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6 章

第 146 章

懷清心有餘悸的湊近釘在車壁上的箭,剛要伸手,忽聽老公爺喝了一聲:「別動。」懷清剛伸出去手忙縮了回來。

老公爺把箭拔了下來:「你看,這箭頭下了毒。」懷清仔細一看,果見箭頭綠瑩瑩的,看上去真有些毛骨悚然。

爺孫倆下車的時候,打鬥已經結束,地上橫躺豎卧的有三具屍體,均是一身黑衣,蒙著臉,瞧著像江湖上的人,還有一個活的,五花大綁捆成了粽子。

幾個侍衛看見她跪下行禮:「屬下叩見四皇子妃。」

這句四皇子妃把懷清叫的臉不由紅了,不過,這一句懷清也明白過來,這些侍衛是慕容是的人。

老公爺掃了眼地上的死屍,跟岳忠沉聲道:「回京吧。」

懷清一愣:「爺爺您不說……」

老公爺哼了一聲:「沒出京呢,你這條小命都快沒了,還去哪兒?」於是一老一小連通州都沒出又折回來了。懷清倒是鬆了口氣,不是不想出去,是這麼毫無準備的出去,不大妥當。

他們一回來慕容是就來了,準確的說是給爺爺叫來的,懷清站在院外忍不住往裡頭望了望,什麼都看不見。

忠叔道:「三小姐您還是先回去吧,一會兒四皇子出來,老奴叫人給三小姐送個信兒過去。」

懷清只能走了,岳忠方才進去。

屋裡老公爺看了慕容是一眼:「我跟丫頭前腳剛出京,後腳就有人跟過去,可見消息之靈通,且這箭上的毒可是見血封喉的劇毒,這背後之人一心要取丫頭的命呢,丫頭是郎中,救的人不知凡幾,竟有人想要丫頭的小命,這人不管是誰,老夫都要揪出來。」

慕容是知道老公爺這次動了真怒,而這背後之人也並不難猜,就如老公爺所說,懷清是大夫,救的人不知多少,而恨她到想置她於死地的人,恐只有餘家跟韓章有這種動機。

有道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以前懷清只不過是張懷濟的妹妹,這樣的背景韓章還看不進眼裡,故此,才攛掇老六娶赫連清,就是想借老公爺在軍中的勢,作為老六爭位的助力,可韓章萬萬沒想到,懷清才是國公府的貴女,赫連清這一招只能淪為廢棋。

而且,因為懷清的關係,葉府、將軍府、伯爵府的關係更為緊密,懷清嫁給自己,就相當於這三家也跟自己站在了一邊兒,不過雖然韓章視懷清為眼中釘,此時也絕不會出手,更何況,他如今並不在京城,即便在,有老六,韓章恐也不敢妄動懷清,所以,此事不是韓章,那就只剩下了余家。

自己之所以知道懷清在通州,正是因為慶福堂,而余雋既然知道,自己兩個舅舅如今也在京城,恐沒有不知道的理兒,慕容是相當了解自己的兩個舅舅,不能說蠢,只能說野心太大,當初的淑妃之案,慕容是就懷疑跟兩個舅舅脫不開干係,但那件事好歹過去了,卻他們若要動懷清,那就莫怪自己不念舅甥的情分了。

想到此,慕容是道:「老公爺放心,此事自要追查個水落石出。」

老公爺見他如此,臉色略緩,彼此心照不宣,都知道這事兒跟余家脫不開干係,所以,老公爺才把他叫過來,就是想看看他的態度,若他稍有顧惜余家的樣兒,自己就算拼了這條老命也會抗旨拒婚,本來就不捨得孫女出嫁,更何況嫁給一個不知疼愛她的夫婿了。

慕容是從老公爺這兒一出來,就看見甘草等在外頭,一見他先蹲身見禮:「四爺,姑娘在水榭里呢。」

慕容點點頭,往園子里走,一進園子遠遠就望見懷清側坐在鵝頸椅上,正往水裡丟魚食,看上去頗為悠閑。

慕容是如今仍有些后怕,若不是派了侍衛暗暗跟著,這會兒……想著不禁打了個激靈。

彷彿感覺到他的目光,懷清回過身來,沖他笑了笑,等慕容是走過去,懷清拍了拍身邊道:「在爺爺哪兒肯定罰了半天站,快坐吧。」

慕容是目光一柔:「站會兒罷了,不算什麼。」說著打量她一遭道:「你可還好?」

懷清笑的眉眼彎彎:「只不過虛驚一場罷了,有什麼不好的。」說著又往水裡丟了些魚食,引的水裡的紅鯉成群結隊的過來爭搶。

懷清嘆口氣道:「你瞧連魚都有爭搶之心,更何況人呢。」說著頓了頓:「你也不用太把這件事放在心上,有些事難得糊塗的好。」

慕容是沉默良久,低聲道:「清兒,這件事我不會放任,此次若放任恐還有下次,而我真怕下一次沒這麼幸運了。」

懷清一愣,聽得出他語氣里的恐懼:「可是這件事,恐會涉及……」說到此,終究沒說出來,自己跟余家的恩恩怨怨,真難說的清,余家是皇后的娘家,而且懷清也不得不顧念余雋,余雋屢次幫自己,若是沒有他,哥哥也走不到如今。

且,此事即便是余家乾的,也不會是余雋,她始終相信余雋是坦蕩君子,不會做出如此陰狠之事,想來,余家兩位老爺敢如此大膽的在通州就下手,一個是等不及了,二一個也是拿準了即便事情敗露,慕容是也不會翻出此事,反而可能幫他們遮掩,而自己跟余雋的情分,也會吃下這個啞巴虧。

不得不說,余家這兩位老爺算計的真真精明,只不過,彷彿漏算了慕容是這個親外甥的狠心程度。

懷清跟老公爺在郊外被刺的事,很快就傳遍了京城,皇上知道后震怒不已,涉及護國公跟皇子妃,此事本該嚴查,可皇上心裡也明白,這檔子事兒弄不好就是自己那兩個不成器的大舅子搞出來的。

皇上斟酌再三,決定把這件事交給老四,到底還是得顧念皇后的面子,卻不想好久不冒頭的慕容曦開口道:「護國公被刺非同小可,若不嚴查,恐老臣們寒心,兒臣願意查清此事,為父皇分憂。」

他這主動請纓,當著六部大臣,皇上倒不好再說什麼,不覺掃了眼慕容是,心說,若是老四這時候出來,自己順水推舟的交給老四也就是了。

不想,慕容是倒是出來了,開口卻道:「六弟所言甚是,護國公為我大燕掃平北地蠻夷,收復疆土,功勛卓著,若此事不嚴查,無法跟文武百官交代。」

皇上給這哥倆前後一擠兌,可沒轍了,心裡明白,老四這是要大義滅親,這兄弟倆口口聲聲說的是護國公,誰不知道就是為了那丫頭。

皇上暗裡嘆了口氣,自己也算儘力了,這件事最後結果如何,余家自己兜著去吧,這爛攤子自己也收拾的太多了。

慕容曦一出宮門,就看見慕容是立在不遠處,慕容曦目光一閃走過去拱手:「四哥,怎還不回去,莫非有事?」

慕容是點頭:「是有事,護國公被刺的案子……」

他話沒說完,慕容曦就揚起一個嘲諷的笑意:「怎麼著,四哥是想讓弟弟放水不成,合著,剛才在父皇面前,四哥那麼正氣凜然都是假的。」

慕容曦的話相當不好聽,慕容是卻並不惱,而是道:「我來等六弟,是想說請六弟務必嚴查此事,不用顧惜什麼情面。」

慕容曦微微愣了一下,卻笑了起來:「四哥儘管放心,就算為了那丫頭,爺也要把此事追查個水落石出不可。」撂下話拂袖而去。

可喜小聲道,:「爺,若真如此,余家……」

慕容是道:「也該給余家一個教訓,不然長此下去,早晚是滅族之禍,而且,他們動的是清兒,這是我無論如何不能忍的底線,況,余家的掌舵人也該換了。」

可喜道:「爺是說雋少爺……」

慕容是不置可否,忽可喜瞧見那邊匆匆而來的可福,心說,這不,說情的來了。

可福到了跟前磕頭道:「皇後娘娘請四爺去坤德宮,說有要事商議。」

慕容是邁腳往坤德宮行去,一進坤德殿,皇后就把跟前的人都遣了出去,劈頭蓋臉的就問:「老四你是不是瘋了,那可是你嫡親的舅舅。」

慕容是抬頭看著皇后:「母后,是嫡親的舅舅又如何?」

皇後娘娘一愣:「你就絲毫不顧惜?」

慕容是:「兒臣顧惜他們是嫡親的舅舅,他們可曾顧惜過懷清是兒臣之妻,母后,如今兒臣都不敢想,若不是侍衛到得快,清兒會如何?他們若知道自己是兒臣的舅舅,又怎會下此毒手。」

皇後娘娘眉頭皺的緊緊,她也沒想到兩個兄弟會如此大膽,為了靜茵竟然鋌而走險,買兇殺人,而且,在通州就動了手,簡直愚蠢之極,而此時鬧的這般大,更是自己沒料到的,心裡卻也明白,若不是老四想鬧大,此事萬萬不會到如今這般難以收拾的地步。

「老四,他們只是一時糊塗,你難道就不能抬抬手,讓他們過去嗎?」

慕容是眸光如冰:「母后,這話您該問他們,既然做了這樣的事兒,就該想到後果,再有,母后莫非忘了,清兒不止是兒臣未過門的妻子,還是國公府的千金,老公爺親歷此事,惱怒非常,怎會善罷甘休。」

皇后道:「國公府跟我余家上一輩便有情分,想來……」

皇後娘娘沒說完就被慕容是打斷:「那點兒情分在上次靜茵誣陷懷清的時候,就已經用盡了,若老公爺不是瞧著跟余家上一輩的情分,恐靜茵不會全身而退。」

皇後娘娘臉色一沉:「你是執意要治你舅舅的罪了?」

慕容是道:「若舅舅是清白的,何談治罪一說,卻,若此事真是兩個舅舅所為,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就莫怪兒臣大義滅親了。」

大義滅親?皇後娘娘身子晃了晃:「為了那丫頭你是什麼都能舍下是不是?那麼,母后呢?若你兩個舅舅獲罪,母后當何以自處?」

慕容是沉默良久道:「母后,您爭了一輩子,算計了一輩子,如今得到了什麼?余家得到了什麼,?母后莫非忘了,當年昭慧皇后定下的家規,昭惠皇后的一片苦心就是想讓余家獨立於皇族權勢之外,這樣無論是誰掌權,余家可保無事,可您跟舅舅這些年都做了什麼,一心把余家跟皇族裹在一起。」

皇後娘娘臉色有些白,喃喃的道:「難道母后錯了不成……」

慕容是:「母后沒有錯,錯的是舅舅,舅舅的野心太大,早已忘了自己的本份,而且,兒臣今兒把話說清楚,母后不用再費心思撮合兒臣跟靜茵,除了懷清兒臣此生再不會有第二個女人。」

皇后震驚的看著他:「你,你這是什麼話?給丫頭迷昏頭了不成,三妻四妾哪個男人不是如此,更何況,你還是我大燕的皇子。」

慕容是卻堅定的望著皇后:「母后莫非忘了昭慧皇后,她是咱們余家的姑奶奶,而隆盛帝的後宮終其一生也只有一位皇后而已,心之所系一往情深,又豈容得下旁人,隆盛帝是我大燕的一代聖主,兒臣身為子孫,應當效仿才是,兒臣告退。」

皇后頹然靠在軟榻上,自己竟讓兒子駁的無一句應對之言,是啊,怎麼忘了昔年的昭惠皇后,那是余家的傳奇,也是整個大燕的傳奇,沒有她,就沒有如今的余家,小時候聽奶娘說起昭惠皇后的事迹,她也曾心嚮往之,想著若自己也能如她一般該多好,得一代君王深情摯愛,一生不輟,這是何等的福氣。

後來自己進宮的時候,也偷偷嚮往過,可很快殘酷的現實就讓她明白,她不是昭惠皇后,皇上真心愛的人,也不是自己。

皇後娘娘卻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兒子竟是如此一個情深意重之人,而那張懷清終究比自己幸運的多。可福進來道:「稟娘娘,兩位舅爺遞了牌子求見。」

皇后回過神來,揮揮手道:「這時候還見本宮做什麼?你去告訴他們,自己做的孽自己收拾,這件事本宮插不上手,讓他們自求多福吧。」

余文釗余文傑兩兄弟這會兒真好似熱鍋上的螞蟻一樣,整個人都慌了,本來想的極簡單,只要把赫連翾結果了,這檔子婚事就黃了,皇後娘娘這兒再一使勁兒,靜茵這個皇子妃就算謀到手了,趕明兒四皇子登基,靜茵作為皇子正妃就是名正言順的皇后。

更何況,護國公跟赫連翾單獨出行,這樣的機會正是可遇不可求,忌諱懷清的醫術,為保萬無一失,給了殺手見血封喉的劇毒,只要那箭射中,赫連翾必死無疑,何曾想到這麼手拿把攥的事兒卻失手了,還留了活口,更糟糕的此事竟鬧大了,驚動皇上親自下旨徹查,且主理此案的還是六皇子慕容曦。

若是別人尚有可為,唯獨六皇子,恐不會講絲毫情面,若是此案查到底兒,他們兄弟二人就是死罪,兩人真怕了,急忙來求皇后討主意。

一見可福出來,忙迎上來道:「如何?」

可福臉色一淡:「兩位舅爺請回吧。」

兄弟倆一愣,忙問:「怎麼?娘娘不見我們?」

可福道:「娘娘叫奴才給兩位舅爺傳句話,說自己做的孽自己收拾,讓兩位舅爺自求多福。」

兩人臉色一變,再想說什麼,可福已經轉身沒影兒了。

俞文傑忙道:「大哥,這可怎麼好?若是讓慕容曦查下去,咱們哥倆這條老命恐都保不住了。」

俞文釗臉色一陰:「事到如今也只有一條道了。」

俞文傑:「大哥是說刑部大牢……可刑部大牢守衛森嚴,加上如今是慕容曦主審此案,恐不好下手,而且,若是下毒恐瞞不過那赫連翾的眼睛,若是給她救回來,可成了不打自招,就算咱們哥倆渾身是嘴也說不清了。」

余文釗目光一閃:「可還記得十七年的天牢大火……」

余文傑眼睛一亮,卻不禁道:「如此一來,恐死的不止一個人。」

余文傑:「事到如今也顧不得這許多了,先自保要緊。」

是夜,刑部大牢失火,火勢蔓延開來,不消一會兒就成了一片火海,當夜有風,風助火勢,燒毀了周圍眾多民房,好在凌晨的時候,天降大雨,大火才沒有繼續蔓延,卻仍有不少老百姓葬身火海,老百姓住了一輩子的房子燒了,僥倖活命的,正在燒毀的房子里扒拉親人的屍首,渾然不顧雨越下越大,有的就那麼坐在雨里,想來已經哭的沒有眼淚了,一張張木獃獃的臉上充滿了絕望。

眼睜睜看著親人燒死,家園被毀,怎能不去絕望,懷清接著信兒趕來的時候,看到就是這樣一副慘象。

懷清抬頭見雨勢越大,這些人剛經歷生死離死別,若是在冷雨中坐上半天,恐僥倖保住命的也要懸,於是開始勸這些人暫去善堂安身,可這些人哪裡肯聽,說這裡是他們的家,死也不去善堂。

懷清正沒轍的時候,忽聽身後一個有力的聲音響起:「我是四皇子慕容是,我跟大家保證,待調查清楚此事,必然給大家一個公道。」

人群有短暫的安靜,接著便有人道:「什麼公道,即便你是皇子,難道還能還我們一個新家不成?」

慕容是道:「我這裡應下大家,因大火燒毀的房屋,由朝廷負責重建,這段時間還請大家先在善堂安置,具體的措施容我先奏請父皇。」

懷清也道:「四皇子是言出必行之人,請大家信他,這會兒雨越下越大,大家還是快些去善堂要緊……」

慕容是跟懷清一再保證下,眾人方漸漸移往善堂,懷清這才鬆了口氣,側頭看向慕容是,見他穿著常服,腰上鬆鬆垮垮,竟連腰帶都忘了系,可見是匆忙趕來的,且並未打傘,站了這一會兒,渾身都給雨水打濕了,順著衣裳角往下滴水,不禁埋怨道:「怎麼不打傘?」

說著把自己的傘舉了過去,卻被他接住,仍打在她頭上:「我不妨事,你身子弱,禁不得雨。」

懷清知道他執拗,也只能依著他:「那你快回去換身衣裳,這麼著真要病了。」

慕容是目光一柔:「嗯,這就回去。」說著掃了眼周圍不禁嘆道:「我只是淋了些雨,這些老百姓卻失去了親人和家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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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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