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5 章
「主子,咱該回府了。」丫頭小聲提醒了一句,不見赫連清應聲,忙又大聲說了一句:「主子可該回去了……」話音未落啪就挨了一巴掌:「我還沒聾,這麼大聲做什麼?」丫頭給赫連清打的委屈非常,捂住臉又不敢辯駁,只得低下頭。
赫連清待要不信,卻不由摸了摸自己的手肘,前兒夜裡慕容曦喝的酩酊大醉回府,自己去瞧他,被他摟在懷裡……還說他終於肯正視自己,不想忽的睜開眼推開自己,力氣甚大,彷彿自己是什麼髒東西一般,害自己摔在地上撞到了手肘,今兒還疼呢。
記得當時他嘴裡喃喃叫自己清兒,當時還以為他在喚自己,如今想來莫非他嘴裡的清兒另有其人,又想起那天在四通當里的情景,越發疑心,一把推開丫頭快步下了樓。
老將軍看了赫連達一眼道:「余家那丫頭倒是一把挑事兒架秧子的好手啊。」
雖未提赫連清,也把護國公說的一張老臉有些掛不住,蠢到這份上,自己這個孫女真給自己爭臉了,跟老將軍道:「老夫先回了。」推門走了。
老將軍不以為意,看了尹進彥一眼道:「懷清丫頭跟六皇子……」
尹進彥也是好久方回神,他一直覺得四皇子對懷清有些意思,卻沒想到六皇子跟懷清也有牽扯。
老將軍道:「好女百家求,若是懷清丫頭,爭一爭,值。」
尹進彥眼睛一亮:「進彥謝外祖父。」
老將軍道:「你不用謝我,我是看不得那丫頭便宜了別人,得了,回去吧。」
赫連清從憩閑閣出來,本說要回府的,卻一眼看見不遠處的百花洲,一股邪火冒出來,哪裡忍得住,舉步就要往百花洲去了。
不想到了門口,迎客的夥計卻死活不讓她進:「這位夫人,我們這兒不招待女客,您若想尋樂子,從這兒前走過一條街再往東邊一拐是戲樓,若還嫌不過癮,再往前是小館子,您想尋什麼樂子都有。」
赫連清何時受過這樣的屈辱,抬手一巴掌打過去,那夥計甚機靈,蹲身縮脖躲了過去:「這位夫人您就是火氣大,也犯不著拿小的撒氣啊,您可瞧好了,我們這兒是百花洲,不是誰都能來撒野的地兒。」
丫頭忙扯了扯赫連清的袖子,小聲道:「主子,這百花洲是老忠親王開的,便萬歲爺還得讓著忠親王呢,主子咱還是……」
赫連清臉色一沉:「忠親王怎麼了,我還是六王妃呢。」
丫頭心說,您這個六王妃是叫著好聽,真格的,六皇子可還沒封王呢,跟忠親王怎麼比啊,卻也不敢再攔。
那夥計聽見六王妃,卻也不見絲毫懼意,反而呵呵笑了兩聲道:「我當是誰原來是六王妃駕到,若是來尋六爺的,請您在外頭稍等,小的給你請去。」
赫連清哼了一聲:「等什麼等,我今兒就是來看看他到底在裡頭做什麼,閃開,不然,本王妃要了你的狗命。」
那夥計卻道:「小人的狗命不值錢,六王妃犯不著跟小的生這麼大氣,回頭氣個好歹兒,可不值當,您也別怨小的說話不中聽,不是小的不讓您進去,六爺這會兒正樂呢,您進去了攪了六爺的好事兒不說,說不定還弄個大紅臉,何必呢。」
赫連清氣的臉色鐵青,抬手又要打,卻忽聽後頭一個聲兒道:「二小姐。」
丫頭忙道:「主子,是忠叔。」
赫連清臉色一僵,忠叔是祖父跟前的人,忠叔既然在這兒,祖父恐也不遠,若說赫連清怕誰,頭一個就是祖父,祖父戎馬一生,那股子自然而然的威勢,赫連清極為怵頭,忙收回手,轉身規規矩矩的道:「忠叔怎麼在此?」
忠叔沒答赫連清的話,只道:「這裡不是二小姐待的地兒,老公爺叫二小姐回去。」赫連清的目光越過忠叔往後望了望,望見那邊街口祖父的馬車,不敢忤逆,忙轉身走了。
忠叔這才回去:「老公爺,二小姐回去了。」
赫連達嗯了一聲:「咱們也回府。」
進了國公府忽道:「一會兒下半晌兒你去接那丫頭來這兒給我治傷。」
忠叔道:「若如此,那丫頭可就知道您的身份了。」
赫連達笑了一聲:「你當她現在就不知嗎,那丫頭精著呢,早瞧出我的身份了,不說破也是不想惹麻煩。」
忠叔道:「既如此,公爺又何必……」
赫連達沒說話,半晌兒方道:「岳忠你覺不覺得這丫頭像一個人?」
岳忠道:「公爺是說老夫人。」
赫連達點點頭:「你也瞧出來了。」
岳忠道:「眉眼間兒是有些老夫人的影兒。」
岳忠是早瞧出來了,故此,也理解老公爺為什麼獨獨對張懷清如此青眼:「說起來不止眉眼兒像,性子彷彿也有些像呢。」
赫連達點點頭:「不過這丫頭可比芳兒聰明多了。」
岳忠從小就跟在老公爺身邊伺候,老公爺跟老夫人的感情他最清楚,伉儷情深數十載,除了老夫人,跟前連個侍奉枕席的丫頭都沒有,老夫人病逝的時候,老公爺病了大半年呢,險些命都搭進去,若不是如此情分,國公府也不會只老爺一位嫡子,更不會為了無人承繼香火發愁了。
以老公爺對老夫人的感情,偏愛那丫頭些也在情理之中,而二小姐跟張懷清一比……岳忠不禁暗暗丫頭,也怨不得老公爺瞧不上二小姐,真真給國公府丟臉呢。
忽聽老公爺沉聲道:「把你家老爺給我叫過來。」岳忠心說,這頓數落老爺恐脫不開了。
赫連鴻從父親的書齋出來,臉就沉了下來,進了後院臉還板著,夫人上官氏正逗著兒子說話呢,都一歲多了,還不會說話,上官氏不免有些著急。
正想著回頭尋懷清過來瞧瞧,卻瞥見老爺板著臉進來,忙讓奶娘抱著輝哥下去,從丫頭手裡接過茶親手送過去道:「莫不是有煩心事了,怎這個臉色?」
赫連鴻看了她一眼道:「雖說兩個丫頭不是你生的,好歹你是嫡母,該好生教她們規矩才是,也省的如今嫁出去丟人。」
上官氏一聽,這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暗道,這是要找碴兒不成,若不提這個還好,一提這個勾起了過往的傷心事,上官氏更覺受不住,開口道:「老爺這是埋怨我沒教好你那兩個親閨女呢,老爺莫非忘了,當初可是您親口說不叫我管你兩個閨女的事兒,如今長大嫁人了,想起埋怨我沒教規矩了,老爺不嫌晚了點嗎。」
其實赫連鴻也不過是給老爺子沒頭沒臉的數落半天,心裡憋屈,想發泄一下,不想倒勾起了這些事兒,當年自己還年輕,加上兩個小妾會來事,有時候便有些犯糊塗,薇兒,清兒落生之後,為著孩子的教養問題,兩口子沒少鬧,後來上官氏索性一甩手不管了,方消停下來,故此,如今說起這個正讓上官氏捏住短兒,如何不奚落他。
雖自知理虧卻也不禁道:「我不過發句牢騷,倒引來你這麼些閑話。」
上官氏冷哼一聲:「閑話?知道小公爺早就嫌棄我們娘倆了,也不用這麼著,我這就帶著輝哥兒回伯爵府去,讓小公爺落個清凈自在,月桂,收拾東西咱們回伯爵府。」
外頭丫頭答應一聲剛要去,卻給奶娘一把扯住,低聲道:「且聽聽再說。」
如今輝哥兒可是赫連鴻的心肝兒,年過不惑方得了這麼個寶貝疙瘩,哪捨得讓妻子帶娘家去啊,深悔自己不該提過去的事兒,忙道:「夫人這是做什麼,不過你我夫妻間的一句玩笑話罷了,怎就當了真,這麼著回去像什麼話兒,知道你想岳母了,這麼著,過兩日我得閑兒陪你一道回去可好?」
這幾句話說的甚溫柔,上官氏一肚子火倒消了不少,本來也沒想著真回娘家,知道他疼輝哥兒,萬不會讓自己回去的,故此才這般說,就是讓他服軟,這些年自己忍的太久了,如今生了輝哥兒還怕什麼。
且,這事兒本來就不怨自己,那兩個丫頭大的還好,不過有些木呆,赫連清卻跟她那個娘一個德行,是個悍貨,自小又沒多少教養,還偏偏嫁進了皇家,不鬧出事兒才奇怪,這些事兒可怨不到自己頭上。
只不過,凡事也需適可而止,過了反而會弄巧成拙,故此噗嗤笑了一聲道:「這是老爺說的,過幾日陪我回伯爵府探望母親,可不許反悔。」
赫連鴻這才鬆了口氣:「不反悔,不反悔……」
外頭月桂低聲道:「還是夫人有法子。」
奶娘笑道:「如今生了輝哥兒,母以子貴,憋屈了這麼多年咱們夫人可算熬出來了。」
屋裡夫妻倆逗了會兒悶子,上官氏方問道:「老爺子叫你去到底說了什麼?老爺如此生氣。」
赫連鴻嘆了口氣,把今兒的事一說,上官氏暗暗點頭,心說果是赫連清會做出的事兒,嫁進皇家更需謹言慎行,似她這般大街上撒潑,若是傳到皇上耳朵里,能有她什麼好兒,更何況,還在百花洲跟前鬧,百花洲可是男人尋樂子的青樓,還是老忠親王的買賣,她堂堂一個皇子妃不顧形象的跑去大鬧,還真是蠢的可以,拉不住男人,就算把百花洲拆了又如何,不過落一個潑婦的名聲罷了,豈不更惹六皇子的厭,還真是蠢到家了。
赫連鴻道:「好歹你是嫡母,回頭抽空勸她兩句,若鬧的太不像話,回頭驚動了皇上可不好了。」
上官氏心說,那丫頭自從嫁進六王府,眼睛就長在了頭頂上,就回門那天來了一趟,匆匆就走了,慢說沒機會,便有機會,哪會聽進自己的勸,不知輕重怕什麼,吃幾次大虧自然就學乖了,自己也犯不著管這閑事,落不上好兒不說,回頭還惹那丫頭的嫌,圖什麼啊。
嘴裡卻應道:「老爺放心,回頭得空我勸勸她。」
赫連鴻氣順了:「如此,勞煩夫人了。」上官氏笑了一聲:「老夫老妻的,老爺還跟我客氣不成,倒是輝哥兒,如今還不會說話,叫人好不著急,本想著找張懷清那丫頭來瞧瞧,卻趕上她哥成親,想必家裡正忙亂,倒不好過去請她。」
赫連鴻聽了道:「剛聽忠叔說,晚半晌兒去葉府接給老爺子瞧腰傷的大夫,莫不是她?」
上官氏也頗意外:「若說葉府的大夫,除了懷清丫頭哪還有別人,不對啊,她怎會跟老爺子搭上?還給老爺子治腰傷?老爺子那個脾氣,這麼多年,你一直勸老爺子治傷,老爺子總不理會,怎倒對懷清另眼相看起來。」
赫連鴻搖搖頭:「誰知道老爺子想什麼,不過,那丫頭既過來倒便宜,回頭你叫丫頭在老爺子院外候著,她一出院請過來就是。」上官氏還是想不明白這裡的事。
不止她,懷清自己都想不明白,忙活完下聘,明兒就是過嫁,后就是娶親的正日子,叫人喘口氣的功夫都沒有,她一直在新宅忙活著,叫人把空屋子騰出來,預備著明兒接嫁妝。
葉府要理兒要面而,今兒下了多少聘,明兒肯定翻倍的陪送回來,所以,這筆賬怎麼算都是賺的,做下的不過是兩家的體面,說白了,就是給外人看的。
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兒,這人大都勢力,若不做出個樣兒來,就會輕看你,懷清自己倒沒什麼,反正輕看也不會少塊肉,可她不想讓人輕看了哥哥跟若瑤,再說,這裡頭還有葉府的體面要顧呢,故此,不得不入鄉隨俗。
看收拾的差不多了,問甘草:「幾時了?」
甘草道:「快申時了。」懷清方想起赫連達來,忙丟開手邊的事兒往外走,琢磨今兒要遲了,那老爺子不定怎麼擺臉色呢。
不想剛出門就看見了忠叔,懷清一愣的功夫,忠叔已經走了過來,躬身道:「老奴來接姑娘過去。」
雖說懷清疑惑今兒怎麼是他?又如何來了新宅?卻也沒當回事兒,可過了一會兒就發現不對頭了,撩開窗帘看了看,這不是去將軍府的道,倒想是去國公府。懷清暗道,莫非老爺子要揭開身份不成,貌似沒有這個必要吧。
正想著,馬車停了下來,忠叔請她下車,懷清略遲疑方跳下車,抬頭看了看門樓子上的敕造國公府幾個大字,不禁暗嘆了口氣,自己跟這個國公府還真是有緣啊,兜來轉去的也沒躲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