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8 章

第 118 章

「姑娘,好消息,好消息……」甘草跑進來,小臉有些興奮。

若瑤打趣道:「什麼好消息,莫非是你家陳皮來看你了不成。」

甘草臉一紅:「小姐做什麼打趣奴婢,是飛江堰啦,就是咱們家大爺跟馮先生折騰了幾個月的那個民江築堰的事兒,皇上允了,並賜名飛江堰,讓工部加緊督建呢,且,還下令重審當年淮揚道決堤一案。」

懷清點點頭,不禁感嘆,這人還得有真本事啊,若馮子京沒本事,恐這個冤案一輩子也翻不過來。

河道案子的來龍去脈慕容是可是知道的異常清楚,當時卻只說曠日良久,需待時機,至於這個時機是什麼時候就難說了。

而此事自是會呈報皇上,卻直到今天才重審此案,其中緣由也不難猜,馮子京的事兒牽扯的官員可不是一兩個,為了一個小小的主事而翻此舊案,引起河道衙門的動蕩,著實不值。

如今卻不一樣了,皇上看到了馮子京的本事,這份本事說是大燕的國寶級人物也不為過,大燕以農為本,耕種田地最不能缺的便是水利工程,只要有馮子京在,大燕或許還會有第二個,甚至第三個飛江堰,所以,此時翻河道衙門的舊案,一是除弊,二也籠絡了人心,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呢,該糊塗時糊塗,該明白時明白,這才是帝王之術。

不過如此一來,自己正好跟著馮先生回益州,也省的老太君不放心,回了益州便再不必理會京城的紛紛擾擾了。

懷清把此事回了老太君,雖老太君不舍,心裡也明白,懷清在京城不妥,便只能應了,而馮子京的案子也審的飛快,雖是舊案,卻人證物證俱在,也容不得蔡從典抵賴,緊緊三天就拿掉了淮揚道二十二名官員,馮子京官復原職,皇上特命其主理飛江堰的工程。

也定了正月二十齣京回益州,懷清這兒沒什麼可收拾的,不過是些衣裳罷了,倒是若瑤頗捨不得,一邊兒幫她收拾衣裳,一邊兒嘆道:「本以為你能在京住到開春呢,不想說走就走了。」

懷清道:「姐姐何必如此,說不定過些日子又回來了呢。」

若瑤也知她在京里過得不開心,雖心裡不舍到底不能留她,姐倆兒正說話兒呢,忽葉夫人跟前的琥珀進來道:「夫人叫懷清姑娘到前頭去呢,說尹夫人來了。」

懷清一愣點點頭:「說我就去。」

等琥珀出去,若瑤才道:「是川陝總督尹繼泰的夫人?那兩件皮毛斗篷就是從尹夫人處得的?」

懷清道:「不想夫人也回京了。」

若瑤道:「這時候過府尋你不定是有事呢。」

懷清點點頭,想起什麼暗道莫非是為了老將軍的舊傷。

一見懷清,尹夫人就道:「此來還要勞煩姑娘去瞧瞧父親的舊傷,父親年事已高,舊傷常犯讓人掛懷,記得上回姑娘提過此事,若能除了根兒,也省的老父再受舊傷之苦,聞聽姑娘要回益州,便急急忙忙的來了,可否請姑娘耽擱幾日,待醫好了父親再動身。」

懷清道:「老將軍的傷並不難治,不用耽擱,懷清這就跟夫人過去吧。」尹夫人大喜。

懷清一到將軍府就看見尹進彥,沒拄拐,想是好多了,彼此剛見過禮,老將軍就沖她招招手:「小丫頭既在京里,怎不來看看老夫。」

懷清忙道:「只恐打擾到老將軍,故此不敢登門。」

老將軍嗤一聲:「這話聽著虛。」

尹夫人沒轍的道:「爹……」

老將軍揮揮手:「得了,知道你這小丫頭忙,不來就不來吧。」

懷清笑道:「若早知老將軍如此待見我,懷清早就來了,常聽人說老將軍下的一手好棋,懷清還想領教領教呢。」

老將軍哈哈一笑:「痛快,這才對,要不,這會兒先來一局如何?」

尹夫人哭笑不得:「爹,懷清姑娘可是我請來給您老治傷的,不是陪您下棋。」

老將軍道:「這傷著什麼急,還是下棋要緊。」

懷清道:「不如讓懷清把老將軍傷治好再下棋如何?」

老將軍頗孩子氣的道:「那你這丫頭可不許跑。」

懷清點頭:「保證不跑,今兒不陪老將軍下痛快了,懷清就住在將軍府了。」

老將軍:「那敢情好,省的我天天自己跟自己下棋了,不過,丫頭的棋藝如何,尋常人可不是我的對手哦。」

懷清眨著眼:「這會兒先保密,回頭老將軍就知道了。」

尹夫人倒不意外,從懷清第一次來,尹夫人就看出老爺子頗喜歡懷清,前兩天還嘀咕說,要是自己能再生個跟懷清似的丫頭就好了,弄了自己一個大紅臉。

見懷清如此輕鬆,也放了心,卻也實在好奇懷清怎麼治父親的舊傷,這舊傷可還是當年北征的時候,在戰場留下來的,一晃二十多年都沒治好,怎懷清說的如此輕鬆。

老將軍也頗為好奇看著懷清:「丫頭打算如何治老夫的傷?」

懷清道:「老將軍的舊傷本無大礙,卻因箭頭留在肩骨里,故此時常作痛,若想除根兒,只需割開皮肉取出箭頭再縫合包紮,不出半月必然痊癒。」

尹夫人倒抽了一口涼氣:「懷清姑娘,此法當真可行嗎?」

懷清點點頭:「只此一法方可除根兒。」

尹進彥道:「外祖父年事已高,恐禁不得。」

懷清看了他一眼道:「說句大少爺不愛聽的話兒,老將軍雖有春秋,真說起來,比大少爺還略強些呢。」

說著看向老將軍:「您老也不用怕,您老的病比起大少爺可好治得多。」扭頭跟尹進彥道;「還需勞煩大少爺去慶福堂跑一趟,尋大掌柜的,只說我要他家的醉心散便可。」

尹進彥疑惑的道:「這是什麼葯,為甚非要提姑娘的名兒不可?」

懷清道:「這醉心散可不是尋常可賣的葯,吃下去渾身麻痹動彈不得,若給歹人得了去,還了得,故此不可隨意買賣,且尋常病症也用不上此葯。」

懷清話音剛落,就聽老將軍道:「丫頭是怕老夫挺不住這割肉之苦,故才用這個醉心散嗎?」

懷清道:「不止如此,一會兒還要委屈老將軍,必須用繩子困住老將軍的身子,以防痛不可忍之時,老將軍一動就前功盡棄了。」

老將軍哈哈笑了起來:「古有關羽刮骨療毒,老朽便比不得武聖人,區區箭傷能耐我何,不用什麼醉心散,更不用捆綁。」說著伸手把外頭的衣裳卸下,扯開中衣露出自己一邊肩膀,坐在椅子上:「丫頭動手吧,若老朽皺一下眉頭,一會兒下棋就讓你一個馬。」

懷清不禁被老將軍的氣勢震懾,雖廉頗老矣,到底曾是百戰沙場的將軍,這份氣魄真不是尋常人能有的。懷清想了想,看了尹進彥一眼,尹進彥會意,過來在外祖父身旁站了。

有自己的例子,尹進彥非常相信懷清的醫術,只不過,如此割肉療傷,也真有些驚世駭俗,且,從未見過這樣的治傷的。

懷清打開藥箱,從最底層拿出一套手術用具來,說起這個,還要謝余雋,懷清也沒想到慶福堂會有這東西,據余雋說,當年昭惠皇后的時候,余家有位當太醫的姑爺,就是研製出醉心散的那位,曾給一位孕婦破腹生子之後,保住母子兩條性命,后雖收了不少弟子,卻無一人有此膽量,故此,至今再無人敢如此醫病。

這套手術用具便是這位太醫留下來的,或許余雋覺得自己有用,便送了自己,今兒還是頭一次派上用場。

重新握住手術刀的那一刻,懷清彷彿回到了現代,她做的第一個小手術是割盲腸,如今想起來竟恍如隔世。

尹進彥盯了她良久,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覺得她握著刀的時候,彷彿有一絲難以言喻的傷感。

「丫頭怎不動手?」

懷清回過什麼神來,定了定心,叫甘草點燃烈酒,把刀子消毒,這裡的手術刀自然不能跟現代相比,但已頗為難得,用針灸封住周圍穴道,緩緩割開皮肉……

尹夫人不敢看,而尹進彥的目光卻不知不覺落在懷清身上,看著她利落的割開皮肉,尋到嵌在肩骨里的箭頭,取出,再縫上傷口,速度不算快卻異常嫻熟,彷彿做過無數次一般,卻,這怎麼可能?

尹進彥覺得,懷清身上有許多謎團是他解不開的,例如為什麼小小年紀就有如此神出鬼沒的醫術,這樣驚世駭俗的醫治手法為甚運用的嫻熟,還有,世上怎會有這樣的女子,跟他以往所見過的太不一樣……

懷清包紮好傷口道:「這幾日堅持換藥,半月後拆了縫線即可。」老將軍看著她道:「你這丫頭做了什麼手腳不成,怎沒覺出疼。」

懷清笑了:「老將軍不肯服藥,懷清只能用針封住老將軍的穴道了,即便如此也是很疼的,尋常人絕難忍受,老將軍這份魄力不減當年啊。」

這話說到老將軍心裡了,這人哪有服老的,雖說到了這把年紀,更需肯定自己的價值,所以懷清這也幾句話極順耳。

老將軍笑道:「小丫頭這張嘴真甜,不過,丫頭也別想幾句話就混過去,來,下棋。」

懷清莞爾,沖甘草使了個眼色,陪著老將軍下棋,堪堪下了兩局,老將軍便有些撐不住,連著打了幾個哈氣,尹夫人勸著放回屋休息去了。

懷清這才鬆了口氣,尹進彥道:「剛那茶……」

懷清眨了眨眼:「我叫丫頭放了些安神的葯,失了血,老將軍應好生休息才是。」

尹進彥忽道:「聽說你明兒回益州?」

懷清點點頭,以為他擔心老將軍的傷,遂道:「大少爺放心,拆線的事兒懷清會託付王太醫。」那老頭如此利用自己,怎麼也得找回來吧,讓他幫忙拆線已經是便宜他了:「如此,請大少爺轉告夫人,懷清告辭。」

尹夫人從裡頭出來,就見兒子定定望著外頭髮呆,想了想,彷彿明白了什麼,走過來道:「彥兒也不小了,該成家了。」

尹進彥一愣,有些不自在的道:「母親怎提起這個了。」

尹夫人道:「有道是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本來前兩年就該成親了,卻因……」說著頓了頓:「回頭娘仔細選選,給你選一個溫良賢德的女子為妻,也算了了娘的一樁心事。」

溫良賢德尹進彥皺了皺眉道:「孩兒不要,孩兒告退。」轉身去了。

尹夫人嘆了口氣,跟前的婆子道:「好端端的夫人嘆什麼氣啊?」

尹夫人道:「我是怕這孩子瞧上張懷清。」

婆子道:「懷清姑娘有什麼不好,老奴一邊兒瞧著,人品,模樣兒,性情,樣樣沒得挑,雖說出身差些,可她哥如此爭氣,年紀輕輕便坐到一方府台,往後的前程不可限量,年紀上也相配,少爺若喜歡不是正好嗎。」

尹夫人道:「就是太好了,惦記的人也多,不說前頭的六皇子,就是四皇子對這丫頭也不一般呢,不然,坤德殿的賞花宴,怎會邀了她去。」

婆子道:「夫人一說,老奴倒想起來了,當初還是老將軍託了四皇子,才請動懷清姑娘給少爺醫腿的,只不過,瞧懷清姑娘的意思,不像跟四皇子有什麼。」

尹夫人道:「你糊塗,便她無意,四皇子上心,早晚也是皇家的人,彥兒這番心思恐要落空了。」

「老奴瞧著老將軍頗喜歡懷清姑娘,若能嫁給少爺,倒是一樁難得的好姻緣。」

尹夫人嘆道:「好姻緣不成也無用,算了,再瞧瞧吧。」

婆子忽然想起什麼,低聲道:「若懷清姑娘此時回益州,恐老爺哪兒……」

尹夫人臉色一沉:「尹進寶那個病,老爺便真開的了這個口,這丫頭也不可能去。」

婆子道:「還說老爺不理會了呢,不想還是心疼。」

尹夫人道:「到底是他的親骨肉,難道會眼睜睜看著不成,只不過,多行不義必自斃,尹進寶有今日的結果也算罪有應得,這些日子咱們且不回去,給老爺些時間,讓他儘儘心,也省的過後想起來後悔。」

懷清自是不知道這些,辭別老太君跟馮子京一路回了益州,剛進府衙的大門,牛蒡就跑進來道:「姑娘,尹大人來了,要見姑娘,瞧他的臉色彷彿有急事。」

懷清略沉吟道:「我走的這些日子,益州可有什麼事兒?」

牛蒡道:「要說事就是尹進寶了,為了個戲子在臨江樓被個江湖客打了一頓,回家養到如今不見好,奴才聽慶福堂的郎中私下說,尹進寶得的是臟病,渾身爛的一塊一塊的,都快看不出人樣兒了。」

忽想起什麼道:「莫非尹大人是來請姑娘給他那混賬兒子瞧病的。」

懷清道:「你出去跟尹大人說,若是為了他家二少爺的病,我實是無能為力。「

牛蒡也覺尹繼泰有些過分,且不說前頭尹進寶跟姑娘的恩怨,就說這個病,怎好意思來請姑娘去瞧。

到了前頭把懷清的話一說,尹繼泰嘆了口氣,這就是命,進寶胡作非為,為了個戲子險些沒讓人打死,抬回家傷沒治好,渾身就開始起了膿包,漸次爛成一塊一塊的,尋了慶福堂的郎中來,說是惡瘡,一個個搖著頭去了。

雖恨進寶不爭氣,到底是自己兒子,尹繼善也是實在沒轍兒了,才來府衙一試,心裡頭明白,找人家一個未出閣的姑娘瞧這種病,委實不妥。

嘆了口氣,剛要走,卻見甘草進來,手裡拿著一張方子,到了跟前先一福,把方子遞給尹繼泰:「二少爺的病,我們姑娘實在治不了,這裡有個方子,尹大人拿回去試試吧,便不能治癒,許能好過些。」

尹繼泰忙道:「懷清姑娘不計前嫌,真乃大醫風範,在下謝姑娘了。」

甘草回來的時候,懷清剛洗了澡,正坐在炕上,讓銀翹幫她攪頭髮呢,抬頭看了她一眼道:「送去了?」

甘草嘟嘟嘴:「依著奴婢說,姑娘何必管那尹進寶的死活,前頭他那般跟姑娘為難,又是這樣的病,便病死了也活該。」

懷清道:「看在尹大人面兒上,不好袖手旁觀,尹進寶那個病到了如今地步神仙也醫,減輕些痛苦,尹大人也能好過些。」

銀翹道:「那就是個混賬,活該有此報應,說起來,尹大人這兩位少爺,還真是天差地遠呢,瞧瞧大少爺,再瞧瞧尹進寶,簡直一天一地,莫怪尹大人瞧不上這位呢,擱誰都得偏心,算了,不提他了,省的沾了晦氣,姑娘,這次回來在益州待長了吧。」

懷清搖搖頭:「說不準,聽老太君的意思,今年開春要辦若瑤跟哥哥的婚事,恐哥哥這個益州知府當不長。」話音剛落,忽聽外頭咚一聲,接著傳來陳皮的聲兒:「大爺,你還好吧,怎好端端的摔了一跤。」

懷清莞爾,倒是忘了,這個好消息她哥還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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