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於無聲處聽驚雷
第十章於無聲處聽驚雷
李強緊張地問道:「什麼不幸的消息?英語(最先考的)成績出來了?誰掛了?」
大家都緊張的看著張浩。(本章由HAO123-中文網-.Se轉載發佈)
張浩苦笑了下,「別緊張,前幾天考的成績都沒出來,不過是關於過年的事情。」
王建顯然不耐煩地催促道:「快說。」
張浩嘆了口氣,「我們的某新上任的領導說,考慮到過年時候教練團和通信警衛營的戰士力量不足,決定今年每隊留幾個人留守隊里站崗。」
「我靠」,顏賽龍憤怒的砸了一下桌面,上面的一排缸子抖動了一下,「他有毛病啊,還記得咱們潘向鋒班長說的不,早些年有這個政策,在學員的集體抵制下,撤銷了,怎麼又死灰復燃了。」
張浩搖了搖頭,「聽說這個領導是教練團上去的,比較知道戰士的苦處,就把這個政策又恢復了。」
李強嘆了口氣,「唉,張浩繼續,留幾個人?」
張浩說道:「每隊15個人,咱們隊長說了,一班一個,就13個,愛咋咋地。」
沈進眉頭緊皺,「一班一個,讓我們死掐,靠,這事不利於團結啊,這不是讓大家反目嗎?」
黃震永很低沉地說道:「這可是大學的第一個寒假呀,怎麼能這樣呢?」
滕儒林問道:「張浩,什麼時候報人。」
張浩坐回床鋪,「熄燈前。」
黃志鴻說道:「我們的票都訂了,到時候再留下怎麼辦?」
張浩小心翼翼的躺下去,盡量不碰到被子,「基礎部想辦法,會把錢退給我們。」
顏賽龍笑道:「我靠,我去退票,媽的,現在快過年了,票我賣個三五倍,絕對非常搶手。」
楊傑笑道:「那你留下吧。」
顏賽龍鄙夷地做了個切喉的手勢,瞪了一眼楊傑。
滕儒林說道:「有沒有自願的,我知道這是句廢話,大家說怎麼辦吧?」
沈進雙手一伸,無奈的聳了下肩,也小心翼翼地躺到王建的床上。一貫愛乾淨的王建今天到安靜,估計在想家。
滕儒林嘆了口氣,「那我們抓鬮吧,抽到誰就誰了,來年我們得多帶點吃的給他。」
大家都無聲的點點頭,尤其經歷這樣的一個學期,誰不願意回家過年,但是大家都明白,強烈提出要回去,倒也的確說不過去,可能會廁所丟炸彈——激起公糞(憤)。
滕儒林看了一眼張浩,「你參加不?」
張浩默然點了點頭。
不一會兒,滕儒林做好了十個紙團。而黃志鴻正在計算,「第一個摸的概率的是1/10,如果第一個沒中,那麼第二個概率就是1/9,我第一個摸。」
但是顏賽龍已經先他一步,拿了一個在手,迫不及待地打開,「哈哈哈,我的是空白,嘿嘿嘿。」
黃志鴻一邊叫道:「無恥」,一邊走了過來取了一個紙團,慢慢展開,「哦,我也沒中大獎,同志們,你們的概率又變大了。」
黃震永拿了一個紙團,拿的很慢,看得出他比較緊張,臉龐有點發紅,略微近視的眼睛全神貫注地注視著紙團,慢慢地展開,長出一口氣,果然,他倒是比較低調,「我也沒抽到。」
楊傑慢慢踱著方步走來,左手取了一個紙團,卻沒有立即看,而是快步走到床邊,展示了自己的絕技,右手一拍上鋪,輕盈的身子已經躍上了上鋪,才展開紙團,然後迅速捏緊,用手指精準地彈到了垃圾簍,「沒有」,回答地乾脆利落,動作也是一氣呵成,真不愧是全年級器械第一名。
李亞鵬也趕緊走過來,取走一個紙團,看來他倒是鎮定得很,與平時無異樣,還在念念有詞,「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但是看他展開后,眉角一揚,張浩笑道:「你小子是不是也沒中?」李亞鵬嘆了口氣,「很遺憾,我沒拿到。」
王建站起自己高大的身軀,「我來」,拿了一個紙團走了,還眯了下眼睛,慢慢展開紙團,下意識地吹了聲口哨,「哦,我明年來的時候給你們帶魷魚片吃。」
顏賽龍說道:「我帶蠶蛹來,大家別不敢吃啊。」
黃志鴻笑道:「靠,只剩下4個鬮了,班長不會搞傳說中的那套吧,全都是空白,最後他自己留一個,也不看,就說我留下了。」
滕儒林笑道:「我還沒那麼高的覺悟吧。呵呵,聽天由命,看看我們的運氣。」
李浩笑道:「最後一個是我的。」
滕儒林聽到了,就也取了一個紙團,很隨意的打開,撅了撅嘴,「看來我還沒到買彩票的時候。」
李亞鵬也笑道:「3個了,我們那裡的特產比較多,但是不好帶啊,岐山臊子面、岐山擀麵皮都沒法整,算了我還是帶點臊子肉夾饃,那東西放兩天壞不了。」
沈進對李強和張浩看了一眼,「你們先來吧。」
李強也謙虛地說道:「還是你先來吧。」
沈進笑道:「我靠,還有點緊張,一、二、三。」沈進飛快的拿起一個紙團,放在手心,虔誠地吹了吹,「天靈靈,地靈靈,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天靈靈,地靈靈,太上老君快顯靈。」
王建笑道:「哈哈,看吧,老君也會保佑你中獎。」
沈進用顫抖的手,慢慢展開紙團,鼻孔劇烈張合,眉頭不斷緊鎖,眼皮也在抖動,突然沈進爆發了,「啊,……」
李亞鵬趕緊伸腦袋,「中了?」
沈進一縮手,鞠了一躬,優雅地說道:「很抱歉,讓您失望了,我沒中。」
李強擦了下額頭,「我的天啊,兩票了,我現在騎虎難下了。」
張浩笑道:「沒事,就像生死大戰一樣,我們各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
楊傑笑道:「不是你死就是他亡。」
李強站起來指著兩個紙團,「偉大的馬克思,孫中山保佑我回去吃涼皮和羊肉泡饃啊,我給你們多禱告。」慢慢地拿起了一個紙團,「早知道,我就先拿,哎,被動啊。」
張浩有點緊張地看了看李強,並未說話,大家都看著李強。
李強眼睛緊閉著,手已經展開了小紙團,瞬間睜大眼睛,嘴張的半圓,手微微抖了下,「張浩,剩下的那張你不用看了。」
張浩笑道:「那是啊,你留我不留,你不留我留,答案都揭曉了。」
李強長出一口氣,無奈地說道:「哎,留就留吧,我得拿個本子記錄下,大家許的願,明年開學來了,我好兌現。」
大家都同情的看著李強,李強揮揮手,「別用這種眼神看我,當初第一次跑八千米,我都沒怕過,留守隊里我怕什麼,沒事,你們安心地好好享受人生吧。我們這裡還有十三個人,再把區隊長的電腦借來,還可以看碟娛樂什麼的。」
張浩站起來,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把票給我,交上去,統一退了。」
年輕的日子,流星般疾駛而過,年輕的心,野草般瘋長,思想進步推動了大家的成熟,軍校第一學期非人的鍛煉加速了這一可喜的進程。
不幾天剩餘的科目也結束了,成績也都知道了,不及格的人提前一周來複習補考,並交納30元的補考費,可不是一筆小數目,一個學員的每月津貼只有60元。李強雖然有些鬱悶,但還是比較開心,因為考試全過了。十班倒也的確強悍,黃志鴻、沈進、顏賽龍和張浩都進了全隊的前十名,要知道全隊13個班,前十名佔了四個,可不是一個簡單的事情。
副隊長黎野高度首肯十班的成績,他還一時性起,買了一大堆零食獎勵給了十班,大家當然是樂得爽翻天,高呼區隊長萬歲。
尤其是沈進的《材料力學》考了94分全隊第一,看來教員是看到這個傢伙的確考得不錯,也沒扣他的20分;抑或是教員忘記了當初課堂上的憤怒之言,不過,一般無論在哪所軍校,學員們最尊敬的都是教員們。軍體和隊列考核大家也都攫取好成績,楊傑400米老式障礙1分25秒創下了學校最好記錄;張浩隊列98分全年級第一;王建的徒手5000米則並列獲得全年級第一;顏賽龍的器械單雙杠一二三練習總評年級第一……
在第一個學期,大家瘋狂的施展了自己的天賦,而十班卻也證明了自己是超凡脫俗的,全隊也在學期結束的時候發展了第一批預備黨員,含張浩在內的四個區隊長。
顏賽龍則施展了自己在交易上的天賦,帶領大家到木樨園購買衣服,在眼花繚亂的市場,顏賽龍口吐蓮花,把一些小販們說的是頭髮暈,眼發黑,口角直流血。最後大家都自己看自己的,相中哪一個,喊打手上,賽龍立即清清嗓子,深呼吸一下,整一下頭髮,略一思索,便開始了自己的砍價風暴。
經典之戰,就是把沈進相中的一件清倉處理恆源祥的羊毛衫從65元砍成15元,當初沈進問的時候人家少了50不賣的,真是令人嘆為觀止。為了紀念這次勝利,直到10年後,沈進還經常穿那件羊毛衫(當然,沒錢也是一個重要因素)。可憐的李強也沒有參加此次活動,據說各隊留守的人都集中開會去了,領導要給他們布置情況和進行思想上的引導。
終於在臘月二十二這天,學員們開始離校,拿著兩個月的津貼和一個月的生活費,一小筆巨額財產,幾個傢伙都高興的合不攏嘴。當然瘋狂採購已經用去不少了,京廣線的都在小年這天坐185次回去,沈進、顏賽龍和張浩就是這批,於是當天夜裡,三個人陪著李強喝點小酒後瘋狂打牌,拖拉機拖到幾個人全都睡著了,當然得感謝暖氣工作者,次日沒有一人感冒,當然人家身體好,不贊成大家嘗試。
天亮后,對門9班的左宏,全隊總成績第一名進來找沈進玩兒,推門進來。撲面而來的氣味,讓他皺起眉頭,拿右手砸門,「起床了,起床了。」
四個傢伙這才醒來,沈進一邊捏腿一邊叫道:「我靠,腿好疼啊,幾點了,左宏?」
左宏癟了癟嘴,「兄弟們,快8點了,趕緊了,開窗戶,你們也不嫌難聞。」
張浩不屑道:「切,想聞好味道,你去地方大學聞女生宿捨去。」
李強嘲笑道:「瞎說,我去過了,也不好聞。」
顏賽龍笑道:「何必捨近求遠,我們這委培隊不就可以聞了嗎,就是現在交流少了點。」
李強一邊開窗戶一邊笑道:「人家本來就狼多肉少,你再去虎口奪食,小心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左宏笑道:「你們慢慢侃,我走了,等下誰出去吃早點,叫我。」
下午,沈進的老鄉五隊的徐衛平過來喊他一起走,兩人見面都非常驚訝,徐衛平拿了一個小方便袋,背一個小書包,沈進背上一個裝滿的大背囊,左右手各提一個撐得快破的旅行袋。
徐衛平驚訝不已,「我靠,你搬家啊。」
沈進欣喜不已,「你要不來,我正準備打電話給你們隊,你不來,我可拿不了這麼多東西。」
徐衛平不滿道:「x死你,我來不是給你當苦工的。」
一群人浩浩蕩蕩的走上了回家的道路,李強不無感傷地幫沈進把行李抱到學校門口,大家不要他送,說強調說反正到學校門口那條街上的超市逛逛,買點日用品。當然,也順便和在隊里的教導員段鐵和副隊長黎野告別了。
站在擁擠的公車上,看著漸漸遠去的學校和李強,大家的心裡有說不出的滋味,只能暗下決心來年給李強多帶點好吃的。
過小年的北京西站,人多的難以想象,軍人候車室也是人滿為患,估計不少人都不是軍人。好不容易等到車站工作人員宣布開始檢票,人流蜂擁而至,幾個學員也跟著人流移動過去。
但是讓人吃驚的是,即使是在始發車站,列車上人多得已經快密不透風,大家這才意識到危機,趕緊向10號車廂快速衝刺。沈進一看,形勢不好,趕緊從窗戶爬進去,接行李,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大家都上去了,並找到自己的座位。
沈進剛放好行李坐下,對面一個30歲左右的女子就問道:「這一節是軍列啊。」
沈進解開冬裝最上面的紐扣,汗水順臉而下,「不是啊」,再仔細一看,的確,有一半以上的人是軍人,大部分學員圖省事就沒換衣服(也包括沈進),綠色的冬裝配上鮮艷的肩章,的確是一道獨特的風景線。
那女子對身邊一個同樣帶眼鏡看起來文質彬彬的男人笑道:「那這一趟安全了,不怕有小偷什麼的,這麼多當兵的。」
一會兒,徐衛平也換座位坐到沈進邊上,沈進這個時候已經和對面的小夫妻聊的很歡了。
多年之後徐衛平還能對其中的幾句話,記憶猶新。
沈進問道:「軍民魚水情,那請問什麼是水,什麼是魚?」
妻子乾脆地回答:「當然老百姓是水,軍人是魚。」
丈夫強調,「魚兒離不開水。」
沈進笑道:「那就是說水可以離開魚?」
妻子笑道:「當然,水可以不養魚。」
沈進笑道:「是啊,水可以不養魚,但是國家卻不能沒有部隊。只要國家宣布解散部隊,不到一分鐘,以美國為首的許多國家肯定派部隊向這裡進發,說不定越南、棒子都是來侵略。國之不存,民將焉附。到時候,你這水也保不住了。」
妻子說道:「那你反對這個說法?」
「當然,姑且不說軍隊是保衛國家人民的工具,就算軍隊和老百姓一條心,那也不是魚水的關係。因為軍隊的存在,百姓才能有尊嚴的活著,因為有軍隊在,百姓才能在危機的時候脫險,當然軍隊來源也是人民,我們是人民的子弟兵,所以軍民的關係,我認為用魚水情不貼切,而該用血濃於水的情感。」
「看看在越戰里犧牲的烈士,看看抗洪的戰士;在外保衛了祖國,在內保護了人民,這才是人民子弟兵。」
妻子笑道:「按你說的,部隊是凌駕於人民之上的。」
「之上?可以說軍人創造的間接財富是任何職業比不了的,但是軍人工資很低,社會地位也低,不說別的,你看現在多少軍人都很難找老婆,不要和那些底層的人比,現在多少高素質的軍官都難找老婆,這個不現實嗎。而且軍隊自己辦的學校,那些小學中學,一個比一個差,軍人的下一代還搭進去。」
「軍人來救援的時候,軍人是親人,是兄弟,沒危險了,軍人就是臭當兵的,兵痞子。你自己想想,你有這樣的心態沒有?就像救援抗洪的一樣,一個領導到處吹噓自己的人民沒有犧牲一個,可他怎麼不說為了保證這個成果犧牲了多少軍人。難道軍人命就賤,就該死。你的群眾是爹媽生的,我們的基層戰士軍官就不是爹媽生的。」
「這才過去多少年,多少的對越自衛反擊戰老兵失業,多少的烈士到現在沒人掃墓,你去看看雲南和廣西的幾個烈士陵園,破破爛爛的,人跡罕至的,我們對得起這些為了祖國為了人民長眠於南疆的將士嗎?我們對得起那些從南疆歸來的英雄嗎,讓英雄流血,烈屬流淚的事還少嗎?」
「現在改革開放,以經濟建設為中心沒錯,老百姓的確日子好過些也沒錯,但是你看看世風日下,物慾橫流,現在還有幾個人批鬥拜金主義,還有幾個人不想著撈錢。我前些天聽說一個很精幹廉潔的營長的老母親還要靠撿破爛來貼補家用,二十年軍齡啊,手下還有一百多人,他的母親還要撿破爛,說明什麼。就算開一個賣早點的小吃店,花他當營長的那麼多力氣和心血,他現在起碼也能養活一大家人啊。
「再看看社會上,多少混混和太妹,國家如果再不加強道德教育,遲早要付出代價的,是該反思我們改革的進程了。我無意說國家怎麼樣,有些我們能看到的,領導也能看到,問題是制定國家政策的這些領導,能不能看得到真正的消息,能不能接觸到真正的民意。鄧小平曾說:改革開放以來最大的失誤是教育。國家的富強和民主要同步發展。我們責無旁貸。鄧小平同志還說過,民主是社會主義的生命。現在幹群關係呢,老百姓戲說,開始是魚水關係,相濡以沫;後來是油水關係,浮於表面;有的地方現在呢乾脆是火水關係,都開始抵抗了。**當年在延安對黃炎培說過,民主能讓農民吃上好飯,還能使國家民族長治久安。」
「當然,作為一名軍人,一名熱血軍人,我時刻與祖國保持高度一致,時刻準備上戰場。但是我更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我的祖國能夠吸取改革二十年來的經驗教訓,調整好改革速度和方向,早日實現中華民族的崛起。」
對面的小夫妻瞠目結舌,妻子有點吃驚,「我的天啊,小戰士,我們自嘆不如。謝謝你,為我們上了這一課,讓我們重新了解軍人。謝謝!」妻子甚至於要站起來鞠躬了,「我是湖北人,今年我家遇洪水,是軍人救的,這個鞠躬獻給所有熱血軍人。」當從談話中得知兩人是北京師範大學學哲學的,沈進倒有點後悔剛才的侃侃而談了,因為有班門弄斧的嫌疑。
沈進講的非常激動,他的心同樣久久沒有平息,為了掩飾自己的情緒,他把目光轉向了窗外。突然看到一家麵館,想起來那麼愛吃麵條的李強。
他轉身喊道:「張浩,張浩!」
張浩站起來,走了過來,「什麼事情?」
(第十章完)
(第一卷完)
第一稿
2008年8月12日凌晨
第二稿
2009-1-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