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

第 58 章

方奇道:「大人,這可是靈芝啊……難得伏牛山這麼一塊天賜寶地,冀州府的靈芝田遠遠及不上呢,冀州產的靈芝算不得極品,南陽的卻不一樣,大人別看現在投進去的銀子多,趕明兒賣的時候,能翻出去幾倍,甚至十幾倍呢。」

梁榮聽了,只覺眼前瞬間堆滿了兩座金山,跟這兩座金山比起來,區區幾萬兩銀子又算什麼,便跟梁順道:「你都聽方奇的,需銀子便去賬房裡支,把這件事辦妥當了,表叔虧不了你。」

梁順忙道:「那侄兒這裡先謝表叔了。」跟著方奇出了府衙去買椴木,哪想到跑遍了汝州城大小的木料鋪子,一棵椴木也沒有,都讓慶福堂買了去。

梁順不禁傻眼,又在附近的幾個縣跑了兩天,一共就找著七根椴木,問方奇:「這種靈芝非椴木不可嗎?旁的木頭可否替代?」

方奇腦袋搖的撥楞鼓似的:「別的可不成,只有椴木方可,若汝州府沒有,不若去附近的鄧州尋尋。」

兩人又去了鄧州,誰知鄧州的椴木也讓慶福堂買了,梁順跟方奇回汝州府衙跟梁榮一說,梁榮反倒高興了。

梁榮這人疑心頗重,雖如今銀子都扔進去了,心裡卻仍有些嘀咕,這一聽慶福堂買了這麼些椴木,才真放心了,若不是為了那三十傾地,慶福堂如何會買這麼多椴木堆著,不吃飽了撐得嗎,叫梁順直接跟慶福堂買,反正這麼多椴木,又不可能都運回冀州,自己買了不正好嗎。

梁順忙道:「表叔您老莫不是忘了,余家的少東家跟周半城張懷濟是一頭的,咱現在去買他手裡的椴木,指定漫天要價。」

梁榮道:「便他貴上一倍,也比去老遠買的合適,你只管去,方奇不說趁如今還未入夏種上,年前就能收一茬嗎,莫耽擱了正事,快去。」

梁順急忙去了,余雋倒是沒什麼架子,梁順一去就見著了,只不過三句過來,一說買椴木,余雋說:「這些椴木可是我挨根兒挑的,不是梁兄下手的快,把那三十傾地從劉常貴手裡買了去,這些椴木到年底可能生出金子來呢。」

梁順心說,挨根兒挑的?騙誰呢,這麼多木頭真挨根兒的挑,挑一輩子也挑不完啊,不過,也不敢得罪這位,便道:「請少東家開個價兒。」

余雋呵呵笑了兩聲:「既然梁兄如此直白,我也痛快些,一口價,汝州府鄧州府里的椴木一共兩萬兩銀子。」

兩萬?梁順一口茶險些沒嗆死,這光買木頭就兩萬,後頭還有靈芝種子呢,再往後,還得有人工吧,我的那個老天爺,這得多少銀子往裡填啊,這個價兒他可不敢買,跟余雋說回去想想明兒再來,余雋也沒催他,叫人客客氣氣的送他出了慶福堂。

等梁順走了,余雋才轉身進了旁邊的憩閑閣,上了二樓,見懷清正在哪兒吃點心呢,不禁失笑:「我們幾個都快跑斷腿了,懷清姑娘倒好清閑兒。」

懷清如今跟他熟了,也不跟過去一樣拘謹,笑了一聲道:「有道是運籌帷幄決勝千里,我這兒動腦子的,比你們跑腿的累多了好不好。」

余雋坐下喝了口茶道:「你莫不是想把梁榮貪的那些銀子都弄出來吧。」

懷清挑了挑眉:「他這些銀子還不都是從老百姓哪兒搜刮來的嗎,取之於民,用之於民,有什麼不好。」

余雋:「行,你有理,梁榮來汝州府之前指定沒做好夢,好容易貪的這些銀子都得撂在南陽,話說,這麼為了老百姓還真不像你的性子。」

懷清不免白了他一眼:「這話什麼意思,莫非在余大夫眼裡,我是個刻薄之人不成。」

余雋笑了:「自然不是刻薄,卻也並不是如此大公無私之人。」

懷清嘆道:「這世上的人當官莫不是為了榮華富貴,有幾個是為了老百姓的,這麼著的都是想不開的,想不開了才做清官,卻偏有我哥這種想不開的人,我這個妹妹能怎麼辦,難道鼓勵我哥當貪官不成。」

余雋一口茶險些噴出來:「你這丫頭倒是什麼話都敢說,不過倒還有自知之明,對了,曾思正來慶福堂了,這會兒正在醫館坐堂呢,想不想去瞧瞧?」

懷清搖搖頭:「瞧什麼,曾家二爺,缺的不過是歷練,歷練個一兩年,必有大成,我之前還不如他呢,後來跟著爺爺出去瞧病,見的多了,好多病症才想明白。」

余雋道:「你開的方子用藥極少,卻能藥到病除,若不是極通曉藥性,怎敢如此用。」

懷清道:「我爺爺常說,葯若對症,一味足以,葯不對症,吃一盆也沒用,且萬物皆可入葯,若拘泥配伍,倒失了葯的根本。」

余雋點點頭:「上月里去京城見了我師傅,聽說你用紅花湯蒸浴,救了護國公府的夫人,我師傅說,大燕上百年也只有一位敢如此用藥,便是當年的太醫院院正,蔣毓敏,莫非你跟他有什麼淵源?」

懷清一愣,蔣毓敏?太醫院?自己根本是跟現代爺爺學的,哪蹦出個太醫院姓蔣的來,搖搖頭道:「我的醫術承繼祖父,祖父業已仙逝,你說這位姓蔣的,懷清從未聽過,如今他還在太醫院嗎?」

余雋目光一閃搖了搖頭:「當年淑妃之事,牽連甚廣,蔣毓敏獲罪,後來死在獄中,我師傅每每提起此事都會嘆息一場。」

懷清也知道,宮廷之中明爭暗鬥,步步驚心,莫不充滿了算計,作為太醫絕對算高危職業,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成了替罪羔羊,故此,即使獲罪也不代表真有罪,或許是給人頂杠,也可能是被人陷害,總之,因為看錯了病獲罪的概率,幾乎為零,所以,這個蔣太醫多半是個冤死鬼,不過淑妃?怎麼這麼耳熟呢。

忽想起來:「淑妃莫不是六皇子的生母?」

余雋深深看了她一眼,頗意有所指的道:「你跟六皇子倒是有交情。」

懷清道:「民女哪敢跟皇子攀交情,不過多見了幾次罷了。」余雋心說,真這樣便好,若不然,自己的表哥的一番心思,可要付之流水了。

懷清回了自己的院兒,還在想余雋的話,余雋可是話裡有話兒,莫非覺得自己跟六皇子有些曖昧,提醒自己呢,可他提醒的著嗎,說到底,有他什麼事兒呢。

懷清抬頭看著架子上新送來的盒子發獃,裡頭是一盒雨花石,想是仔細積攢下來的,有山川,有人物,也有魚蟲鳥獸,色彩斑斕,雅趣橫生。

懷清有時候特矛盾,慕容昰這麼個看上去極度無趣的人,偏跟自己的愛好雷同,所以,他送的東西,自己總會糾結在收與不收之間,收吧,自己跟他屁干係沒有,不收吧,實在喜歡。

想著過去把那個匣子搬到炕桌上打開,挑出一個對著窗外的亮兒仔細端詳,上頭的圖案像個仕女,裙帶飄飄,鬢髮高挽,手裡彷彿還拿著一把團扇,側身而立,窈窕飄逸,纖細柔美,說不出的好看。

看了一會兒放回匣子里,小心的搬回去,嘆了口氣,反正就是些石頭,收便收了吧,等以後見了他,他要提再還給他,若不提就裝糊塗了。

懷清覺得自己挺小人的,懷濟一進來就聽見她嘆氣,不禁笑道:「倒真是長大了,都會嘆氣了,跟哥說說,有什麼煩惱不成?」

懷清笑了,讓懷濟坐下,叫銀翹上了茶來,才道:「我能有什麼煩惱,倒是哥,這都好些天沒這麼早回家了,往常不到天黑都見不著哥的影兒呢。」

懷濟道:「眼瞅入夏了,哥是又怕下雨,又怕不下雨,雨水大了,山上的葯田積了水,可要爛根的,若不下雨,到了秋天恐沒個好收成。」

懷清點點頭道:「哥顧慮的是,去年的守成好是因風調雨順,可這天氣什麼樣兒誰也料不準,倒是有一個法子,哥哥可抽空跟周員外商議商議。」

懷濟:「什麼法子?」

懷清:「我記著伏牛山半山有個天然的積水池,下頭通到山腳下的唐河,也算唐河的水源之一,若從半山上設幾個堤壩,把山上的水截流,旱的時候,用來灌溉,澇的時候,也可放水,豈不一舉兩得。」

懷濟眼睛一亮:「果真是個好主意,若真如此,以後不管旱澇,伏牛山那些葯田都再不用愁了,哥這就去山上看看去。」

懷清提醒:「我說的簡單,真做起來卻極難,需找個懂得水利之人方妥。」

懷濟道:「哥省的,今兒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家來,晚上飯別等我,小妹自己吃便了。」撂下話頭也不回的走了。

甘草道:「咱們大爺倒真成了不著家的,什麼時候有了大奶奶,看大爺還這麼著。」

懷清笑了起來,說起這個,倒想起若瑤來,這兩個月光忙活梁扒皮的事兒了,也騰不出空去鄧州,前兒若瑤來信還把她罵了一頓,說只放她一回南陽,就再也抓不著了,懷清琢磨著,怎麼也得梁扒皮這事兒了了才行,想也快了,只要梁扒皮把靈芝種子買回來,那些椴木弄到山上,這事兒就算成了,前後加在一起六七萬銀子呢,不信梁扒皮不心疼。

梁順本還說他表叔這個摳門的樣兒,一聽兩萬兩銀子指定不給,哪想倒給梁榮數落了一頓:「兩萬就兩萬,猶豫什麼,你應下就是,不是早跟你說了,需銀子賬房支便是了,還巴巴的來問我做什麼,眼瞅就立夏了,再蘑菇下去,今年什麼都甭想了,還不快去支銀子,把那些椴木買回來,叫人送到山上。」

梁順挨了頓數落,心裡也算有了底,表叔既然發了話,自己還怕什麼,花唄,沒幾天,椴木都運到了伏牛山上,又過了幾天,靈芝種子買了來。

方奇先試著接了種,沒幾天,便長出一個小小的靈芝牙兒,雖小已能看出靈芝的樣兒,梁榮瞧了大喜過望,抬頭望了望這三十傾地,琢磨到了秋天都結上靈芝得能換多少銀子來啊,對方奇更是信任,方奇說什麼是什麼,為了怕附近的山民偷盜,周圍攔了鐵籬笆。

懷清看見,不禁暗笑,心說,梁扒皮叔侄這是給自己蓋監獄呢,等蓋成了,就該蹲進去了。

實驗成功了,梁榮就叫方奇教雇來的人接種,沒幾天,三十傾地的靈芝種都接好了,方奇的娘來信說病了,方奇便跟梁順請假回冀州。

梁榮如今覺著,一個月給方奇那麼多工錢太多了,這種靈芝也沒多難嗎,再說,如今雇的那些人也都會了,還留著他作什麼,走就走唄,最好走了別回來才好呢,倒省了先頭應他的分紅,故此,答應的異常爽快。

方奇走之前說,最遲三天能長出靈芝芽來,可到了第三天頭上,梁順見地里還是光禿禿一堆木頭,心裡不免著急了,琢磨怎麼不出芽呢,莫非哪裡出了差錯,忙回去報告梁榮。

梁榮一聽腦袋都大了,前前後後可是七八萬銀子都花進去了,這可是自己攢下的棺材本,要是沒種出靈芝,自己……

想著這些,梁榮兩隻耳朵嗡嗡直響,忽想起什麼,暗道莫非上當了,不能,自己親眼看著那靈芝發了芽,怎可能會是假的,叫了兩個差人進來,命他們速去冀州府把方奇綁回來。

兩個差人快馬加鞭的三天就回來了,說冀州府根本就沒方奇這個人,梁榮一聽,只覺眼前一黑,咚一下栽到地上,梁順也傻了,一見這意思,自己還待著不是找倒霉嗎,趁著亂趕緊跑吧,反正也從中間黑了銀子,跑到外頭先躲個一年半載的再說,一時間,汝州府衙亂了營……

甘草進來道:「姑娘,外頭府衙的人來了,說請姑娘去給梁扒皮瞧病呢,想的美,不是天天兒跟咱們大爺為難的時候了,活該。」

懷清道:「陳皮怎麼說的?」

甘草道:「陳皮說姑娘去鄧州府住親戚去了,沒有半年回不來,陳府的人才走了。」

懷清道:「是該去給老太君請安了,再不去,不定老太君怎麼念呢,你去叫牛蒡準備,明兒咱們去鄧州府。」

正說著,忽陳皮進來道:「姑娘,守備府的曾二爺來了,說有急事要見姑娘。」

銀翹道:「這位曾府的二爺也真是,就不想想男女有別,他一個男子登門來尋姑娘像什麼話兒啊。」

懷清道:「若無急事,想來他也不會親自登門,我就去瞧瞧吧。」說著往外走,到了前頭,曾思正一見懷清就忙道:「貿然前來還望姑娘莫介意才是,此來卻因家兄所譴,請姑娘跟我去守備府,瞧個要緊的病人,本該讓嫂子前來相請,奈何親家母親病卧,嫂子回娘家侍奉湯藥去了,兄長便讓思正來了。」

懷清道:「二爺不必如此,既是急症耽擱不得,這就去吧。」說著上了守備府的車。

這是懷清第二回進守備府,這回卻是客居,進了客居,曾思廉一見懷清臉色便有些不大自然,懷清左右瞧了瞧,沒見病人不禁愣了愣。

曾思廉道:「鄙友之病本不該請姑娘前來,卻,子京之病著實難醫,故此……」說道此處,頗有些不安。

懷清這才明白,病人既是曾思廉的朋友自然是男的,曾思廉是慮著自己一個女子給男人看病不妥,方如此,之所以叫曾思正回來,估計也是想藉助曾思正,讓自己知道病人的病症,而不至於讓自己親去號脈。

其實,懷清真沒這麼多講究,只不過在這個保守的古代,沒法子罷了,想到此,懷清道:「如此,就請曾二爺說說貴友的病症吧。」

曾思正道:「子京兄是腫疾,自來也未醫好,如今有十多年了,一發作起來,全身皆腫,想《金匱要略》上曾言:「風濕脈浮身重,汗出惡風者,防己黃芪湯主之。我觀此症正是如此,故此昨天開了防己黃芪湯,意在益氣祛風,健脾利水。卻不想毫無效用,這才請姑娘前來。」

懷清想了想道:「依著你說,卻極對症,只不過,固胃助陽恐防己黃芪湯力有不殆。」

曾思正一愣:「姑娘是說,此病不該重利水,而在固胃扶陽?」

懷清點點頭:「脾屬土,腎屬水,脾虛而致水不能攝,以致水腫,若力養胃氣,胃氣固則土生,若土能制水,病何由生?」

曾思正忽道:「正是如此,我怎就沒想出來呢,只用健脾利水之方自然無用,此症該用扶陽助胃湯才是,思正受教了。」

忽裡屋走出一中年漢子道:「姑娘一番高論,在下也受教了,聽姑娘的話,倒跟我們治河差不多。」

曾大人道:「這是鄙友馮子京,曾於河道衙門任職,這位是張姑娘。」

懷清一見此人果真全身水腫,臉都有些變形,卻仍有精神說笑,可見為人樂觀,蹲身一福,卻想起什麼道:「馮大人曾在河道衙門任職,可認識修築堤壩之人嗎?」

曾思廉笑了:「若論旁事,在下不敢說,若說修築堤壩,馮兄可稱得上大燕第一人。」

懷清大喜,這才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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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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