頭偏了偏,示意他往前看看,後者忙轉過頭。
見寶兒好整以暇的看著他,輕笑道:「南宮你最近心事不少?」
南宮有些無措。漲紅了臉,還從未這般窘迫過,「姑娘請…請再說一遍。」
寶兒正色,倒也不再為難他。「現在到何處了?」
南宮從懷裡拿出八卦棋盤,轉動一番,望望天邊,再是觀察雲層的聚集,風的走向,心中有了定論。
「姑娘快到邊際了,照現在的進度,再是三日便可到達!」
寶兒點點頭,神色淡淡,內心卻澎湃著。再過三日便能見到他了。若是他知曉自己的到來,會是怎樣的反應,寶兒彷彿已經預料到他鐵青的臉和滿眼的心疼。
思索著,嘴角不由得上揚,有些嬌羞又有些期待的神情。叫南宮滿是好奇,原來這奇女子還有這樣的一面。
朱武輕咳兩聲,將南宮拉回現實,前者上前一步,「姑娘,咱們已經快到匈奴邊境,只怕不會再如前幾日那般順暢。匈奴大軍被趕至關外。卻不排除零散的小隊伍四處躲藏。若是見著咱們有了這麼多的糧草,怕是會來劫了去!」
寶兒眉頭一皺,行軍打仗的事兒,她自是不懂,若是依朱武所說,糧草被劫。那之前的努力豈不是白費了!
「那可如何是好?」忙問道。
「咱們的行程,將軍應該能估摸到,這會兒怕是已經派人來應援了。若是能再撐過兩日,等大軍到來,一切便安然了。」
「以咱們現在的人力。能否與之抗衡?」寶兒思索一番,道。這些人都是精挑細選留下來的,本事應該不小。雖說長途奔波多日,卻不知道是否還有精力去對付那些匈奴。
朱武面色凝重,有些猶疑,像是沒有萬分的把握。
南宮聽出了寶兒的意思,是想不顧一切,博一次。他卻是不能贊同的,豈能拿這些重要的物資冒風險。稍有不慎,就會賠上三軍將士,賠上整個瑾元。
「姑娘,那些匈奴常年盤踞此處,早已習慣惡劣的環境。雪中作戰更是英勇無畏。段不是我等能輕鬆應對的!當務之急是守護糧草,若是貿然行事,只怕會兩失啊!」
「不然,你以為待在這裡,就沒有匈奴來犯了?」寶兒挑眉,反問道。
她又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不往前走,危險便能少些。可待在這裡,就是安全的?
「這…」南宮語塞,說話的語氣弱了下來,「至少能小些…」
「既然待在這裡有危險,為何不往前拼上一拼,也好縮短了與援軍的距離,不至於落得孤立無援的地步。」
「只是…」南宮還是稍有猶豫,說的是有道理,可是待在原處危險不是小一些嗎?或許擔心的事將不會發生!只是「或許」,或許就是會,后無退路,前無援軍…
寶兒已不再理會他,轉向朱武道:「行軍打仗的事,我不懂,只是以自己的思維考量。朱武,你決定哪般可行?」
二者皆有風險,前者是發生的幾率小,若是發生卻必敗。後者是發生的幾率大,勝算卻也大些。
這兩者不好選!
朱武低頭沉思片刻,半晌才抬起頭來,「往前行進吧!」
寶兒終露出了笑臉,坐以待斃沒有好下場,慶幸朱武做了這個選擇。
眾人心裡雖仍有計較,卻是不敢再有異議,連朱副將都這般說了,便只有聽命的份。
朱武一聲令下后,馬車又緩緩行駛起來,每個人都戒高度戒備,不管有沒有見到匈奴,皆是兵器不離手,提高警惕。
是夜,月光照在雪地里反射出亮光來,倒不似之前那般黑漆漆的。四周彷彿有一層飄渺的藍,與天連在一起,美極了。
寶兒坐在馬車裡,厚厚的披風裹在身上,身子依舊陣陣發冷,昏昏沉沉,覺著一閉眼就能睡著。
用力掐了掐手臂,一陣刺痛傳來,清醒了些。暗暗打氣,再堅持一會,大軍就要來臨了。
心中其實很忐忑,她也怕,怕自己的固執造成不可挽回的錯誤。怕大軍不能及時趕到,怕這些糧草被劫,怕所有的努力功虧一簣!
「咳!咳!」
轎子里斷斷續續的咳嗽聲傳來,跟在車后的朱武聽得清清楚楚,有些擔心。
在駱駝寬厚的肚子上夾了夾,行至窗邊,傾下身子,低聲道:「姑娘,您沒事兒吧!」
寶兒重重喘了喘氣,咽了咽口水,「無礙,繼續趕路!」
朱武眉頭緊鎖,說話都這般虛弱了,只怕是病得不輕。前些日子就覺著不對,她竟然強撐了這麼久!
如今這情形,定是不可能停下來治病。惟有快些到達邊關,才能安頓下來。
強迫自己不再去聽馬車裡的咳嗽聲,直往前方去!
已經行了近一半路程了,援軍估計快要到來了。這一路,竟然沒有遇到匈奴,倒是奇怪。
朱武仔細觀察周邊情況,越想越不對勁!
「停!」高聲喊道。
南宮立馬上前,「怎麼了?」
「我覺得有些不對勁,四周安靜的過分!遇到肥美的獵物,那幫匈奴竟然會按兵不動?」
南宮也早覺著有些異樣,可一路下來,並未發生什麼事,想是自己多慮了,原來朱副將也有與他一樣的不安!
往後瞥了瞥馬車,期盼裡面的人兒會走出來,卻是沒有半分動靜。
「若不然派人往前探一探!」南宮四周掃視一圈兒,提議道。
雪雖小了,卻依舊下個不停,天地之間仍是朦朧一片。
朱武點點頭,立馬有人從隊伍中走出來,翻身下了駱駝,快步往前奔去。
此人心細,躬著身,低下頭,仔細尋找著地上的痕迹。可惜看了半天,除了自己的腳印,別的並未發現什麼!
忙回去稟報。
「回朱副將,並未有任何可疑的痕迹!」
朱武揮揮手,那人便歸到隊伍中去了,「奇怪,四周都沒有人,那些匈奴怎就沒個動靜!」
「或許是畏懼大將軍的威名,不敢出來吧!這倒是省了咱們的心!」南宮有些不確定的寬慰道。
朱武仍是搖搖頭,不!其中定然有炸!設了埋伏?可是半個人影都沒見著,又如何能設?設在哪裡?
這時,寶兒掀開轎帘子,探了個腦袋出來,朝馬車旁守著的將士示意他不要出聲,並去引得朱武的注意。
朱武忙回頭,見著寶兒煞白的小臉從褐色的帘子旁露出來,卻是心急。這般樣子是再不能吹冷風了,想出聲說著,卻見寶兒食指放在嘴邊,示意他不要出聲,並且繼續與南宮說話。
「南宮,應是我多疑了,這方圓百里不見個人影,哪裡會有匈奴!」
「說的正是,咱們快些趕路,將物資送達將軍處。好一鼓作氣,滅了那幫惱人的匈奴賊子!」
二人相互說著話,確是齊看向寶兒,她這般是何意?莫非發現了什麼!不敢輕舉妄動,只好照做!
寶兒滿意的點點頭,將帘子掀得更開些,伸出胳膊,朝雪地里往下指了指,嘴唇微動:匈奴就藏在下面!
眾人大駭,震驚的看著寶兒,又往地上看了看。難怪一直不見人影,原來如此,只是這底下如何能藏人?
所有人都滿帶著疑問,寶兒認真的面容,確是叫人不能懷疑半分。
若真是如此,那就危險了,匈奴本就強壯兇殘,又會遁這雪地,卻是敵不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