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一）

天陰沉得可怕，轟鳴聲中，那夾雜著泥沙的洪水，猶如張牙舞爪的巨龍，殺將而來，瞬間就將視野內的萬物吞沒！在那湍急的河流中，很顯眼的看到，一群穿橙色救生衣的人挺立著，站成了一個個的人樁，排成了一堵堅韌的人牆。(本章由ＨＡＯ１２３-中文網-.Se轉載發佈)混合著轟鳴的水聲，傳來了一個堅定的聲音：「後面就是城市了，如果堵不住這個決口，我們都是罪人。」那有力的聲音穿透了奔鳴的水聲，穿透了烏雲，在天邊迴旋著，餘音至今還縈繞在中華民族每一個人的心底。

（二）

幾雙手在絞動著，手指泛白，卻仍不放手！卻見那大水之中，一個穿迷彩的少校被大水捲住，雖被眾官兵緊緊拉住，身子卻難以控制的緩緩向後移動。一聲輕嘆，只見那少校搖搖頭，坦然的說：「別拉了，我唯一放心不下的是兒子，他還小，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你們把他照顧好。」不少官兵泣不成聲，幾個幹部哭喊道：「教導員你放心，你的兒子就是我們的兒子，我們會把他照顧好的。」教導員：「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我們下輩子還是兄弟。兄弟們，再見了。」黑瘦的漢子，微笑著迅速墜入渾濁的大水裡。全營的官兵哭聲一片。（註釋1）

（三）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時值8月下旬，炎熱還在繼續，沒想到此時北上的火車居然還是人頭攢動，差不多peoplemountainpeoplea（人山人海）。

人聲鼎沸的火車上，一個黑瘦的少年站在擁擠的過道上正在好奇地左右張望，看似漫不經心，實則在警覺地打量四周。

旁邊座位上一個黑壯的中年人笑著問道：「年輕人，第一次坐火車啊。」

少年靦腆一笑，「是阿」。他的眼光落在中年人手中的報紙上，懵懂的眼神里透露出了樂觀和堅定。百年一遇的洪水正在肆虐著這個災難深重的大國，向上的那一版報紙的大標題正是「軍民團結如一人，擊退洪魔建家園」。少年目不轉睛，中年人無意抬頭看到少年利用自己視力共享資源，溫和地笑了一下。

中年人友好地把報紙遞給年輕人。年輕少年趕緊雙手接了過來，濃重的方言脫口而出，「謝謝」。

突然火車停了下來，少年的雷達向窗外掃描了一周，轉向中年人不解地問道：「大叔，怎麼停車了?」

中年人嘆口氣：「應該是在為救災專列讓道。」果然車廂的廣播里傳出了那一成不變的聲音，告訴旅客臨時停車，為專車讓道。

少年也嘆了口氣，若有所思地低沉說道：「不知道我能趕上救災不？」

「你去救災？你當兵的？」

少年不好意思的笑道：「目前還不是。我考上了軍校，現在正在往學校趕呢。」

「哦，恭喜考上軍校啊！」

少年靦腆地摸了摸腦袋，呵呵笑了下，不過明顯可以看出笑容里透出的更多是自豪和嚮往。

「可要準備吃苦哦，而且上軍校條件挺高的，你不簡單啊。」

少年臉上浮上紅雲，「我原來想上南開大學的化學專業，但是家裡經濟條件不允許，我就報軍校了，沒想到居然分數體檢都過了，呵呵，我就來上了。」

中年人笑道：「比我那兒子強多了，一天到晚都戴個大眼鏡，身子弱的一陣風都能吹跑，真***窩火，搞得人家還以為我家吃不飽似的。」

中年人無奈的搖搖頭說道：「那小兔崽子也不知道什麼小身板，怎麼吃就***不長肉。」

少年跟著傻笑,他倒是對這些豪爽的言語不在乎的。

「年輕人，啥專業？」

「不知道，好像是學裝甲兵什麼的。」（時年，不少軍校都這樣，前兩年不分專業，上基礎課，是故沈進不知道自己什麼專業，但是因為這是裝甲類院校，所以沈進判斷應該肯定與裝甲兵有關）

，「啥，莊稼兵，那不用上大學了，我都可以教，我種一輩子莊稼了，肯定比那些大學教書的種莊稼強！」中年人旁邊坐著一個老農，老人也是一口隆重的河南口音。

少年哈哈大笑起來，還模仿了老人的口音，「我看中，就跟你學，」少年接著對老人又說道，「大爺，我學的裝甲兵，不是種地的那種，是開坦克的那種。」

車上人都露出笑意，給這有點低沉的車廂帶來了一絲生氣。

「裝甲兵，也不錯。比我強，當年我可是步兵，死亡率很恐怖的。」

「死亡率？」

「我是原54軍162師486團第二步兵營長勝連的2排4班長，全班11人，回來3個，犧牲了8個啊，還有1個兄弟至今還埋在越南的土地上……」中年人的眼睛浮起一層霧，聲音也低沉下來，眼睛轉向了窗外車又慢慢啟動前進了，「就我一個人部件完整啊，慘啊……」

「哇，你的部隊番號記得好清楚啊。哪一年打的仗？」少年好奇的看著這個老兵，繼續發問。

「1979年2月17日，我部參戰在奪占越南高平西北側的克瑪諾制高點戰鬥中擔任迂迴穿插任務，后在制高點左側遭遇敵炮火急襲，傷亡慘重。」一時間附近所有乘客都沒再說話，思緒彷彿被這個老兵帶到那個戰火紛飛的年代。

作為一個80后的少年當然對這段歷史知之甚少，但是那種戰爭的味道彷彿喚醒了他體內的什麼東西，他本來就不小的眼睛散發出熾熱的光芒，那是一種包含了渴望、熱烈和莫名興奮的光芒。

中年人回頭看了一眼，在目光交匯的一瞬間，中年人停頓了一下，「不錯，象個當兵的。」

少年一愣，旋即又問：「打了多久？」

中年人又把目光移向窗外：「3月5日開始撤軍。」

少年脫口而出，「還不到一個月。」

中年人眉頭一皺，「你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打多久？」

少年發現失言，伸了一下舌頭，「我對戰況不熟悉，小學的時候學校組織看過《高山下的花環》，現在不記得什麼了。」

中年人眉角一揚，「你還記得什麼？」

「我還記得咱們自己造的武器不合格，把自己的戰士都弄傷了。」

「還有弄死的呢，」中年人長嘆一口氣，「這種烈士當的窩囊啊。」

少年也不再言語，默默看著這個老兵，想象著他年輕時穿插在遙遠南方異國的熱帶叢林里拿著槍前進、匍匐、轉移、射擊，不覺竟然有點痴了。

少年突然一個閃念，驚奇的看著老兵：「大叔，你是一個班長，怎麼感覺剛才說的話很像電視電影里軍官說的，說不上什麼味？」

老兵長吁一口氣，說道：「這幾句陳述戰鬥經歷的話我都不知道說了多少遍了，也不知道寫了多少封信，彙報給相關政府部門，就是為了把戰友屍骨運回來和為幾個活著的戰友找點他們應得的待遇。那幾句話，我早就背的滾瓜爛熟，你一問，我想都沒想就說出來了。我當過他們的班長，我們又是過命的戰友，只要能照顧他們，我都會儘力。」

良久，少年很恭敬地問道：「大叔，你現在準備幹什麼？」

「去看看幾個戰友和他們的家屬，唉，都下崗了，現在我經濟情況稍微好點，能幫盡量幫點吧，有幾個殘疾的可怎麼辦啊。」

少年不解的問道：「國家不是有政策嗎？」

中年人嘆了口氣，「問題是到下面就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了。我們最慘的一個戰友，逝世20年，家裡沒掃一次墓，因為沒路費，要知道他家和烈士陵園同在一個省份啊，心寒啊。」

他看見少年情緒有點低沉，笑道：「知道我們戰友在一起最常說的一句話是什麼嗎？」

少年狡黠的笑了下：「戰場上學的越南話？」

看到中年男人搖頭，少年繼續猜測，「繳槍不殺？」

中年人笑了下：「你犯了兩點錯誤，第一，對戰友能經常說這個嗎；第二，那個時候越南全民皆兵，看見拿武器的殺就行了，管他男女老少，等你說完繳槍不殺，你就早死了。」

少年嘿嘿一笑,「聽說過，他們的******發動群眾也非常厲害，連老太婆都背火箭筒。」

中年人抬頭看著少年，「我們經常說比起那些犧牲在南疆的戰友們，我們能活著回來就是最大的幸福。」

註釋1：壩身或壩基內的土壤顆粒被滲流帶走的現象稱為管涌。管涌的強大吸力足可以把一個人拉成兩段，而教導員已經被吸住了，如果強行拉，教導員會拉成兩截。