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2 章
「老奴給皇後娘娘請安。」老太君剛要跪,皇后已快步走下來,伸手扶住老太君:「您老快請坐下。」說著扶著老太君坐到了旁邊的軟榻上。
略瞧了懷清一眼,心說,這丫頭倒是會找靠山,搬來老太君有些話便不大好開口了,卻又想,說下大天來這也是件好事兒,是兒皇子之尊,娶一個四品知府的妹子當側妃,已是她張懷清幾輩子修不來的福分了,就算葉府大姑娘都無此造化,老太君能說出什麼來。
懷清規規矩矩的跪下磕頭:「民女張懷清叩見皇後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皇后擺擺手道:「起來吧。」
懷清這才站起來垂首立在一邊兒,瞧見懷清,再想想自己那兩個侄女,皇后忍不住嘆息,說起來,余家雖是商戶起家卻世代顯赫,若不是當初昭惠皇后立下的家規,余家如今又豈止一個商家,家裡的女孩兒自小悉心教養,就是為了嫁入皇家,以延余家百年尊榮,卻下頭這一輩兒的兩個侄女兒著實有些拿不出手,也怨自己的兄弟,一味驕縱,養成了如今眼高手低的性子,心眼子沒長多少,脾氣倒一個比一個大,是兒的性子如何瞧得上,若不然,也不用如此費神了。
皇後娘娘叫人上了茶,親手奉與老太君,方道:「莫怪老太君稀罕這丫頭,便是我看著也好,瞧著比我兩個侄女年紀小些,可有十七了?」
懷清還沒答應老太君接過去道:「這丫頭是正月里的生辰,比若瑤略小些,剛十七。」
皇後娘娘道:「不小了,該著說親事,可許了人家?」
老太君目光一閃:「這丫頭跟若瑤不一樣,常年不在我跟前,更讓我想的慌,如今好容易回來了,就想著讓她陪我個一兩年,婚事不著急呢。」
皇后呵呵笑了兩聲:「有道是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雖說老太君疼小輩兒,可也別耽擱了婚姻大事,女孩兒家的青春轉瞬即逝呢。」
老太君道:「皇後娘娘說的是。」
皇后見老太君不再跟自己唱反調,暗暗送了口氣,跟老太君道:「這丫頭性子穩妥行事大方,是兒跟前若有這麼個人,我也就放心了。」
老太君心裡咯噔一下,暗道果然是為了此事,老太君可不傻,皇後娘娘一心顧念自己娘家,這事兒誰不知道,余家的兩個侄女兒還未嫁,怎會讓懷清一個外人佔了皇子妃的名分,今兒她張這個口,想來是因外傳四皇子隱疾一事。
這兒子什麼心思便能騙過天下所有人,也騙不過自己的親娘,皇后很清楚四皇子心裡愛的人是懷清丫頭,才用這個法子來阻皇上賜婚,皇后見兒子無論如何也放不下,便只能順著四皇子了,只不過這個順著肯定不是正妃,而,若當側妃,哪輪的上老四。
皇后瞧著老太君道:「老太君疼這丫頭,就給這丫頭做個主吧!」
懷清身子都僵了,怎麼也沒想到皇后召自己進宮是為了這個,側妃?懷清不免苦笑了一聲,莫非自己生來就是小老婆的命,前頭一個慕容曦,如今又來了個慕容是,即便說的再好,也不過是小老婆罷了,而皇后如今既已開了口,恐自己不想都不行,除非她不想要小命了,更何況,還有哥哥呢,可她實在不願。
老太君也沒想皇後會如此直接,話既出口就收不回去了,應了,對不住這丫頭,不應,此事又如何駁回去。
正為難的當口,忽聽外頭小太監道:「給四爺請安。」老太君一聽倒安穩了,四皇子來了,此事便容易多了,以老四對懷清的心,自然不會委屈她。
慕容是剛在皇上哪兒,父皇傳了兩個太醫給他瞧脈,慕容是倒不怕此事會戳破,王泰豐是太醫院院正,既已斷了自己的隱疾,別的太醫便心裡疑惑,也不會跟自己的上司對著干,更何況,隱疾這種事兒病因複雜,那些太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誰肯趟這攤渾水,反正出了事兒也有王泰豐頂著,故此,都跟王泰豐說的一模一樣。
等慕容是告退出宮,可喜就迎了出來:「爺,剛得了信兒,皇後娘娘宣懷清姑娘去坤德宮了呢。」
可喜兒話音剛落,慕容是轉身又進了宮門,腳下飛快,幾乎一路小跑,進坤德殿的時候,都有些氣息不穩。
皇后見他這樣兒,心裡還有些不是滋味兒,自己懷胎十月生的兒子,從小到大,何曾見他如此慌亂過,卻為了一個張懷清,整個變了個人似的。
皇后瞧著他開口道:「正好是兒來了,正說你跟前缺個底細人,我瞧著懷清丫頭穩妥,回頭跟你父皇商議商議……」皇后的話沒說完,慕容是就忽跪在地上道:「兒臣不願。」
皇后一愣,定定望著他,以為自己聽差了,不是他稀罕這丫頭,非這丫頭不行的嗎,怎麼自己有意成全了,他倒不願意了。
慕容是道:「兒臣身患隱疾,剛太醫也說了,近兩年不宜成婚。」
皇后愕然,暗道這不過幌子罷了,不就是怕皇上給他賜婚,才想出這麼個主意嗎,怎他自己倒當真了不成。
雖覺他如此面不改色的承認自己身患隱疾,有些囧,懷清卻終於鬆了一口氣,自己自然不能反抗,可慕容是就不一樣了,只要他堅決不同意,此事就成不了。
老太君瞥了她一眼,暗暗搖頭,這丫頭還真箇沒心沒肺的,為了她老四這可什麼都豁出去了,她倒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兒。
而事情到了如今地步,自己跟懷清最好還是迴避,有些事兒讓這娘倆自己溝通解決更好,想到此,站起來道:「昨兒夜裡錯了盹,這會兒倒有些睏乏上來,娘娘請恕老奴失禮,這就告退了。」
皇后忙道:「您老可得保重身子,嬤嬤替我送老太君。」
懷清忙伸手扶住老太君,一出了宮門,懷清方長舒了一口氣,老太君不免失笑,伸手點了點她的額頭:「丫頭倒真是個沒良心。」
懷清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嘟囔:「老太君這話兒從哪兒說起的?」
老太君搖搖頭:「你呀,自己想吧。」說著上了車。
再說坤德殿,老太君跟懷清一走,皇后便嘆了口氣道:「那天你跟母后說的那些,莫非都是玩笑,還是說母后想錯了,你不稀罕這丫頭。」
慕容是道:「兒臣從不說玩笑話,那些話句句是真。」
皇後娘娘挑挑眉:「既如此,母后給你做主娶她當個側妃,豈不正如了你的意,如何又不願意?」
慕容是道:「此是兒臣一廂情願,她並無此意,若強人所難,豈是君子所為。」皇后愕然:「聽你這話兒,得她情願才成。」慕容是點點頭。
皇后皺了皺眉:「你跟母后說句實話,隱疾之事可是因為她?」
慕容是道:「母后誤會了,此事跟她毫無干係,之前兒臣也不知有此疾,前兒叫人進房伺候方知身患隱疾。」
皇后愣了愣:「你是說你這隱疾是真的?」
慕容是點點頭:「兒臣怎敢欺瞞父皇。」
皇后只覺眼前發黑,一直覺得這是兒子為了張懷清那丫頭使的苦肉計,卻怎麼也沒想到竟是真的,說不信吧,太醫言之鑿鑿,且細想起來,是兒從小到大何曾跟女子親近過,便四王府里,也從不用年輕丫頭,前些年自己也疑心過此事,到底沒往心裡頭去,不想竟成了真的。
若是兒有疾便不能娶妃,不娶妃便無嗣,可著大燕數百年,哪有一個無嗣的君王,這無嗣不就斷了皇家的血脈嗎,如何能位臨九五,若是兒不能繼位,其他幾位皇子最有可能的便是六皇子慕容曦,淑妃那賤人的兒子若當了皇上,自己豈會有好兒,更何況,還有餘家,慕容曦也絕不會放過自己,放過余家。
想到此不覺膽戰心驚,半晌兒方道:「你可知這幾句話可將置我母子於萬劫不復之地嗎?」
慕容是抬頭看著皇后道:「母后,有時候不爭既是爭,兒臣相信,是我的早晚都是,不是我的便爭在手裡最終也會流失。」
不爭既是爭?皇后忽的笑了兩聲:「是兒這話母后不信,若不爭,哪有你我母子的今天,若不爭,如今這坤德殿的主子,恐不是你母后了。」
慕容是皺了皺眉:「母后覺得父皇糊塗嗎?」
皇后一怔:「你父皇怎會糊塗,誰不知你父皇是大燕百年才出的一位聖主。」
慕容是道:「這天下多大,父皇都能看的清清楚楚,更何況小小的內廷。」
皇后頗有些不安:「是兒想說什麼?」
慕容是嘆了口氣道:「有些事不理會,並非不知道,若母後為余家著想,便不要讓余家跟皇族有過多牽扯,這也是當初昭惠皇后立下家規的初衷,母后莫非忘了不成。」
直到慕容是走了許久,皇后仍僵坐在原處,是兒的性子她最清楚,若不是知道了什麼,絕不會說出剛那些話來,莫非當年的事兒漏了出去,怎麼可能?卻仍有些惴惴不安,低聲喚了劉嬤嬤近前吩咐:「你叫人給冀州府傳信兒,讓文釗抽空進京,我有些事兒問他。」
再說慕容是,從宮裡出來心情頗有些複雜,他也不想跟母后說起這些事,可母后的所作所為,讓他不得不提醒她,父皇並不糊塗,母后做的那些事根本瞞不過父皇,十幾年前淑妃一案,兩位舅舅參與其中,父皇已對兩位舅舅頗為不滿,此時若再不知避嫌,恐要牽連余家,所以,即便沒有懷清,自己也絕不會娶兩位表妹,這是為了母后,也是為了余家。
而自己如今能做的就是把這件事永遠掩住,不止為了余家還有懷清,提起懷清,慕容是想起剛自己說不願意時,她明顯鬆了口氣的表情,不禁搖搖頭,自己沒說錯,她對自己無意,大概從來就沒想過要嫁自己,但她會答應的,自己會讓她親口答應,他相信自己跟她有緣,這份緣不是一時,而是一世,他要的也不是一時,他要她的一輩子。
再說懷清,從宮裡回來,一進屋,若瑤就忙拉著她道:「如何?皇后沒有為難你吧?」
懷清搖搖頭:「皇后怎會跟我一個丫頭為難。」
若瑤道:「你少來吧,皇後娘娘想把自己的娘家侄女嫁給四皇子呢,可四皇子跟誰都不親近,唯獨對你特別,你莫非忘了那天賞花宴,余靜茵的態度了,你是不當回事兒,人家可都把你當成眼中釘肉中刺了呢,俗話說,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就那幾個尖酸刻薄連小人都比她們強些,你自己更需小心些,有道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這背後算計,便你再聰明怕也要吃虧的。」
懷清笑道:「到底是我的親嫂子,處處為妹妹著想,嫂子儘管放心,我還等著抱我的侄子侄女呢,不會讓別人害了去的。」
若瑤臉一紅:「跟你說正經的呢,又胡說八道起來。」
懷清道:「這才不是胡說,我張家的祖宗還盼著呢……」
兩人說笑了一會兒就差不多晌午了,吃了晌午飯懷清就去新宅了,張家就他們兄妹倆,哥哥的婚事,自然要她一手操持,雖有葉夫人幫著,還是把懷清忙的夠嗆。
堪堪到了三月初十,懷濟方回京,先去吏部點了卯,才往家來,拐過街口就見前頭老大個宅子,門面頗體面。
馬車停在大門前,懷濟下車,抬頭看了看跟陳皮道:「莫不是走差了吧。」
陳皮嘿嘿一笑:「沒走差,沒走差,這就是咱家的府邸,大爺您瞧,門樓子上刻著張府兩個字呢,就是這兒。」
正說著門冬跟牛蒡從裡頭竄了出來,一進京這倆人就先壓著行李往新宅來了,這會兒剛把行李抬進去。
牛蒡眼睛都亮了:「大爺,您快進去瞧瞧吧,這宅子可比在揚州的府衙都強呢,叫咱們姑娘收拾的好不齊整。」
懷濟這才邁腳進去,剛進了大門懷清就迎了出來,兄妹倆見了面分外親熱,懷清拉著懷濟,一邊往裡走,一邊指給他瞧:「這是前廳,這是花廳,這是書齋,這是客居,這裡是……」
陳皮接過去道:「這裡一定是我們大爺跟大奶奶的院子,瞧處處都透著喜氣兒呢。」
懷清笑了:「算你小子機靈。」
拉著懷濟進了屋:「哥這幾日先住在書齋吧,等把我嫂子娶進門,方能住這新房。」
兄妹倆逛了一圈,懷濟方道:「咱們在京里又待不住,不定過些日子又要外放,到時這宅子豈不白閑著,不該置辦這麼大的。」
懷清道:「雖哥在京里住不長,可成親是大事,且,哥莫非忘了嫂子可是葉府的大小姐,咱們兄妹怎麼節儉都無妨,無論如何也不能委屈了若瑤,也讓外人不能小瞧了咱張家,這是體面,也是骨氣。」
懷濟道:「這個哥知道,可這麼大的宅子,得使多少銀子啊?」
陳皮忍不住道:「大爺,您就別操心這些有的沒的了,咱們姑娘常說,用銀子能解決的事兒都不算事兒,您一輩子就娶這麼一回媳婦兒,姑娘哪能不上心呢,再說,銀子咱家又不缺。」
懷濟還要說什麼,被懷清拽起來道:「我叫人給哥備下了熱水,哥快去沐浴,這一路趕來,滿身風塵,沐浴後跟小妹去葉府給老太君請安,她老人家可是念叨哥好些日子了呢。」
等懷濟收拾好,兄妹倆到了葉府,本來若瑤也在老太君跟前呢,后一聽懷濟來了,臉一紅,莫轉頭就跑了。
葉夫人跟老太君都忍不住笑了起來,懷濟進來,先給老太君磕了頭,又見過葉夫人,方站在一旁。
老太君打量他一遭,不禁暗暗點頭,莫怪若瑤瞧上他,人品俊秀,一身的書卷氣,真不是那些世家紈絝子弟們能比的,笑道:「比那時黑了也瘦了些,卻瞧也更結實了……」
說了幾句話,懷濟便告退去前頭書房見葉之春去了,雖說如今翁婿名分已定,到底還是一朝為官,有些事兒,還得葉之春這個老丈人親自點撥。
葉夫人看著這兄妹倆不禁想,這緣分之事還真難說,當初懷濟兄妹進葉府給自己瞧病的時候,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會是葉府的女婿啊。
老太君正拉著懷清問過禮的事兒,忽葉安小跑著進來道:「前頭老將軍來了。」
老太君一愣:「這老傢伙怎麼來了,還不快去叫老爺陪客,跑這兒來做什麼?」
葉安瞄了懷清一眼道:「那個,老將軍說不是來找老爺的,是來找懷清姑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