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姑娘……」甘草看了眼李家大門,猶疑的道:「這不好吧。」
懷清看向她:「你是讓我自己上去叫門不成。」
甘草急忙道:「奴婢就去。」說著快步過去叫門,不大會兒,門從裡頭開了一扇,出來一個十三四的小子,目光在甘草身上兜了一圈道:「你要是瞧病,這會兒可晚了,前頭的鋪子關了,明兒請早吧。」
甘草看了懷清一眼,懷清道:「不瞧病,我要見你們家小姐。」
「見我們家小姐?」小廝上下打量懷清一遭,見懷清衣裳打扮不像個尋常丫頭,卻也不像富貴人家的小姐,見過哪個富貴人家小姐,這般時候車轎不坐,就帶著個丫頭出來溜達的,心裡納悶,卻也不敢冒失,問道:「姑娘是?」
懷清道:「我哥哥是張懷濟。」
一說張懷濟,小廝叱一聲樂了,嘴一歪道:「我當是誰,原來是咱們驛丞大人的妹子,莫不是給你哥拔份來了,也不想想,就他一個小小的驛丞,哪配得上我們李家的小姐啊,不妨跟你說,我們家小姐已經許配了汝州府的周家,周家知道嗎,就是周半城,家裡的銀子都堆成了山,我們小姐嫁過去吃香喝辣,榮華富貴,一輩子都享用不盡,讓你哥消停的去當他的芝麻官兒吧,就別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了,趕緊走,府里今兒有貴客臨門,擋了貴客的道兒,你可吃罪不起,再不走別怪我不客氣啊……」
真是小人處處有,李家特別多,懷清給這幾句話氣樂了,往前一步道:「姑娘還就不信邪,今兒倒是見識見識,你怎麼不客氣,狗仗人勢,也得好好看看你主子有沒有勢再說,我哥的驛丞再小,也是朝廷命官,還輪不到你一個奴才論長短。」
那小廝給懷清幾句話噎住,惱恨起來道:「喲呵,還真當自己是官家小姐了,官兒不大,這架子倒不小,你可知今天何人要來我們李府?」
懷清冷哼一聲道:「就是聖駕在裡頭,姑娘也不怕。」
小廝咬咬牙:「行,你嘴硬,我沒功夫跟你著扯皮,快走,你走不?」說著真箇伸手來推懷清。
甘草不幹了,一側身擋在懷清跟前,一叉腰道:「憑你也敢跟我們姑娘動手,好大的狗膽,看我不扇死你,一伸手抓住小廝的脖領子,掄起胳膊左右開弓,啪啪啪打了得有七八下不止。
那小廝是管家的親外甥,讓管家弄到府裡頭守門,奸懶饞滑,平常竟躲懶了,哪干過什麼活,根本沒力氣,甘草卻是大小活兒都拿得起來,別的不說,這力氣比男人都大,抓住這小子,他連動都動不了,結結實實挨了七八個嘴巴,直打的眼冒金星,一張臉頓時腫成了豬頭,甘草一鬆開,踉蹌幾步噗通栽在地上,捂著臉直哎呦。
這鬧得不可開交,裡頭李文山得信兒出來,後頭跟著管家李福,那管家一眼看見懷清甘草,再看看地上捂著臉直哎呦的外甥,琢磨今兒早上給潑的那身冷水,回來灌了兩碗薑湯,在被窩裡捂了半天才緩過來,這晚上又上門來打他的外甥,新仇舊恨上來,咬著牙道:「好啊,跑我們府上鬧來了,當我們李府是什麼地兒了,由得你倆個撒潑,還不來人,把這兩個丫頭綁了送到衙門裡去,看她老不老實」
李文山一皺眉暗道,雖張懷濟的官不大,可這丫頭跟葉府好歹有些干係,真要是動了這丫頭,也真怕惹禍上身。
之前還說跟周家的親事不成,把曼娘嫁給張懷濟也是條道兒,好歹張懷濟升了個七品,不想下半晌兒周家就來了話兒,應下了婚事。
張懷濟這個七品官跟周半城怎麼比,周家雖無官無職,卻是豪富之族,跟朝中多少官員都有來往,尤其跟汝州知府陳延更更是相交甚篤,這回葉府少爺的彌月之喜,周家老爺就跟著陳知府來了,只不過住在官驛里,張懷濟又是驛丞,自己不好前去,也琢磨周半城既來了鄧州,也沒給話,親事八成是黃了,不想卻有此驚喜。
自己接著信兒順勢就請周半城來府中赴宴,這等了大半天,沒等到周半城,倒先來了張懷濟,李文山這會兒是真後悔下午攔住張懷濟,要早知道周家能應了親事,哪有這事兒啊,只怕周半城來了正撞上張懷濟要壞事,忙讓管家三兩句把張懷濟給趕走了,不想張懷濟是走了,他妹子又來了,真正晦氣。
偏這丫頭不比她哥,常在葉府走動,真要是使個壞,絕對夠自己喝一壺的,且這丫頭的性子,自己今兒早上是見識了的,是個不怕事兒的主,真要是鬧起來,一會兒周半城來了,提起張家的親事卻不妥。
想到此,李文山抬手攔住管家,掛上一個虛偽的笑道:「說起來咱們兩家也算鄉里鄉親的,你叫我一聲叔叔,我也得應著,什麼話不能好好說,非弄的這麼急赤白臉的,倒傷了情分。」
懷清卻不領情,哼了一聲道:「若不是你李家強逼著退親,我哥還該叫你一聲老泰山呢,這時候還說這些,你不覺得牙磣,我聽著還彆扭呢,就別說這些沒用了的,我今兒來也不是為了找你的,我是來見曼娘姐姐的。」
李文山不想她如此不給面子,那話一句一句說出來比刀子還利,頓時臉色不大好看,見那邊兒仿似周半城的轎子來了,心裡一急,也不想再跟她廢話,臉色一沉道:「曼娘身上不好,病了好些日子了,不能見客,姑娘請回吧。」
懷清卻笑了:「病了正好,旁的不敢說,醫術上我還說的過去,我給曼娘姐姐瞧瞧,開上一劑葯,管飽藥到病除。」
李文山不想她如此難纏,耐心用盡,沒好氣的道:「不勞動你,我濟生堂有的是大夫,今兒李府有貴客,識相的避到一邊兒,若衝撞了貴客,便你哥哥也吃罪不起。」說著緊走幾步迎了過去。
甘草偷著扯了扯懷清的衣袖,小聲道:「姑娘,要不咱回吧,這李老頭哪會讓你見他閨女呢。」
懷清道:「且等等。」
周半城老遠就聽見李家門前吵吵嚷嚷的,心裡不免有些不舒坦,本來不想跟李家做這門親,卻請道士合了八字,只李曼娘的八字跟少宗匹配,思來想去,也就勉強應了這門親事,本就應的勉強,來赴宴也不過是抹不開面子,好歹算親家,在鄧州府住了這麼些日子不來李家,著實說不過去。
卻又瞧不上李文山那副見錢眼看的嘴臉,才拖著晚到了半個時辰,就是想李文山明白,自己之所以應下這門親,是她閨女的八字跟少宗匹配,跟他李家半分關係沒有,別仗著親家的身份,獅子大張口的要彩禮,他周半城是有錢,可他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得花到有用的地兒,他李家一個閨女,在自己眼裡也就是個沖喜的丫頭。
雖這麼著,琢磨自己賞臉來了,李文山怎麼不得遠接高迎的,誰想倒在門口吵吵起來,這是要掃他周半城的面子啊,想著臉色自是不大好看,見了李文山也沒好臉兒,略掃了一眼,不涼不熱的道:「你這府門前倒真熱鬧啊。」
李文山忙低頭哈腰的道:「一個沒規矩的丫頭罷了,別攪了親家的興緻才是,酒宴早已齊備,親家裡頭請。」
周半城這才抬腳,剛邁了兩步,卻一瞥眼瞧見了甘草,愣了一下,隨丟開李文山走了過去,一張肥嘟嘟的臉也換上了笑容,到了甘草跟前道:「這不是張大人府上的甘草嗎,這大晚上怪冷的,怎在外頭站著?」說著目光落在懷清身上,眼睛一亮:「這位莫不是……」
甘草道:「這是我們家姑娘。」
周半城的笑容更燦爛了起來,微微欠身道:「原來是張小姐,在下周通,今兒還跟懷濟老弟逛了城外的山寺,延更兄本說晚上在福來樓吃酒,懷濟老弟惦記家裡,不好勉強,這才罷了,不想卻在這兒見到了小姐,造化造化,不知小姐來李家是?」
懷清沒說話,只輕飄飄的看了李文山一眼,李文山這會兒方回過神來,看懷清的目光真有些驚恐,想周半城什麼人,毫不誇張的說,別說張懷濟如今還是個小小的驛丞,就算汝州知府陳延也跟周半城兄弟想稱,即便張懷濟升了個芝麻綠豆的七品縣令,也入不了周半城的眼啊,何至於周半城對這丫頭如此做小伏低,莫不是張家真跟葉府攀上了什麼關係不成,不然,堂堂周半城何至於如此。
想到剛才自己那幾句不客氣的話,不禁冷汗淋漓,又怕懷清說出兩家之前定親的事,如今自己已然應下周家的親事,便箭在弦上萬萬更改不得,即使張懷濟靠上葉府,這周半城自己也得罪不起,如今的境況只能瞞著周半城,把曼娘嫁過去再說。
至於張懷濟,反正早已退親,張懷濟還親自寫了退親文書,上面白紙黑字寫的明明白白,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便到了哪兒,李家也能佔住理兒。
想到此,忙上前道:「我李家原住在桑園村,跟張家隔鄰,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懷清侄女兒跟小女年齡相若,便常走動,聽聞小女身體有恙,懷清侄女兒過府探視,不想正遇上親家,倒真是巧的很,巧的很啊。」說著臉色一沉喝道:「李福你個沒眼色的東西,還不請姑娘進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